第五十五章 老张头死去的消息
待到包子铺老板离去后，陈玖凉来到院子水井旁，打水收拾屋子积攒许久的灰尘，并不急于一时去探寻老张头，这趟江湖走得不长也不短，仍然有许多话想跟老张头说，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言语完的。况且他来年开春后才会走，期间也还有诸多时间，并不着急。
因老张头之前修补的原因，屋子收拾起来也不会太麻烦，擦拭积攒的灰尘，扫净屋子统共花了不要一个时辰。
习惯性的坐在门槛上，吹着从巷道极缓刮过的冷风，看着大门外三五个妇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随后又像好姐妹勾手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时不时回望一眼。
陈玖凉哑然的笑了笑，成为练气士的他，妇人说的话他全然听到，大概就是为何长得如此俊俏的公子会出现在以往穷酸贱人的家中。
陈玖凉淡笑的叹息一声，街坊邻居果然还是如此毒辣，真是一点都不曾变化。
晌午高日挂梢头，暖意的阳光照在脸上，有种柔嫩之意。
心中还是挂念老张头，起身拍了拍屁股，整了整衣襟，迈步向着东街走去。
路途沿物仍是如此熟悉，竟没一丝变化。
人行人往街道，没了以往熟悉的面孔，但也有数人能凭着特有的痕迹，想起一二。
倒是一些偷溜出来贪玩的少女们，皆被陈玖凉所吸引，一头银丝白发，最好不过的特征，从未有过长得如此年轻，却生得一头白发。
最主要的还是陈玖凉俊秀的脸庞，深得少女芳心。
少女矜持，偷看一眼便羞怯的跑回家中，也有喜爱不及的，偷偷跟着好长一段路。
走在最前面的陈玖凉，也发现身后有人跟随，但是看到对方乃是姑娘后，只好作罢。
他这会儿又不能在镇子把自己涂抹成黑球，若是吓到老张头，就有些不好。
不过为了能有个平静，还是要多留着心眼，不能让那群姑娘发现他家所在，不然每天都会有一两位偷看姑娘，可不让人困扰。
泥土屋距离老张头家之间距离并不算远，以往小跑只有半个时辰就足够。
此刻的陈玖凉速度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同样也是花半个时辰左右，终是来到熟悉至极，并住着牵挂许久的老人的家。
轻声敲门，静等着老张头出现，毕竟对方已近暮年，脚步并不怎好，再加上染了风寒的腿，从里屋走到大门前，怎得也需片刻。
可其实并非想象中那样。
在敲门后，屋内嚷嚷起一道陌生至极的中年男人嗓音，“谁啊？”
待到阻挠两人的大门被拉来时，显露出来的身影并非是朝夕期盼的那道。
面前中年男人长得矮小，约莫着五尺左右，脸色黝黑，这是常年裸漏在太阳之下的原因，身上所穿衣服表明男人也并非属于有钱之人，一身修补得非常难看的乌黑棉衣。
没能见到老张头，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疼意。
陈玖凉非常确认老张头无一子嗣，可眼前这位黑矮男人又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张爷爷家中？又或者是贼人偷进张爷爷家中，想要偷些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一刹那间，陈玖凉心中想了很多，但还是淡柔的问道：“请问这间屋子以前住的老人呢？”
黑矮男人随意脱口而出，“死了。”
“死了？”，陈玖凉瞬间瞳孔放大，目瞪口舌。
心中有些难以接受眼前黑矮男人所说之话，认定对方必定说得假话，或许就像心中想得那般，对方乃是一个偷贼，正在坐着伤天害理的事。
猛然伸出左手，紧握黑矮男人肩膀，稍微加重力道，疼得黑矮男人龇牙咧嘴，哀嚎起来。
陈玖凉盯着黑矮男人恶狠说道：“快说，这件屋子的老人究竟在哪？”
摄人魂魄的黑色侵满整个眼睛，再加上突兀的雪白长发，盯着黑矮男人心中直犯搐，忍着疼痛指着厅堂解释着：“你说的老人的确死了。因这间屋子是个死人屋，没人愿意住，我也是贪图个便宜，才买下这件屋子，不信你自己去厅堂看灵堂。”
陈玖凉冷哼一声，并未相信黑矮男人所言是否真虚，提着对方走进厅堂，正对门供奉的灵位，不得不敲击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滞楞的松掉手中黑矮男人，嘴角抖动，眼睛模糊的挪到灵位前。
砰……
虚脱的跪在灵位前，无声的勾着后背抽搐。
黑矮男人站在原地轻柔着肩膀，本想逞着陈玖凉失神之际逃脱此地，可又心疼花了银子买来的屋子，犹豫不决的愣在原地。
一番心神斗争后，还是选择留在原地，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又害怕跪伏在地的陈玖凉，静悄悄的溜到院中大缸中，躲了起来。
厅堂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唯有哽哽抽噎。
陈玖凉想不明白，明明离去时，说过要等他回来，为何要失言；明明心中期盼许久，却难见故去最后一面；明明他什么都不是的孩子，为何要对他如此好。
明明……
哽哽抽噎，终是难以忍耐，哭声大嚎，传彻街道好几十尺，路过的行人和邻居，都纷纷投过奇异目光。
躲在缸里的黑矮男人，也被那声哭嚎吓得一惊，差点蹬坏大缸。
邻居妇人不明所以的嘀咕着：“隔家老张头不是故去很久了嘛？为啥还会有人哭伤？不行，我要去看看。”
正在编制竹筐的男人说道：“人都死了，还去凑什么热闹。”
妇人朝着自家男人吐了口痰骂道：“你个没用的男人，当时老张头死去的时候，我就让你去帮帮忙，也不见你去过一次，这会儿说不定是老张头家人回来探亲，可不要去看看。”
“反正你继续窝囊下去，也不见你这辈子能发大财。”，说完便马不停歇的跑向隔壁家。
男人停下手中忙活事，转过头看向隔壁厅堂叹了口气，宛如能透过墙壁看到跪伏在地哽咽哭嚎的陈玖凉一般。
丢掉手中即将成型的竹筐，起身离去，不知去往何方。
妇人临近厅堂前时，观其跪伏着那人侧脸，能猜出是为少年郎，看着哭嚎模样，有些心塞。
为何要让如此少年受亲人离世之苦，还未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
快步来到陈玖凉身边，轻拍了拍后背，受其感染的哽咽道：“孩子，别太难过了。”
陈玖凉这才抬起头，满脸铺满了泪水，看着身旁心疼他的妇人，想起对方身份，毕竟以往跟着老张头做仵作行人那会，总会到老张头家前等着，偶尔也见过邻居一面，所以记忆深刻。
妇人继续说道：“孩子，别太伤心，老张头在天有灵，或许并不希望看到你如此伤心，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
陈玖凉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没想到竟也会有人挂念张爷爷，或许是邻居的原因，并不会在意张爷爷身份。
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取出三只香，点燃插在香炉内，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老张头能够投个好人家。
一辈子都在念叨着多做好事，死后能投个好人家，也不知张爷爷是否真的能投胎转世。
看着一旁的妇人轻声问道：“婶子，你能跟我说说张爷爷的死因么？”
妇人轻叹一声，果然还是要问：“说完了不能再伤心欲绝啊。”
“好。”
“至于真正的死因么，应该是被冻死的。老张头本就年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双腿不知啥时候染上了风寒，去年大雪那天，不知为何雪下得额外的大，第二天都有大腿深。孩子你也知道，风寒最受不得这个，估摸着是那夜炉子内的火灭了后，屋子渐冷，寒冷占满整间屋子，估计老张头双腿风寒犯了，最终没能撑过夜晚。没人发现异常，还是我家男人说让我去看看老张头怎么好些天不出门，结果一看，便看到死去的老张头。”，妇人叹息的说完这一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但看到陈玖凉并非要去寻死寻活的，也就松了口气。
陈玖凉冷静的瞥着灵位叹息一声，天然灾害，逃不过，天让你死，你不得不死，亲自来收走你的命，一介凡夫俗子，怎能抗衡的过。
只是希望张爷爷能投个好人家吧。
转过头对妇人说道：“多谢婶子挂念张爷爷。”
妇人打哈哈的回着：“那里话，都是邻居，能帮就帮。”
随后又扯着嗓子喊道：“老黑，快出来。”
陈玖凉能够想象到婶子所喊的老黑是谁，必然是那位被自己冤枉的黑矮男人，但也对得起老黑这个名字。
径直的来到院子大缸旁，朝着大缸内道歉的说着：“对不起，大黑叔，那会儿是我冲动了，对你造成的伤害真是抱歉。”
黑矮男人尴尬的笑着站起身子，竟只能越过大缸口少许，果然是黑矮男人。
大黑憨笑的说道：“没事儿，没事儿，亲人死去，搁谁都会难受，倒是你，要想开点。”
其实大黑还想说：屋子是他花银子买来的，要是想收回去也成，给够本金就行。
但是大黑害怕陈玖凉那吃疼的力气，生怕对方发怒，一拳把他打死。
可又心疼失去这间屋子，没了房子，他就只能回到镇子外的山头山洞里住，实在不愿再去，属实山洞太危险，一不小心就要被鹰鸟，大蛇吃掉。
可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么，谁让别人是这间屋子主人的亲人。
陈玖凉仿佛看透大黑的心思，淡笑的说道：“别担心，屋子我不会收回去的，倒是我有个忙想请你帮，我会给报酬的。”
大黑尴尬的挠头说道：“那得话。”
陈玖凉取出五两银子，递给大黑说着：“以后逢年过节给灵位上六柱香。”
妇人站在一旁被陈玖凉大手脚吓愣住，没想到老张头亲人竟会如此有钱，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
大黑也被陈玖凉的大手脚吓一跳，原以为会是什么难做的事，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松，就算对方不说，他也会如此做的。
摇头说道：“住在这里，本就是分内之事，用不上花钱。”
陈玖凉将银子塞进大黑棉衣内说道：“一码归一码，你能带我去张爷爷的坟去看看么？”
“可以可以。”，大黑迅猛点头，翻出大缸，快去走在前面带头。
妇人由衷的替大黑感到高兴，福缘该到的总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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