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关于过去

程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小腿骨，不免觉得最近自己可能是没看黄历，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怀亦铮说这件事。

        额头上的汗一直没完的往外冒，虽然是伤的腿，但程光觉得自己却是一阵一阵的头晕。

        恍恍惚惚间自己被推下了车，鼻间传进来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程光又低头瞥了一眼身下的腿，小腿骨肿的裤子都被撑了起来。

        我不会变成个瘸子吧？程光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要是自己真的成了个瘸子，程觉得自己还是失血过多就不要起来了。

        周围是滑轮不断滚动的声音，还有脚步踢踢踏踏的声音，医生驱赶人的声音。

        左绕右绕的终于打开了一扇门，程光被推到了一盏刺眼的大灯下面，周围的护士开始报程光的受伤情况。

        然后手臂上一疼，意识到是医生在打麻药。程光心里忍不住的担心到。

        这都什么事啊，这下今天回不了庆城了，我还没给怀亦铮请假呢程光最后想着这么个事情就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这边送走程光以后，大家又各自忙自己的搬起了东西。

        大家都自觉的不去管在楼下站着的两父子。

        包财强生气的看着柯洋看着救护车的背影，生气的说到：“跟我过来！”

        在外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包财强，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打拼才过上了现在相对于稳定的生活。

        早年跟着自己吃尽苦头的妻子，却在自己稍有起势的时候突然生病去世了，妻子刚去世那会儿，包财强每天都醉生梦死，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常常埋怨老天对自己是如此的不公，整整萎靡了一个月，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和照片上明媚笑容的人。包财强觉得自己这样堕落下去只会永远看不到希望。

        整理自己一番，又跟着朋友闯南走北的找活干，哪里有什么工作就往哪去。

        都说这人忙起来就会忘记一些东西，忙碌的工作倒是抚平了丧妻的痛苦。然而真正将自己带上正轨的却是那谁也想不到的邂逅与缘分。

        那天包财强跟着一个工友开着货车去外地帮人送东西，回来的路上突然就想上个厕所。

        眼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反正也没有人，包财强便停下车朝旁边的草地里走去。

        正放水放得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及其沙哑的婴儿的哭声。包财强吓得一抖，看了看周围齐肩高的野草，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抖了抖手接着放水。

        系好裤子正准备转身，耳边又传来一声小孩的哭声，听的却是比刚刚更真切，只是这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中力不足一样。

        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又低又沙哑。

        要说刚刚被吓了一跳，这会儿包财强也该像恐怖片里面的场景一样一溜烟的跑了，但鬼使神差的包财强顶着胆子，心惊胆战的说到：“谁？”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包财强咽了咽口水，慢慢的扒开人高的草四处看了看，隐约看见前方干草堆里有一摸黄色的布。

        心头一惊，包财强跨过杂草，走到了那块黄布的旁边。

        一个瘦的不能再瘦的婴儿裹在黄布里，正在张着嘴巴无声的哭泣。

        许是注意到身旁来人了一般，那张着的嘴巴里竟然就又憋出几声哭声，跟刚刚包财强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包财强走上前，轻轻抱起地上的孩子，看了看周围荒郊野岭的环境，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

        孩子面颊发黄，还有些许泥沙在脸蛋上。两颊消瘦，即使被包财强抱在怀里也还在张着嘴无声的叫着。

        但那声音当真是听的人毛骨悚然，浑然不像一个婴儿该有的声音。更是像动物濒临死亡垂死挣扎发出的声音。

        包财强伸出带着茧的手，轻轻的擦了擦孩子脸蛋上的泥沙。孩子才闭上嘴，睁开眼睛的一条缝看着抱着自己的人。

        路上的卡车里伸出一个头，大喊到：“老包！你这是攒了多少存量勒！还没撒完！”

        说完就看见包财强抱着个黄布从杂草丛中走了出来。

        “哟，去哪捡块破布，抱着干什么？”等包财强走进，车上的人才看清怀里那张蜡黄的小脸。

        包财强为难的说到：“老李，我捡着个孩子。”

        老李瞪大了双眼，看着包财强怀里的孩子，说是个孩子却跟个狼崽子一样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孩子！哪来的孩子！”

        “我在那边草丛里发现的，已经哭都快哭不出来了。”

        “哎哟，造孽啊。你一个糙爷们捡来干什莫哦，赶紧放回去，说不定就是有什么病才被这亲爹亲妈给扔咯。”

        像是听懂了老李的话一般，怀里的孩子又张着嘴哭了起来，说是哭，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看见几颗乳白的牙齿和张大的嘴。

        包财强心里一阵心疼，不顾老李的话抱着孩子上了车。

        上了车，两人换了位，包财强抱着孩子坐在副座上。

        老李开着车，嘴上叨叨絮絮的说着：“你这个勒，不听我劝，人家老一辈可是说了，这样半路遇到都要离远点，你倒好咯，还直接给抱着来了，怎么？你这是打算要养？”

        说实话，包财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在那么个偏远的地方，这孩子还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包财强放任不管，那他做不到。

        在车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喂孩子的东西。老李把身边的半瓶矿泉水递给了包财强，说到：“先喝着点水勒，等待会儿到了前面的镇上再给她买点可以喝的。”

        接过老李手里的矿泉水瓶，用着剪刀在瓶口上戳了个洞，就这小孔里的水往孩子的嘴里挤。

        嘴里一碰到水，刚刚还张着嘴无声哭泣的孩子立马吮吸了起来。

        看喝水都喝的这么急，包财强心里更加的难受，盼着到前面的镇上一定要买点好的给她喝着。

        喝够了水，怀里的孩子闭上了眼睛，终于睡了过去。

        看了看包财强怀里的孩子，老李问到：“老包，你真勒打算把这个孩子带着？”

        “也不是不可以，我老婆没了，说不定这个孩子就是她送来陪我的。”

        老李瘪了瘪嘴，笑着摇了摇头。

        开了接近一小时，两人才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两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周围的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看着一条街上的超市和小吃摊，包财强又犯起了难，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多大了，能吃点什么。

        老李看了看周围，说到：“这孩子牙齿都还莫长齐，这些咱们吃的她肯定也还消化不了勒，不如就找找看有没有卖豆浆的，先让她喝点豆浆。”

        “要不，我们去买点牛奶给她喝吧。”

        “咦哟，那牛奶多贵啊，你就先随便喂点，回去了熬点米汤来喂。”

        听了老李的话，两人找了好几家早餐店，才找到还有豆浆卖的。买了一杯豆浆，又给小摊贩要了个勺子，才上了车。

        包财强抱着孩子，想拿张纸给孩子垫在脖子底下，却发现这孩子的衣领上好像有字，绣得歪歪扭扭的，要是不注意还以为是朵花。

        见包财强停下动作，老李问到：“咋了？”

        包财强把手里的衣领往老李那边一递，说到：“有字儿。”

        两人凑在一起看了半天只勉强看出第二个是个洋字。

        “还以为是个妮儿，原来是个大儿子。”老李笑着说到。

        包财强本来也以为是个女孩儿，毕竟那个年代生了儿子还丢的确实少见得很。

        这下名字都有了，怎么也能看出这家人丢这个娃娃的心了，看着怀里喝着豆浆眼睛咕噜的小孩，包财强觉得这家人多半是要后悔了。

        出趟差，还捡着个孩子回来，包财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一到家，就去请人看看衣服上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字，一群人看了半天才看出是个柯字。

        但这柯字也着实不好认，绣上去的人也不知道是手抖还是怎么的，后面的可字绣成了回，但多出来的两撇又没有连着，看着像个回，实际是个可字。

        见包财强捡着个儿子，周围的人都替他高兴，也感慨这老天的造化弄人，送走了一个妻子，又捡着个儿子，说起来也当是补了这个口。

        空荡荡的家里一瞬间又变得热闹起来，原本包财强以为这孩子嗓门就是那么个沙哑劲，哪成想，吃饱喝足以后，这小孩就卯足劲的一个哭，像是要把之前没哭出来的声音全部都再哭一遍。

        就这样，这个半路捡来的毛孩子就一直留在了包财强的身边。

        但包财强总归是个糙惯了的大男人，要想像女人那样精细的养个孩子还是不能比，尤其是工作忙起来，三天两头着不了家，那小柯洋就在周围邻居家呆着。

        就这样一直到了柯洋四岁那会儿，包财强上完一天班回到家，去把小柯洋拎到肩膀上扛回了家。

        小柯洋突然问包财强：“爸爸，为什么你姓包，我姓柯，我是你捡来的吗？还有，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包财强脚上一顿，关于柯洋名字，刚捡回来那会儿，周围的人都叫他改个名字，不然哪天这孩子的亲爹亲妈找来了想要回孩子，到是又说不清了。

        但包财强还是觉得名字这种东西从给定的那一天起就是注定的，这孩子能叫柯洋，能来自己的身边，说不定都是命中注定的，改了说不成还要坏事。

        但不成想，柯洋还这么小，就会想到这种事情。

        包财强笑了笑说到：“因为爸爸见着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应该给叫柯洋，所有就没有跟着爸爸一个姓，至于妈妈嘛，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保佑爸爸和洋洋永远好好的。”

        小小的柯洋当时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隐隐的也意识到身下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爸爸。

        这个秘密说是秘密，但两父子都是心知肚明，柯洋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吵着闹着要找自己的亲爹亲妈，反而很乖巧的以后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在柯洋六岁那年，包财强因为朋友介绍，搬去了一个叫会泉的小地方，旁边的邻居是两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

        本来在会泉那么个小地方，工资就不好拿，没有呆太久，包财强就打算带着柯洋去庆城那边看看。

        但反常的是，平时很听话的柯洋一听到要搬家就哭个不停。以往任何一次搬家，他都是默默的收着自己的东西跟着包财强走就行了，但这一次，却一直不停的哭，不愿意再搬走。

        想着柯洋平时跟着程光的关系比较好，包财强也知道是自己长时间的工作导致柯洋一直都没有好朋友。

        于是包财强衡量了一番，也最终还是决定就留在会泉。一来二去跟隔壁程光家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也知道程光有个从来没见过的妈，但程光那小子就不像柯洋这般沉默寡言，什么事情都能说会道，想着柯洋跟他一起玩说不定性格也会改变不少。

        但坏就坏在，程光后来被带走了。包财强接到警察局电话的时候吓坏了，忙赶着去警察局，才知道柯洋一个人竟然追着到警察局来了。

        后来柯洋醒来以后，就越来越沉默，包财强心里直犯愁，但也只能尽量的满足柯洋的要求。

        时过境迁，包财强靠自己的努力终于在庆城买下了自己的房子，但柯洋在学习上却压根儿不在意，常年排名倒数。

        包财强无法，最后花钱让他上了个职业学校。

        程光回来的时候，包财强正巧在庆城没有去出差，接到程姥姥和程姥爷的电话，包财强也打心里的高兴，自从程光被带走以后，老两口没少花时间去找，眼下都已经九年了才终于等来这么个消息。

        去会泉接上两个老人，包财强给还在学校的柯洋打了个电话，本以为柯洋过了这么久恐怕也记不清小时候的程光了。

        不料他刚说到程光被找到了，柯洋就挂了电话，给学校请了假就来了警察局。

        九年的时间，一个原来还是孩子的人也长得比自己还高了。看着程光一脸陌生的样子，包财强都一阵心疼。

        所幸的是两个孩子的关系倒是还跟当初一样，没过多久就玩在了一起。

        本以为柯洋这种反应是因为还记着小时候跟着程光关系好，可直到那一天夜里包财强推开柯洋的房间。

        那天包财强本是要去出差，就告诉柯洋自己要去出差，但后来道路因为下雨发生坍塌就取消了这次的出差，行程就往后推了。

        包财强拿着备用钥匙开了门，家里一片黑暗，只有柯洋房间里传来一条缝隙的亮光，包财强打开客厅的灯，喊了一声柯洋。

        对方没有回应他，但房里的灯确实还是开着的。包财强便走过去打算看看柯洋在干什么，会不会是因为睡着了忘记关灯。

        刚到门口要出声，包财强就听到一阵不言而喻的声音。

        本来青春期的孩子就是正在发育的年龄，撞见柯洋自|抚，包财强惊讶之余，还是觉得自己这样推开柯洋的门，确实不太好，可就在要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包财强听见捂在被子里的柯洋颤抖着说了一句话。

        这种场景，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不用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呆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见柯洋要拉开被子，包财强赶紧转身回自己的卧室。

        一瞬间，所有的事都清楚了，反常的表现和出乎意料的反应，瞬间都有了解释。

        那平时追随的目光，痴迷的表情，包财强一直以为是一种对哥哥的崇拜，原来都错了，都错了。那就是□□裸的欲望，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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