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涌

第六章、暗涌

        自那晚花市之后，李遇但凡撞见赵嘉宁就绕着走，本来在雍州俩人的交集就不多，他再一故意躲，赵嘉宁更是连他人影儿都逮不住。

        按理说今日该是启程的日子，和亲的队伍原本就出发得早，故而太子才敢在雍州府这么连着几日的逗留。

        不料当赵嘉宁吩咐下人整理好行装时，却听人说太子在房里大发雷霆。

        太子自到达雍州府后，便奉永安帝之命巡查雍州民生经济。

        雍州是京都西北边的第一大州府，辽阔的土地和充足的人口让它一度成为京都北部一道坚实的屏障。故而永安帝十分重视雍州民生，特意叮嘱太子一定要在雍州留一留。

        按照上面的旨意，送亲的队伍是不经过雍州州府，只在边界小县镇歇一歇脚便赶路离去。

        可这几年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永安帝在京都已渐渐感觉看不到各地的实情，太子理解父皇的不安，来雍州府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几日，州府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各种势力费劲心思缠着太子的脚步，只恨不得把那宴席日夜不断地摆开。

        太子一见底下官员这架势，便知道绝对有猫腻。把记录税收、农业的账本一丢，直接带着李遇等人去了州府郊外的田野乡村。

        不查则以，一查便怒火攻心，这雍州城城外千亩肥沃的良田，竟几乎被当地的几个宗族侵吞得一干二净。

        雍州城外的百姓土地被占，无奈之下只得去给世家耕种，每日受尽□□，堪堪得一口饭吃。而当地的官员与世家勾结，纵的这股风气越发的猖狂。

        “无耻之徒，枉顾先祖恩眷！”太子此刻怒不可遏。

        赵嘉宁在门外听太子骂了半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说赵嘉宁自小无忧无虑，但毕竟是皇家的儿女，自小对朝中之事有一种先天的敏感。

        本朝建立后皇家先祖大肆封官授爵，世族力量积累几代下来逐渐变得不受控制。赵嘉宁的祖父当年便试图削弱世族势力，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政变，以她看来，父皇也是多次想下手却无可奈何。

        赵嘉宁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身旁的门“啪”地一下打开，然后她看到了李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在这里见到躲了她好几天的李遇，赵嘉宁是有点意外的。惊讶之余，反应过来，戏弄般地冲眼前的人挑了挑眉。

        “什么事”

        太子自李遇的身后走来，见是赵嘉宁，面色稍微缓了缓。

        “阿姐派我来问问大哥，可要按原计划今日启程？”

        即便任性如赵嘉宁，此刻也不敢触太子的怒火。

        “再留三日，阿锡三日后过来代我前往乌挞部送亲。我身体不适，要滞留雍州修养。”

        太子口中的阿锡，便是他恩师的儿子，也是他自小的伴读，慕容锡。

        慕容锡因身份原因，自小在宫中出入，更因着赵嘉宁顽劣的性子，没少给替赵嘉宁说情，故而在赵嘉宁眼里，慕容锡也算自己半个亲近的兄长。

        太子此番派慕容锡来，也是永安帝的意思。乌挞部的关系毕竟在，即便换个使臣也不会引起多少波澜。但雍州不一样，雍州直接关系朝中命脉，调查清雍州背后是谁指使混淆天听，恣意妄为很有必要。

        “此次你跟来也好，派公主过去观礼我们也好对乌挞有个交代。”

        太子说完又忍不住嘱咐，“我派李遇带几个暗卫路上护你和阿姐周全，你到时千万不可任性妄为，需处处留意皇族的利益教养，莫冲撞了汗王。”

        “大哥放心，关键时刻我还是知道轻重的。”赵嘉宁连声答应。

        言毕，太子点了点头，吩咐人送赵嘉宁出去。

        夜晚的秦国公府书房，烛影摇曳。

        秦佑恭敬地立在书案旁，帮着父亲把一幅前朝大家的书法遗迹小心地展开。

        秦士甫当年在京中时便酷爱文物字画，先帝和当今圣上每年都会在他寿辰时搜集些罕见的字画给他。此刻她手中的这副字，便是永安帝今年命人远道送来的。

        “父亲，太子派慕容锡代为送亲，恐怕是要自己在雍州彻查侵占农田一案。”秦佑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哼，黄口小儿，他祖父当年都动不了的世家，他一个连龙椅都没坐过的太子还想翻了天不成。”

        秦士甫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烛火凑近细看那幅字的风骨，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者儿子的担忧。

        “可据消息说慕容锡是带了圣旨前来的，这万一冯总督倒向了皇家那边，最终怕是会牵连到咱们府上。”

        “佑儿啊，你还是太年轻。那冯涛虽说是朝廷的人，可侵占农田一事他前前后后收了世家多少好处。此时牵连雍州几个大族，你且看着，把人逼急了，太子能不能出的了雍州府都难说。”

        秦佑面上一惊，抬眼看向秦士甫，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父亲是指？”

        秦士甫摆手示意他不要再接着说下去。

        尔后用那双树皮般的老手抚摸着花白的胡子，一双浑浊的眼里泛出几分狠厉。

        “此刻生事，真说不好是哪家出的手。你且嘱咐冰夏，这几日好生去陪着公主们，莫露了咱秦府的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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