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嫁
三年前,嘉宁在太子府单方面与李遇重逢,十三岁的少女彼时又惊又喜,暗暗感叹缘分难得。
于是乎,皇帝太子平日里放在心尖千娇万宠的公主,既不去管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哪号人物,也不顾及什么身份之别、云泥之隔,满心都盘算着着怎么让他喜欢自己。
彼时,大公主赵嘉仪正在候着日子去乌挞部和亲,对着还是稚子心思的嘉宁是既无奈又羡慕。
琼芳殿里,大公主听着妹妹将一个侍卫夸到天上的痴言痴语,一边核对陪嫁的物辎一边随口回应
“不过是个俊俏些的侍卫,也值得你为他思虑半晌,大不了成婚后求你太子哥哥收了做面首便是。”
“我才不会那样折辱李遇!而且……而且我以后不会养面首的。”
嘉宁脑海里想到李遇被自己强行抢回公主府做面首的场面,面上不禁一红,连反驳都越来越小声。
“好好好,我们嘉宁以后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烈女,绝不做我等这风流无情之辈。”
“这种堕落之风,还是由阿姐我独自享受。”大公主满脸戏谑地冲嘉宁笑了笑,话语里几分打趣,几分半真半假。
“阿姐,我听闻乌挞王子相貌堂堂,年纪轻轻便在部中掌握实权,更何况他自小请了名师学习中原文化,阿姐你去了也未必……”
劝着劝着,嘉宁突然觉得这劝说的话有点过分残忍,当今圣上的公主不止一个,虽说自己年龄尚小,但要论和亲,也未尝不是没有一丝可能,自三月前礼部拟定和亲的日子,嘉宁的心里便总觉得自己对长姐充满了愧疚之情。
仿佛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嘉仪公主放下了手中的物什,走过来伸手点了点嘉宁的额头,佯装生气地嗔到
“别搁这儿胡思乱想,和乌挞的亲事是我一出生就落在头上的,这几年我借着给太后守制的名由求父皇一拖再拖,如今早该走了,是我原要走的路,你便想替我,也没法子。”
“阿姐……”嘉宁不禁环住了姐姐的腰,瓮声瓮气地,心头满是不舍。
“别说这了,你不如想想,怎么把你的小侍卫收回启华宫。”大公主有意转换话题,不想两人都沉浸在离别的思绪里。
“有了!”胸前的脑袋突然弹开,只见赵嘉宁扬起粉嫩白皙的面庞,此刻笑的像只狐狸,映泉般的大眼睛里此刻满是说不尽的神采,让原本明媚动人的五官更添了一抹亮色。
大公主被她这情绪来去之快、面容转换之瞬给惊的晃了晃神,一时无奈又好笑。
“说吧,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看样子还得我出手帮一把。”
“阿姐,太子哥哥不是要去送你去乌挞和亲嘛,你去求父王,让我也去送送你吧。”赵嘉宁拿出自己一贯的撒娇求人的绝技。
“呵”,就知道不是什么安生的主意。
大公主悠悠踱至紫檀玉桌旁,姿态雍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嘉宁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嘉宁,我发觉这几年父皇和泽清纵着你,你是越来越敢想了,你这念头一出,我都不知你是不舍长姐,想找那个暗卫,还是最近关宫里久了想好好出去野上几个月。”
赵嘉宁被大公主一番话戳中了心思,伸手摸了摸鼻子,讨好地冲姐姐笑
“自然是不舍阿姐,想多陪阿姐几个月,此后一别,余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的及笄礼、我此后嫁人生儿育女,阿姐怕都是无缘见到了……”说着说着,半真半假地拿绢帕揩了揩眼角的泪。
大公主在一旁见到了,啧啧惊叹,无语至极。
顺德十五年三月,嘉仪长公主和亲的车马辎重自京都缓缓启程。
这门姻亲定于先帝在世时,乌挞部与大业的交好并非一朝一夕。
追溯至本朝创业时,当年乌挞还是西北一个游牧为生的部族。中原狼烟四起、各派纷争之时,乌挞部首领受赵氏先祖之邀,第一个站出来拥护赵家,也就是现在的皇室。而后几任皇帝下来,乌挞始终安安稳稳地臣属于大业,与中原互通商贸,互结姻缘。大业也专门派人到部族里传授农耕,讲经传道。
自先帝以来,西部突厥频频生事,和乌挞的交好就显得更为重要,于是当年乌挞来朝,先帝毫不犹豫便允诺自己第一个皇孙女,将来要到乌挞和亲,以永结秦晋之好,愿西北边境长安。
和亲的车马零零总总有上百驾,车队像一条游弋的长蛇离开京都,踏上官道。
赵嘉宁捂着耳朵,听太子在马车外边骑行边自宫里数落到现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任性过头”“胆大妄为”“父皇就是太宠你了”云云。
她本来就没有坐过长途出行的马车,以往最远不过是从皇宫到京都的市里,且路也比城外的官道好上许多。此刻马车的眩晕、车帘外不住的数落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拍了拍车壁
“停车!”
“祖宗,你又要作甚!”
太子驻马,还未待话落,便见马车堪堪停好,一抹湛蓝色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灵巧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时惊的大公主和他同时开口
“小心点,这么高就往下跳!”
赵嘉宁落地,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裙,不禁有些自得。
自己这么多年蹦蹦跳跳练就了一副好身子,没至于沦落到和宫里的其他姐妹一样,下个台阶都身娇体弱踩不稳。
“我回我自己马车清净会儿。”
她冲太子摆摆手,利落地往后面的马车走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吩咐道
“哥,让李遇到我车驾旁随行。”
一听这话,太子方才被她跳马车吓跑的怒气一瞬间又卷土重来。
赵嘉宁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先皇后走的早,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照看着些亲妹,没想到在他和康宁帝合力娇宠之下,养出了这么个胆大妄为的性子。
“行了,你姑且当她多陪我一段路,一回去又要被关在那四方的天日里,一生能有几次这种远行的机会,且纵她好好高兴几天。”
见长姐开口劝,太子面色稍缓,虽不满嘉宁对着一个侍卫的稀罕劲儿,但到底考虑到出门在外安全为重,便合着她的心意把李遇指了过去。
李遇依照命令到二公主车驾旁随护时,赵嘉宁正在怡然地吃着马车里准备的果碟。
玛瑙般的葡萄圆润多汁,入口自带一股清甜,喜得赵嘉宁接连吃完了一整串,靠着云丝软枕像一只猫儿般慵懒地眯着眼。
正打盹准备与周公相会之际,只听车帘外一声清肃低沉的声音响起
“二公主,卑职奉太子之命前来随行。”
李遇的嗓音很像他这个人。
赵嘉宁一瞬间想到了行宫小树林里的大青石,在夏日里冰冰凉凉的,她小时候常常卧在上面消暑,觉得那块大石头比她的檀木雕花床还要安稳宽阔。
李遇说完,见马车内久久没有回应,便不再多言,握好马缰专心跟着队伍前进。
这是,旁边精致的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白玉手忽地掀开,只见一只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趴在车窗上,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眸子看着他。
李遇以前对帝的这个二公主并不太熟悉,只知道太子殿下太子极为偏宠这个妹妹,曾听太子府其他暗卫们私下闲聊,说二公主明媚动人,小小年纪便有沉鱼落雁之姿。
李遇当时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他印象里,凡是京都出身富贵的小姐大多数的美貌都被过誉了,人们似乎对那金丝软玉富贵乡里的人自带羡慕推崇,故而把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夸的神乎其神。
但此刻,李遇觉得当日的传言不是没有根据的。
眼前的人儿或许是因为出行在外,没有梳平常在宫中繁琐华贵的倾云鬓,一根玉钗简单绾了个髻,墨云般的青丝垂在脑后,却丝毫不减五官的动人与惊艳,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眼,让人不知不觉便想多看两眼。
意识到自己对公主容貌的过度关注僭越了,李遇忙移开了视线,转而望向路旁的灌木。
“怎么这么久才来,让我好等。”车内人的语气似嗔非嗔,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否真的生气。
李遇正要下马请罪,便见赵嘉宁自果碟上捡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朝他怀里扔来。
赵嘉宁早先就听太子说过,李遇在太子府的暗卫里功夫是挑尖的,所以此刻她毫不担心他接不住,果然,见马上的人此刻已轻轻巧巧地将那枚红果子拿在了手里,一张俊脸带着询问向她看来。
“既来迟了,便罚你尝尝这西域的贡果。”
马车内,在一旁随侍的侍女流云此刻满是惊疑。
公主平常虽然顽劣但从不随意归咎下人,今日却有意出言责怪李侍卫,可责怪便责怪,却赏人家果子吃,那可不是普通的果子啊!
西域使者今年一共就送来两小筐,圣上心系公主,专门命人拨了一筐留给公主路上解馋,这可是后宫娘娘想吃都不得的稀罕物件儿,公主就这般随意地用来砸人。
没错,在流云看来,那枚果子是公主砸出去的,只是被身手过人的李侍卫接住了,公主挨不过面子,所以转口说罚人家吃了。
李遇这几年被太子派去做各种任务,自然见识过许多奇珍异宝,当下一眼认出来了这红彤彤的果子是西域的贡品,正要张口推拒,便见自他来了便一直掀着的车帘倏地一下放下。
随后便听见方才还精神奕奕拿果子丢人的二公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语气慵懒地吩咐
“都不许再多言,本宫乏了,要好好睡一觉。”
“诺。”听见里头流云的应承,李遇只好蹙眉把果子收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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