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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东江河神(一)


近午时分,两行官兵随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来到东江河边。

        这条河打从近几年渐渐淤塞之后,已经许久没这么受欢迎过。大型船只不再行经此处、岸边也不若以往热闹,不过今日大动作迎亲又让东江恢复些许往日风光。

        看似平静的河道隐匿了各方人马,不止迎亲对伍,就连临岸后边的树林、对岸的竹林里,全都躲着人,各自怀着不同目的、冲着这门迎亲而来。

        虔诚的民众双手合十,紧紧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争先恐后抢着要看看河神大人的真面目。

        身着道袍的术士领着众人走在最前头,于水岸边停下脚步,转身朗道:“甲寅年,良月下旬,于午时献纯阴处子,青城山天师洞,术士吴通率众民,诚心向东江河神大人祈求嘉兴县通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语毕,术士煞有其事呼呼飞舞手上的桃木剑、绕着轿子跳了起来。

        花轿上的阿彩还在奋力挣扎,头上琳琅步摇发出声响,犹如正为自己伴奏着临死前的乐章,哀凄目光扫过现场众人,她的模样看来凄楚,着实令人心生不忍。

        然而为了避免自家闺女沦落跟她一样的下场,所有人皆是别开脸,选择无视她求援的泪光。

        河道对岸的竹林里,聚集了几名黑衣人,正等着伺机而动。

        “雷门跟海门当真沉得住气呀!”领在最前头的男子瞇了瞇眼,左眼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深疤让人望而却步。

        “门主,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一名黑衣人靠近席捷低声。

        席捷盯紧眼前,对于迟迟未有动静的河岸显得有些焦躁:“蹲好段时间也没见到他俩,竺昊天没搞错吧?”

        “应该没错,据闻这些天海雷两门都在附近的野山藏匿,但是昨天雷门的小子曾回到海口村跟村人见过面。”

        “那两个人真的会来救新娘吗?”

        席捷不能理解,这乱世天天都有人死得不明不白,眼前的村姑虽具姿色,可犯得着他二人拚着给人认出身份的风险救援吗?

        “那废物这回要是让我干白工,看我掀不掀了他云门!”

        金乌轻滑,吴通抬眼望天,点过指节,“午初已到,献处子。”

        一声令下,宣判了阿彩的死刑。

        几名大汉分别扛着阿彩头脚下轿,虽然她拚命扭动挣扎,却还是挣不开这些人恶意的箝制。

        临岸的树林里,树臂上趴着一条人影,铁弩架上一只发亮黑箭,银白箭头上几丝细微窜动的电光闪过。

        “这妖言惑众的畜生!”巨弩后的人瞇了瞇眼,毅然决然地拆掉望山又将弓弦旋紧了几分:“郡郡,你那边好了吗?”

        “慢着!”

        还不待西门千郡回答,那头已经出现了另一队迎亲队伍。

        “什么情形?”树下的西门千郡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往树上南宫青望去。

        南宫青同样一脸懵:“又有一队迎亲人马?”

        另一队声势浩大的花轿队伍在吴通面前停下,领头之人鼻下虽蓄着一小把整齐的青须,看起来却十分秀俊年轻,面上一抹事事不挂心的调皮笑容,让肃穆道袍穿在他身上也少了几分正经。

        吴通瞇眼睨着庞大的花轿队伍,与之相比,自己的队伍看来倒有些穷酸了。

        思量片刻,他决定先上前刺探一番,作揖道:“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江小曲。”

        名号一出,所有人茫然。

        对岸的竹林里,席捷瞇眼望着江小曲,纳闷也道:“他怎么也跑来了?”

        一名门徒不解:“门主不是早猜到他要来苏州了?”

        “我猜到他要来苏州,但是没想过他会来这边!他应该去海口村寻海雷两门,怎么会跑来这搅和了?”席捷皱起眉,心中满满疑惑:“官府前些天才刚绑走人,他是怎么知道海雷两门今天要来救人?”

        另一名门徒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是……朔门门主让人引他们过来的。”

        “北野离!?他也跑这来了?”

        那该死的“天才”也往这头跑,怎么我什么都没听说?

        席捷心头一凛:“朔门的人见过你们没有?”

        “应该……没有。”门徒不确定的语气招来席捷冷冽目光,只得艰难又道:“朔门的人神出鬼没,我实在无法确定。”

        倒抽了口凉气,席捷强压心头不安,“你怎么不早说?”

        “方才出发前就要说了……是你让我有什么话,等行动结束再说的……”门徒一脸委屈。

        “我──”席捷正想一掌掀肿他的脸,落手之际又觉不对劲:“天眼一直盯着海雷两门,怎么没听竺昊天提起朔门也来苏州的事?”

        门徒摇首:“不清楚,我是上街买食点碰巧见到的。”

        “……那混帐一定是故意的!”席捷恍然大悟,直觉自己被竺昊天给摆了一道,咬牙忿忿:“想让朔门知道我们背叛吕氏,好让冲门两边讨不了巧……看我到时候怎么跟他算这笔帐!”

        一名门徒还在懵:“门主,朔门门主向来神秘,为什么要搅和这椿迎亲的小事?”

        “不知道符姝又给了他什么命令……我们冲门是第一个接到命令,比朔风两门都要提早离开益州,我也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

        如果北野离在这,那风门呢?

        席捷摩娑下颔思索,现在若是曝露行踪,对他冲门可是大大不利呢!

        “江小曲?”这头吴通还在丈二金刚摸不着脑,“不知道友何故阻挠河神大人迎亲?”

        江小曲穿不惯别扭道袍,总觉得这身衣袍闷得自己浑身发痒,扭了扭身子、瞅过手上桃木剑一眼,他毫不在乎众人投来诧异目光,用手上的木剑挠着背上痒处。

        嘴上不忘大声嚷着:“道兄,你的新娘子有问题啊!”

        “有问题!?”现场哗然。

        瞪着那张俊秀的面貌,吴通来到他身边低声冷道:“你是哪来的?谁人让你来破坏河神大人的好事?”

        “河神大人?”江小曲挑眉凑近对方耳边,粘上青须的嘴角轻勾,悄声也道:“别装了,大家都是来求财的,你连这条河怎么来的都不晓得,还大什么人呢?”

        吴通面色铁青,“……你!”

        “这位道兄怎么称呼?”江小曲率先跳开一步,先发制人。

        吴通不疑有他,“青城山天师洞,吴通。”

        “毋通?你都不通了,难怪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江小曲伸出小指掏掏耳,在他面前一吹,吹得吴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别生气,我也不是要来挑事儿,但是你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没查出来……啧啧,你说你还迎什么亲?”

        吴通咬牙切齿:“你这小子分明是来搞事的!”

        “嗳,我跟你不同,办事心细眼见远、心胸宽阔脑子好,”江小曲随手一剑拍向他的红鼻头,来到水岸边朝河里装模作样深深一揖:“更重要的,是我‘江小曲’三字是河神大人亲赐的吉利名字、是河神大人在人间的传话人,跟你这个‘不通’可真真正正是天壤之别。”

        “是吴通!”这臭小子究竟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你先别生气呀!”江小曲自袖间捻出信笺递到吴通面前,“吶,王员外的委托状,你这新娘子没用了。”

        吴通飞快扫过委托状,眼见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顿时脸色一沉:“你动了什么手脚?”

        “你迎亲要强抢民女、引起骚动,还死了好些官兵,这门亲事一结束也不晓得有没有人上门寻仇,”江小曲扬剑指着自己身后的青罗帐,笑道:“我送上一个自愿的,王员外又不蠢,你说是用你的新娘子风险大、还是用我的新娘子安全?”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歪龙种都要占尽便宜。

        “自愿!?”吴通怪叫一声,从来也没听过有人自愿去送死。“你可别胡闹,我这位新娘可是从穷……从众人里精挑细选又给了好多银子才征选出来的,你随便绑个人就要丢下河,到时官府查起来我可不管。”

        ……官府查起来?

        江小曲敏感捕捉对方怪异措辞,细细瞧了吴通一眼,总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

        手里桃木剑啪地拍过吴通额面,江小曲绕着被人扛着的阿彩转了一圈,“说了是自愿就不会强迫,瞎操什么心呢你!”

        虽然自己这边的新娘不是自愿,不过吴通还是不愿死心:“你随便拉个人来就要送给河神大人,可曾问过河神大人是否愿意?”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带来的新娘子比你们优秀……”江小曲抽了抽眉角,唇边笑意渐深:“这样吧,咱们别光说不练,让两位新娘子下轿比一比如何?”

        吴通顿了顿,“比啥?”

        “先人云,女子才貌艺三绝堪称‘好’,咱们让两位娘子一比琴技、二拚侍夫、三见容貌,如何?”江小曲扳着指头一一列数。

        后两项吴通是没什么意见,压根不信江小曲的青罗幛里,还能走出一朵出水芙蓉!

        不过头一项就教人不服了,他押的可是一位渔村来的村姑,那双手补补渔网、伺候丈夫不成问题,然而弹琴……弦都不晓得有几根,还能弹得出调子吗?

        吴通气急败坏大喝:“弹琴怎么能比!”

        “怎么不能比?河神大人是无比尊贵的象征,身为河神夫人还能不会弹琴吗?”

        江小曲此言惹得一伙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出声赞同:“是啊,难不成河神夫人还要在河底干苦工吗?”

        “就是说啊,河神夫人不弹琴还巴望着要当煮饭婆吗?”

        “这‘不通’到底懂不懂河神大人是什么样的地位?”

        江小曲见众人倒戈,晃着手上的委托状:“别争了,我有王员外一纸书状在手,风向怎么看都是往我这头吹,你还能硬赖不成?”

        “你……!”

        吴通气岔,然而众怒难犯,心头掂了掂自己手上还有两项稳赢筹码,只能勉强答应。

        见他不再反对,江小曲朝身边的轿夫挥了挥手:“有请‘聂娘子’下轿。”

        轿上“聂娘子”:“……”

        轿夫听话地将花轿放下,躬着身退到一边,整排队伍看似训练有素、十分恭敬。

        花轿周围被清空了好大块地,层层青罗纱幔轻轻飘动,不多时,走下一条身披青绫长斗蓬的修长人影,来人帽沿压得极低、遮去大半张脸。

        “看吧,我这位新娘子不用绑就自己送上门,你说不是自愿是什么?”手肘撞了撞吴通,江小曲得意笑开。

        这位新娘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可众人一时间也说不上哪里怪。

        吴通纳闷:“你这是什么新娘,为什么不露脸?不能见人啊?”

        “前两样比完,你自然能见到我家娘子的面貌。”江小曲带着满脸促狭笑意直盯聂凡因为羞赧压得极低的脸,丝毫未觉身边吴通已经露出一抹歹毒的目光。

        人影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就是愈看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边怪异,当青影移动到江小曲身边一比照,树林里的南宫青跟西门千郡这才随着众人惊呼出声──

        “好高大的新娘子呀!”

        若说那位信口胡扯的江小曲身高近六尺,那这位娘子随便目测都超过了六尺有余!

        众人一阵懵,如此高大的新娘……河神大人到底是要娶个美娇娘入洞房、还是要请个长工来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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