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义薄云天泯恩仇

虚空一见这暗色的小瓶子，立时呆住了，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乔峰，眼神中尽是恶毒之意。

        乔峰冷冷地瞧着他道：“没想到吧？有人会对你这被下了毒以致瘫痪的受害之人起疑心。你虽收藏得很隐秘，但对已经盯上了你的人来说，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乔峰转头向灵真、玄嗔等人道：“列位尊长，这便是悲酥清风散。我在虚空房上蛰伏两晚，寻机搜寻七次，才终于找到。”

        灵真、玄嗔等尽皆动容，玄嗔道：“段伟师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检查他是否真正中毒的时候，他已经提前嗅了悲酥清风？难怪他当时的确身中剧毒。”

        乔峰点点头道：“师叔所言极是。悲酥清风是无色无臭的剧毒，是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所制炼成的毒水，开瓶后毒水化汽冒出，便如清风拂体，中毒以后泪如雨下，称之为悲；浑身功力尽失，无法动弹，称之为酥。若剂量加大，中毒之人便可瘫痪，功力全无。这是作不来假的，因此你们验他之时，他的确是身中剧毒！但是……”

        乔峰转过头直视虚空喝道：“解药在你手中，你便可随时病，随时好，是也不是？”

        虚空垂下头，并不搭话。少林众僧却已看得明白，个个眼中喷火，恨不得将其扒皮挫骨！

        虚空突然仰头一阵狂笑，然后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乔峰道：“我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三位老秃驴……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怎料却被你一一识破，你……你到底是谁？以你的武功，你绝不会是我俗门师叔，你莫不真是阴魂附体……啊！……”说到后来，已禁不住嘴角颤动，声音发抖。

        乔峰哼了一声，道：“这次你又错了，我的确是少林俗门弟子，我也当真是你的师叔。我的授业恩师尊讳是玄苦大师。”

        此言一出，众皆动容。乔峰命小沙弥端来净水，在场边除去了易容之物，净了净面。昂首步入场内。

        场下群雄大哗！丐帮此次随吴长老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约有三十余名，此时大伙儿揉揉眼睛，那大步进入场内，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国字脸上满是风霜之色的汉子，却不是前帮主乔峰是谁？

        此时群情哗动，想当年乔峰身为丐帮之主，统领群雄，在江湖上做过数不清的侠义之事；后又大战聚贤庄，在聚贤庄中伤了二十余条英雄性命；至后面激战少室山，虽只是打伤一些丁春秋的恶徒恶孙，但这些人也有亲朋故交。因此眼下场边群雄，倒是有一半与乔峰有些瓜葛，非恩即仇。

        然而丐帮中人，却是全念着乔峰的好。乔峰在丐帮任帮主之时，体恤部下，热血丹心，对帮众极其之好，每每大战时身先士卒，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绝不把身边兄弟置于险境。因此群丐对乔峰极其心服。此时在场群丐，无人号召，齐齐走到乔峰面前，翻身下拜。其中就有代帮主吴长风。

        乔峰也是眼中含泪，躬身扶起吴长老，请起众兄弟。而后环顾四周，朗声说道：“乔峰乃死过一回的人，蒙少林灵渡师祖搭救，才留下这一条贱命。因少林适逢危难，灵渡师祖命我查清原委，扶助少林。乔峰本学艺少林，又蒙灵渡师祖大恩，敢不相从？”

        当下乔峰将扫地僧怎样救了自己，如何相托，自己到少林后的种种，一一道来。末了抱拳长揖一周道：“少林、崆峒屡遭危难，中原各门派也是风雨飘摇，若大家各自为战，必令强敌阴谋得逞，因此乔峰也自不量力来争盟主之位。乔峰亦知身为异族之人，且过去有过杀戮之罪。今日就请各位英雄决断，如若各位英雄可容我，我必尽心竭力为武林效犬马之劳；若为天下英雄所不容，乔峰绝不有一丝恨言，待少林之事一了，我便远走他方，绝不停留！”

        台下寂然，一时无人说话。大部分人心中赞成，乔峰虽是契丹人，但长在中原，自幼习练少林武功，后加入丐帮，接任了丐帮帮主之位。丐帮在他呕心沥血之下，声势渐隆，有“江湖第一大帮”之称，在江湖上做了多少侠义之事，乔峰也曾多次率众抗击外敌，实可称我中原响当当的好汉！更重要的是，昔日在雁门关外，他为阻辽兵入侵大宋，不惜与辽帝耶律洪基反目成仇，以一己之力化解了宋辽战事，然后自尽于雁门关外。说是我大宋第一条英雄好汉也不为过！此人武功高强，降龙十八掌天下无双；加之心思缜密，治下严明，实是武林盟主不二人选。

        台下八成人是这么想，可是谁也不能首先说出来。人人心中有所顾虑，因为最重要的是与乔峰有仇之人会如何想，重点是这些人的想法如何，这一部分人虽不多，却很关键。一时间鸦雀无声。

        便在此时，一位身形矮胖之人走上了台，冲乔峰拱拱手道：“姓乔的，还记得聚贤庄中的快刀祁六么？”

        当日在聚贤庄中，快刀祁六本是被乔峰一脚踢到大厅横梁之上，他抓着刀悬在半空，后来乔峰劈空掌击赵钱孙，玄难和玄寂出掌相救，恰在此时祁六力竭掉了下来，被三股掌力击中而死。他虽不是乔峰有意杀之，但也算在了乔峰的头上。

        乔峰坦然道：“快刀祁六的确是因我而死，敢问阁下是？”

        矮胖汉子面色阴沉道：“我是他的弟弟，我叫祁八。”

        这个名字颇为好笑，听起来像是“七八”，但值此氛围，人家是来寻仇，台下却无一人笑得出来。

        祁八接着道：“自我兄长惨死于聚贤庄后，这数年里我无日不想报仇。虽然我的武功跟你相比不值一提，但我思着见到了你必然要唾你一口，然后抱着你咬下一块肉来。”

        说着，他突然嘴里响动，真的张嘴唾了一口唾液朝乔峰飞过来。乔峰却不闪避，立在原地受了他这一口唾液，也不擦拭。

        祁八大声道：“以你武功，你为何不闪避，然后一掌把我杀了？”

        乔峰面色冷峻地道：“杀兄之仇，该当如此。你可来咬我，我绝不闪避。”他此言出自内心，当日他想报杀父、杀师之仇时，何曾不想食敌之肉，饮敌之血。

        祁八点点头，却站在原地不动步，大声道：“这就是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祁八是个直性汉子，自从当日听说你在雁门关外为化解我大宋与辽国的战事，擒了辽帝，逼他立誓永不犯宋。你此举救了多少边关百姓的性命！我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祁八当时便道，你我之仇一笔勾销！若你做了武林盟主，我祁八也是服的。”

        话一讲完，祁八扭头便回群雄中去了。台下群雄尽皆赞同。

        乔峰心中感动，深深一揖。木灵子身形一晃，上得台道：“祁八爷所言极是，这也是在场诸位的心中之言。别说现在，即便是当日乔大侠力谏阻止辽帝侵宋时，为辽帝所囚，那时中原群雄便已敬佩乔大侠所为，由少林高僧带头，一起去援救乔大侠了。这件事我崆峒派也是参与的。”

        木灵子生性豪爽，他对乔峰雁门关之举也是极为钦佩，便忍不住跳上台来支持乔峰，台下群雄也是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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