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培训开始
沈不厌安排的演技特训班，虽有“演技”二字限定，实际上培训内容涵盖范围极广，从演戏的各类基本功，如台词、神态、镜头感，囊括至明星必备素养，如形体仪态、说话技巧。换句话说，这个培训班是专门为全方位培养明星而开，“演技”不过是比较重要的一部分课程。
对明夕而言，能不能成为合格的明星不重要，他只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提高演技，跨入演员这一行业的门槛。当然，该学的他肯定会认真学，能多几项技能傍身，何乐不为？
为了专心参加培训，他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在前一天辞去了《四时歌》剧组的工作。对此，场务有些困惑，问他是不是因为角色被抢才要辞职，听他说了原因才放下心来，还颇为大方地多给他半个月工资，以过来人的口吻叮嘱他好好学习，长辈范儿十足。
有剧组给的一个半月工资，加上这三年攒的存款，足够支撑起明夕培训期间的花销。不过他不是坐吃山空的人，依然会在空闲时间找点零散的工作挣钱。
培训固然重要，却也要给自己留条退路，万一他成不了演员呢？万一他接不到戏呢？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金钱，在有选择的前提下，他不会傻傻的学人孤注一掷。
培训开始当天，明夕六点半就起床了。花半个小时拾掇好自己，他愉悦地哼着明柏舟专辑里的新歌出门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公交时顺便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当做早餐，囫囵填饱肚子。
晨曦大厦离明夕租住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钟车程，这个车指的当然是公交车，非车流高峰期会更快，像现在，他抵达晨曦大厦时才过了十五分钟不到，离和宁相看约好的见面时间还早。
将背到胸前的包挪到身后，明夕脚步轻快地跟着几个中学生一块儿下车，目光穿过熙攘人群，落到不远处笼罩于晨曦中闪闪发光的高楼上。用文艺点的句子来形容，那里就是自己的梦想开始之地。
没有宣之于口的自我调侃适当调节了明夕有些紧张的情绪，他看了眼手表，快步走进大厦。
晨曦大厦是g市比较大型的综合大楼，一到十层是超市，囊括各类生活用品和娱乐用品，十楼以上是办公区，好几个耳熟能详的大企业都在里面设有子公司或分部，属于中高消费水平的地方。
明夕作为一个穷打工仔，到g市三年了，来晨曦大厦的次数也寥寥无几，而且基本没上过三楼。原因很简单，他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到三楼咖啡厅吃块蛋糕。
如果放在以前，他还是明家大少爷的时候，他可能压根儿看不上这种消费水平的地方。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财富权力，自然就得承担这一决定带来的副产品，很公平。
一开始明夕也曾不适应，受不了巨大的落差感，一度想过向家人妥协，只不过来不及了，他就只好撑着，逼迫自己尽快习惯新身份和新生活。
至于现在？他只能说，他早已忘记当初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的模样，如今的他仅仅是个努力追求更好的生活普通市民。
不知不觉思绪跑偏了，踏入大厦时扑面而来的暖气惊醒心不在焉的明夕。他收拢心神，吐出一口白气，左顾右盼着打算在一楼等宁相看时随便逛逛，反正时间还早。
“明——夕！”
正当明夕要往日用品区走去时，宁相看充满活力的大嗓门冷不防从身后传来，他吓了一跳，还未回头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下，然后肩膀被牢牢揽住。
“你来得真早啊，我还以为我会比你先到呢！”宁相看笑嘻嘻地说道，白皙脸颊被寒风吹得发红，人却一如既往的精神。
“我不习惯别人等我。”明夕笑了笑随口解释道，心头的紧张又散去几分，宁相看就是有种轻易让人放松下来的能力。
“那既然来了，我们就直接上去吧。我听沈不厌说培训班的几个老师今天都会到场，他们特别严格，要是迟到就会从名单里被剔除出去……”
直接切入正题，宁相看边给明夕说自己掌握的情报，边带着他往楼上走，即使离正式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从这点可以看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在正事上，宁相看还是十分谨慎的，明夕自然也是如此。
明夕认真记着宁相看说的注意事项以免以后犯错，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三楼。看着完全被打通却空荡荡的一整层楼，明夕一愣，宁相看则不禁闭上了嘴巴。
“这……是整层用作培训用地的意思吗？”环顾四周，明夕在楼梯口左侧发现印着“萤火工作室培训班专用场地”字迹的立牌，顿时被这无声流露的财大气粗惊呆了。
不管是租是买，能弄到晨曦大厦一整层楼作为培训地点，都彰显了萤火工作室的财力和人脉。要知道，想拿下这么大的场地，还是在寸土寸金的晨曦大厦，光有钱是不够的。
萤火工作室……是沈不厌创立的那个吧？他是怎么办到的？
明夕若有所思。
“哇，地方也太大了吧，不知道这个培训班招了多少学生！”宁相看倒是不在意那些，他也不太懂，光看着广阔的场地惊讶了。
“肯定少不了，而且可能来的不止是你们工作室的人……”拉着宁相看到附近长椅上坐下，明夕淡声说着，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他连忙打住话头，掏出手机先调成静音模式，然后再查看短信。
是明柏舟发来的，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的号码存进了自己的手机。
——听说你参加了培训班，等会儿我过去找你玩！
明夕长眉微扬，看完短信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句话是这家伙又要来添乱了。
见明夕看手机时表情不对，宁相看偷偷凑过去瞄了一眼，看到备注和短信内容后捂住嘴做震惊状，故意加重音调一字一顿：“是明！柏！舟！啊！”
明夕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膜疼，白了他一眼后收起手机：“别瞎吵吵！”
“你不回啊？”宁相看扬唇露出梨涡问道。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笑得那么甜却毫无违和感，让明夕无语的同时还不禁为娱乐圈中走甜美风的女明星们担忧，毕竟有个异性正走在与她们抢饭碗的路上。
干咳一声，明夕扯回跑偏的思绪，神色不大自然地摇摇头，说：“不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短信。”
“是吗？超级巨星的短信都不够重要？”宁相看一脸了然之色，好像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撞了撞他的手臂：“对了，上次你说会告诉我你跟明柏舟的事，现在时间还早，这里也就我们俩人，你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呗。”
闻言，明夕先是一怔，继而舒展眉眼，乍一看似乎颇为平凡的面容若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漾开几分清淡雅致。
“我和他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简单解释起来，就是我是他的长辈，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宁相看差点喷笑出声，虽然觉得好笑，但也不免感到讶异和困惑：“怪不得你俩一个姓。不过，既然你认识明柏舟，那还参加培训班干什么？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让你签进他所在的公司，接受最好最专业的训练，甚至一夜走红都不是不可能，你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明夕眉心微蹙，又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把交情用在这种地方。相比走捷径，我更喜欢自己拼搏的感觉。”
“但是会很辛苦哦。”宁相看认真地说。他是过来人，知道娱乐圈的水有多深，“明夕，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选择这条更为艰难的路，就要接受可能无功而返的结局。”
“放心，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明夕温柔地笑了笑，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宁相看耸耸肩，不再多说惹他心烦。固然他的想法不够理智，但也是勇气可嘉，他没有资格去否定别人的勇敢。
坐着闲聊片刻，两人开始低头玩手机。一个看最近正在追的小说，另一个则刷微博给自家偶像做日常打榜任务，各忙各的。虽不再交流，可氛围并不僵硬尴尬。
随着时间流逝，其他参与培训的学员逐渐到场，跟明夕与宁相看一样三两结伴，或低声交谈，或各做各的事，气氛慢慢变得热烈起来。好在有资格进入培训班的人素质都不错，交流时会特意放轻音量以免打扰到他人，整体氛围还算和谐。
八点五十分刚过，便有十位气质各异的人一同从楼道口走上来。他们年龄不一，有的看着比大学生还年轻，有的则头发斑白，面容苍老，不过个个精神抖擞，精气神连很多学员都及不上。
他们的到来令略显嘈杂的谈话声消弥一空，周围立时安静得针落可闻，不少离他们较近的人忍不住放下手机，挺直身板，像面对教导主任的中学生似的。
明夕与宁相看对视一眼，连忙收了手机站到人群中。
不出意外的话，这十人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师了。可是，十个人会不会太多了？他们到底要学多少东西？
在明夕暗暗苦笑时，十个老师一字排开，皆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们，目光并不锐利，甚至称得上温和，却令他们压力倍增，浑身不自在。
“各位同学早上好，很高兴认识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培训班的总负责人，工作内容类似于班主任，你们可以叫我陈老师。”站在中间的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负手而立，笑呵呵地说道，毫无架子，让许多人心里一松。
紧接着，剩下的老师也各自做了异常简单的自我介绍，都是只说姓氏而不提名字，一个个看似随和，实则气场强大，没有好相与的。明夕站在人群里看着，除了暗叹一句“娱乐圈也是卧虎藏龙”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了。
介绍完自己，出乎意料的，那几个老师都以做授课准备为由各自散开，远远地站到旁边，只有最先开口自称是“班主任”那位老爷子留下。
他笑眯眯地打量了众人一番，不置可否地拍拍手道：“来，大家散开一点，都坐下吧，不用太过拘谨。这第一堂课由我老头子来给你们上，不讲太多太深的东西，咱们只说说演戏的基本功。”
大家依言席地而坐，皆三两抱团，六十多个人隐隐营造出十几个小团体，明夕与宁相看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人最少，最不起眼的一个。不仅如此，两人还神同步地拿出了笔记本和钢笔，排排坐听课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等大家坐好，陈老爷子才盘腿坐下，歪头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琢磨从哪儿说起，大约过了半分钟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关于演戏的理论，我相信各位同学上培训班之前多少都做了些功课，所以在此我就不多说了，我会着重拿当下一些演技不错的演员作为案例，给你们分析他们演的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当然，我说的只是我个人之见，各位同学若有其他想法大可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闻言，大部分人默默点头，只有明夕摸摸鼻尖，打算今天的培训结束后回去就恶补相关知识。
“我整理了很多笔记，到时候借你。”这时，宁相看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
明夕感激地比了个“ok”手势。
陈老爷子并未注意到二人暗搓搓的小动作，将临时打好的腹稿娓娓道来：“今天第一天上课，为了照顾基础比较薄弱的同学，我先整体介绍一下娱乐圈的现状，再给你们介绍一些演技值得学习的前辈。大家应该都知道，最近这几年流行魔改大ip，很多经典网文被搬上荧幕，但叫好者寥寥无几。抛开其他像剧本啊导演啊之类的因素不谈，放到演员本身也存在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演员本身与角色的不匹配，随便举个例子……”
没有任何铺垫，老爷子径自切入正题，以网文改编为切入点，列举了一系列改编失败经典案例，并从演员角度大致分析了一下失败的原因。言辞格外犀利，若是公开发表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但老爷子却说得理直气壮云淡风轻，听得学员们目瞪口呆。
平心而论，他讲的的确犀利毒辣，但句句正中红心。固然由于角度狭隘，所以他分析的失败的原因并不全面，然而他的重点不在于这些改编为何不成功，而是这些不成功的改编里演员占据了多少比重，又为何会占这么多比重。
陈老爷子不讲理论，也不教他们怎么演戏，仅仅是给了他们一个方向，一条路。告诉他们在学习的过程中理当学哪些，避免哪些，这比单纯的知识讲解要生动得多，也有用得多。
就是笔记不好记。某两只记笔记狂魔如是想。
一堂课下来，通过陈老爷子的讲述，明夕脑海中已有了学习计划的雏形。下课后，他还跟宁相看商量了一下，最终两人制定了差不多的时间表，并约好有空就一起打工或到图书馆自习。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他们手头存款都不宽裕，为了节省花销，宁相看准备退掉自己现在租住的房子，跟明夕一块儿住。这样既能共同分担房租，又方便在一起学习，两全其美。
商讨这些事的时候，两人颇有感触，这种仿佛重回学生时期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对早早便辍学的宁相看来说。
十分钟休息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上午第二堂课开始了，是夏老师的形体仪态课。
夏老师是十位老师里唯一的女人，妆容精致，穿着时尚而又得体，虽然相貌不出众，但气质极佳，非常耐看，是典型的气质美人。由她来负责形体仪态课，再合适不过。
形体仪态其实有两大板块，一形体，二仪态。
前者与形体舞蹈的“形体”方面类似，着重训练个人的身形气质，包括并不限于拉韧带、肌肉控制等等，追求身体的线条美。后者则是训练个人的行为举止、谈吐气质，譬如观众最熟悉的表情管理和采访对答。二者一外一内，形神兼备，缺一不可。
对于这门课，最轻松的当属明夕。
他出身世家，自幼学习各种繁琐的礼仪，连古时那么复杂的礼节他都学得七七八八，更遑论这些缩减后的连基本操作都算不上的内容？对他来说，这门课程里最难的莫过于拉韧带了吧。
反倒是宁相看苦了脸，形体训练时疼得嗷嗷叫不说，仪态训练时因为表情肢体过于僵硬，还被夏老师拎着耳朵训了一顿，可以说是很可怜了。
课上到一半，夏老师出去接电话，让他们暂停休息几分钟，宁相看才得以解脱。
“你还好吧？”明夕右腿搭在拉筋用的栏杆上，与身体形成近一百五十度的角度，轻轻松松超过了夏老师的要求，离一字马只差几天的练习，所以看着宁相看那可怜巴巴的九十度角，他又同情又好笑。
“你看我这样子，好不好心里还没点数吗？”愤愤地瞪了这拉仇恨的家伙一眼，宁相看疼得脸蛋皱成了包子，连声音都发着颤。
明夕哈哈大笑，舒展的眉眼清朗隽秀：“你这韧带都七老八十了吧？怎么硬成这样？诶，要不要我帮你压一下，保证一次剧痛换来几天安稳。”
“……不，我选择水滴石穿。”宁相看正色拒绝，他可不想安稳的那几天跛着走路。
培训班里有宁相看这样拉不开韧带的，自然就有那些碾压标准的。大部分女生和一小部分男生都能轻松压腿下腰，所以至少在形体方面，他们要领先其他人一步。
众人正各自说笑着，这时，夏老师握着手机一脸欣喜地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等会儿沈不厌会过来给你们送福利，金牌经纪人欧阳绍欧阳先生，就是超级巨星明柏舟的专属经纪人也会来旁听。所以你们要打起精神来好好表现哦！”
刺耳的尖叫顿时响彻整层楼。
宁相看也激动得眼睛发亮手舞足蹈，只有明夕还算淡定，默默地想：明柏舟不是说他要过来？难道被他的经纪人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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