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说起来,”杜竑决定换个话题:“不久之后, 恐怕朝廷就要用兵了, 若是阿让有心报国, 不妨请战。”一路骑马的时间,彼此之间就亲近起来, 称呼也从小吴将军变成了阿让, 宝玉也改口叫对方吴二哥。
吴让的眼睛亮起来:“若是殿下所言,臣绝无不信!”
宝玉则扯扯嘴角,可真是个战争狂人, 不过打仗的确是个好机会。他于是接道:“正是这个话,祖辈为国效力才有我等,克绍箕裘不堕家声, 也是我们该做的。儿女私情之事,倒是可以往后再说,吴二哥是这个意思吧。”
吴让一拍手, 恨不能将手里的缰绳都扔了:“宝玉所言极是。若朝廷有战事, 在下当仁不让!想当年开国的时候, 诸将军跟着高祖皇帝……”
从家里给娶亲说到了祖上声名, 后头分心听他们说话的贾琮心道, 你们这话题跨度可够大的。他分心前头,还要顾着身边, 吴谌看着挺傻、贾环比他更傻, 环哥儿这个小傻子几句话就要被人套的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贾琮不得不负担起兄长的责任, 帮这小子的嘴把门, 免得将他们家那点事都说出来。不过,琮小爷盯着吴谌,你这小子将我弟弟当成傻瓜就不好了吧。
“吴二公子真是国之栋梁,光凭这份气概,京中难有人望其项背了!”贾琮凑过去插话道:“不过,吴二哥就算去战场,家中长辈若是执意为他娶亲,这……不是也要听长辈的摆布。”
这个问题好像打开了吴谌的某个开关,他兴冲冲的八卦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二哥若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家里就不会让他烦心了,干脆从了长辈也就是了。偏偏二哥这个人,若是不合他的心意,他宁死都不肯低头的,所以家里长辈也拿他没法子,只好不停地在他耳边唠叨……”
吴谌说的兴起,却在注意到贾琮饶有兴致的表情时,像被卡住脖子一样停下了。他居然被贾琮给套话了!吴小四捂着脸,果然人不能太得意。
贾琮倒是别有想法,看来想要自己做主就一定要有本事,有出息。吴让是晚辈又怎么样,作为外戚勋贵,吴让是城阳侯家里最出色的一个了。所以,纵使吴家长辈也不能强压着他低头。琮哥儿看着宝玉哥哥的背影,如今政二叔那样板正的人,对宝玉哥哥的态度都是怀柔的。
还是得有自己的本事才行。
宝玉只知道弟弟们能骑马、会射箭,但具体都是什么水平,他并不知道。自从江南回来到现在,他也没工夫检查弟弟们的功课,一概交给了郦先生,而郦先生干脆将拉弓射箭这种功课一并包办。
说道弟弟们,宝玉又想到了姐妹们,等林妹妹出了孝,带她出来打猎才好呢。
“说起来,当年荣国公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大青岭一战死战不退,才为高祖争取了时间。”吴让倒是对大魏朝的战史非常清楚:“若是那一仗没有高祖身先士卒,没有荣国公力战不退,恐怕局面又是一变。”
杜竑颇以为然:“正是如此,当年敌方也是一方诸侯,又占据关中之地。先祖暴霜斩荆,方有今日之局面。不瞒你们,现今边陲军备松弛,承平日久,一旦有战事,恐有不测之祸。”
倒是很有战略眼光,别人不知道,宝玉却清楚,西海沿子和之后的战事中,大魏朝的战备缺陷暴露无遗。而杜竑死后,诸皇子夺储也种下祸根,只是不知道最后酿出的苦酒,是哪个倒霉蛋喝了。
初夏正是游猎的好时候,不过杜竑在这里,宝玉和吴让都没想开始什么箭术比斗,东宫的面子总要维护的。最后居然是兄长之情大爆发的杜竑,领着琮环,和吴谌一起打猎,吴让与宝玉跟在后头,发现大型猎物才停下来……
“不过今天怎么没有野猪啊。”吴让奇道:“居然连鹿都没有!”他话音刚落,一支长箭飞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宝玉一脚踢在吴让的马屁股上。一骑绝尘,而长箭直中树干,又落在草丛里。
吴让险些从马上掉下来,才松了一口气,心又提了起来:“保护殿下!”
宝玉纵马来到杜竑身边,伸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给了贾琮一个眼神,自己挡在了杜竑身前。杜竑脸色有些苍白,却并无慌乱,这个场面真是似曾相识。而东宫侍卫抽出长刀,往前方查探。
“太子,太子是我啊!”不久之后,树林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声音的主人脖子上被东宫侍卫架上刀,对方的随从已经缴械了。
杜竑听着这个声音实在耳熟,等侍卫们将全身都是枝叶、脸上带着泥巴的人拖出来,他才认出了对方是谁。
原来是自己的某位宗室堂兄,杜竑眨眨眼睛,他只记得对方应该是某位宗室长辈的孙子,新年大朝贺之后的家宴上曾经见过。
“我是奉国将军!”来人被侍卫按着跪下,他不停的表明身份:“太子殿下,我是奉国将军杜煦,我父亲是东莱郡侯,祖父是安阳公!”
啊,杜竑了然,真的是宗室堂兄,不过对方与自己已经出了三服。而这个奉国将军,也是宗室末等封号。看来,数代以来对方家中也没有成器的人,爵位逐级降等。
“你为何朝着孤射箭?”杜竑看这个人,怎么也不像敢弑杀皇太子的料。
杜煦真哭了,他哪里敢射杀皇储,他是和吴让开玩笑呢。“殿下明鉴,不信您看那支箭,是拔了箭头的。我只是和吴让开玩笑啊!”
被马一路带到远处的吴让这才回来,他也大吃一惊:“阿煦!”环顾四周,吴让马上知道了怎么回事,他哭笑不得,对方也太倒霉了。
宝玉让人将那支箭递到杜竑跟前,几个人一看,的确是拔了箭头的弓箭。的确是一场闹剧,杜煦也不知道皇太子在这里,他只看见了吴让。
几个人这才知道了杜煦和吴让不打不相识的往事,数年前少年得志的吴让和纨绔公子杜煦在酒馆里大打出手,然后成为友人。
“杜将军看着有点……”杜煦去收拾东西,宝玉看着背影轻声说道。
“轻佻、不着调,是吧?”吴让笑道:“认识久了你就知道,他不拘小节,不过是个可以托付大事的!”
哦,宝玉看着体格健壮、一脸无忧无虑,刚才生死一线间脸色惨白,现在就恢复了的杜煦,都说宋代宰相吕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难道这个人也有这种宝贵的特质吗?
现在可看不出来。
除了这件事,东宫侍卫开始劝说杜竑离开山林,在这里头,他们不好保护对方不说,万一马有失蹄,太子掉了根头发,他们可都脱不开干系。利益相关,宝玉和吴让也加入进劝说队伍,杜竑被他们说的没法子,也就点头离开了。
这场游猎有点扫兴,贾琮还好,贾环和吴谌更是被方才的阵势吓着了,还没缓过来。宝玉看着惊惶的两张小脸,决定一会要给弟弟们做个心理疏导。
一行人清早出城,午饭之前从城外回来,整整一个上午,什么猎物都没打到。杜煦大概有些惭愧,若不是他恶作剧也不至于这样,他不好意思道:“已经这个时辰了,若是大家都不介意,我做东,咱们就在外头吃午饭!”
人家赔着笑脸谢罪,又有吴让在一旁已经答应了,宝玉倒是无可无不可,就是杜竑……大家都看着他。皇太子有点尴尬,今天的事情若不是他非要跟着一起来,也不会这么扫兴。
“孤出去逛了半天,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宝玉看着对方不太想走,但是非得要走的样子,有些可怜他。难怪有些太子、皇帝会出现各种精神问题、行为偏差,看对方就知道了,正常的社交都被阻断,人能正常才怪,可这又能怪谁呢?
扪心自问,没有哪个人喜欢承担“拐带皇储”这种罪名,恨不能道学再道学,一刻也不肯让太子过得轻松。宝玉自嘲的一笑,自己也是这个样子,还想旁人做什么。
“宝兄弟也快上来啊!”杜煦倒是自来熟,宝玉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杜煦能不能托付大事,宝玉真的还没看出来,但他知道杜煦的确是个好玩伴。这个人对京中哪里好吃、哪里好玩深有研究。这一餐不止宝玉,和对杜煦很了解的吴让,连贾琮、贾环,吴谌也乐在其中。一边听对方介绍这些菜色,听着他讲解京中各家菜馆的异同,这种经历并不常有。
饭后大家各自告辞,杜煦还说:“过些日子你们有空,咱们可以约好再去打猎,到时候在城外我庄子上住几日也可。省着玩的不开心。”他掩口低声道:“只是,千万千万,别把那位尊贵人带来了,太吓人。”
吴让和宝玉也偷偷发笑,是啊,明明射向吴让的弓箭,换个人不过发个脾气或是打一架。和换成皇太子,一个解释不好,是要把命赔进去的。
众人告别,贾琮独自骑马,贾环的马被宝玉拉到身边。
“还害怕吗?”
贾环看着哥哥摇摇头:“不怕了。那时候我就是害怕二哥会不会受牵连,万一真的是刺客的话。”
宝玉一愣,贾琮在旁道:“郦先生之前给我们讲过,说太子近侍不好做,万一太子有个什么很容易受牵连的。”
他们兄弟带着的下人都离得稍远,贾琮声音不大,并无妨碍。宝玉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弟弟,心中感动。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弟弟们的关心。
他曾经从来没有得到过得东西,现在居然摆在眼前,这种真切的担忧让宝玉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感受,或许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改变了。或许,还能变得更好,这种希望让他的心情很好。
而面对一脸笑容的二哥,曾经长大之后沉迷曹唐的环哥儿发现,他的二哥如今没那么多脂粉气,反倒很有英武气概。我的哥哥也是英俊少年啊,于是偶尔还是能见到赵姨娘的环哥儿顺嘴道:“哥哥这样的人物,就算娶了宝姐姐,也觉得不相称啊!”
“环弟!”贾琮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贾环捂住嘴也发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
宝玉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他歪着头问贾环:“为什么不是说娶你林姐姐,而是薛家表姐呢?再说,环哥儿你怎么叫宝姐姐了。”
贾环捂着嘴摇头,宝玉倒没逼他,就是一脸郁卒。贾琮没法子,只好站出来道:“是二太太让环哥儿这么叫的。至于娶不娶的……”他看向贾环。
“是姨娘说的……”贾环小声道:“姨娘和那个马道婆说话,”他迟疑一下才道,“说太太怕是想让外甥女嫁给宝哥哥的。还说琏二嫂子嫁过来还嫌不够……什么的。二哥,这不是真的吧?”
宝玉知道赵姨娘想说什么,无非是说太太觉得嫁了一个王家姑娘还不够,还要把他也攥在手里。虽然觉得赵姨娘太小家子气,但这个猜测,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毕竟二太太失去长子之后,就将“宝玉一定是我的宝玉”这件事看的比天大了,她不会轻易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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