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当然不能。”吴让也舒服的闭上眼睛，炕桌已经被他的亲兵收拾好了, 三个人躺着靠着感受床板传上来的温度。“大将军不会让我们就这么闲着, 我听那个意思, 怕是有心派斥候出关，之后要主动出击。”
宝玉躺在热炕上马上就要睡着了, 听见这个强撑着说了一句：“到时候我一定跟着去！”随即入睡, 宝玉这种一直以来活的相当精致的富贵公子，如今和两个男人躺在土炕上，而且三个人连衣裳都不换。
他们仨滚在一块呼噜打的震天响, 茗烟在门口看了一眼险些哭出声，他们宝二爷什么时候这么将就了！他们二爷为了功名，这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茗烟心道若真的打仗，谁给他们二爷拖后腿，他就干脆砍了谁！
“你看什么呢？”含静将刀别在腰间：“该咱们出去巡夜。”
茗烟擦擦眼泪, 这才跟着含静去了, 自打宝玉将茗烟和含静放在一块之后, 茗烟与这位“师侄少爷”也有些言行无忌的模样。一起扛过枪, 一起巡过夜, 不止他们俩，连钱柱、熊大牛和朱俞, 都愈发有同袍之情。
这一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 树木的枯枝都被压断了, 人们从房中出来的时候, 能见到三尺来长的冰柱和大片从房顶掉落的积雪。
“宝玉、宝玉！”吴让叫了宝玉几声，对方才回过神来似的，吴让笑道：“难道是天气太冷，把你给冻住了？”
宝玉勉强一笑，这个天气到底勾起了他的回忆，回忆自己是怎么衣衫褴褛的死在冰天雪地中，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记忆。将身上的棉衣裹得更紧些，贾宝玉才道：“我陪你去大将军那边。”
今日是大雪之后，孙朴召见众将的日子，听说冯应也会过来，只是不知道这位冯将军的第二次造访能给大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宝玉跟在吴让身后，而作为宗室从军好榜样的杜煦也捞到了一个位次。
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看看这位冯应将军，宝玉站在侧后方悄悄打量对方，这两日闲来无事，他从吴让口中知道不少关于他的故事。
冯应少年从军、青年时在西南边疆屡屡立功，之后跟在郑武襄公麾下，一直在北方戍边。而武襄公对他格外的另眼相待，说他将来必为国之干城，甚至有传言说武襄公去世之前上书朝廷想要让冯应接替自己的位置。
但不知为什么，朝廷的任命迟迟没有下文，冯应依旧在宁武关做副手，而头上的主将换了几任。从武襄公过去的老部将，到朝廷派来的文官—或者上皇觉得每个文官都能成为武襄公，又换成了某位皇亲国戚，总而言之走马灯似的，实际上这三、四年间，宁武关全靠冯应撑着。
吴让怀疑，冯应在这次北狄扣关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他还是怀疑冯应。但宝玉和杜煦都没有接茬，他也只能将怀疑埋在心里，吴让也知道，两个朋友都觉得要再看看……
“冬日狄人同样难过，末将在此地多年，年前必会有大雪。”冯应语气果断：“若大将军允准，末将想在年前，狄人过年末大节的时候，轻骑攻打他们的黑水城！”
借着大雪，轻骑扣关吗？吴让看着冯应和似乎颇为意动的大将军若有所思，而他前方的杜煦满脸都是兴奋，终于要打仗了吗？
“末将愿随冯将军攻□□水城！”
孙朴闻声一看，却是贾宝玉，这可让他为难了。大冬天，又要赶着雪夜行军打仗，可不太符合他为这个少年设想的“轻巧立功”路线。果然还是年轻啊，其中危险，此子恐怕还不明白。
“未将曾闻雪夜下蔡州的典故，此刻有机会跟随冯将军效法前人，末将何其有幸！”贾宝玉站在下首，抱拳再道：“晚辈恳请大将军给晚辈一个机会。”
“好好好。”孙朴连连赞叹，而后却只道：“兹事体大，此事尚需从长计议，诸位也不必急着请战。此事，我与冯将军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宝二爷使劲踩着脚下的积雪，离着老远就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响声，也能看见宝玉正像拉磨的驴一样转圈。他郁闷、他生气！孙朴的态度看上不打算让他跟着冯应出兵，可宝玉很想抓住这个机会，这对他很重要。
怎么办呢，宝二爷头一次有这种百爪挠心，烦的恨不能使劲跳起来踩地。
“小贾校尉？”
这声音是……宝玉猛地扭头站好，冯应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宝玉上前一步：“冯将军，您、您与大将军……”怎么谈的，我能去吗？
“此行危险，大将军毕竟要顾忌的多些。”冯应语气平和：“再说，刀枪无言，以小贾的年纪出身，何必冒这种风险。对了，不知你与神武将军冯唐相熟吗？”
冯唐和冯应是老相识，俩人甚至连过宗，互称兄弟的关系。可这层关系宝玉不知道，他摇摇头，只说自己见过几次冯紫英。冯应就又道：“是在前年在上皇跟前演武的时候遇上的？吴让将军也在吧，想来京中勋贵子弟一定是以你们为首了。”
宝玉觉得这个谈话走向有点奇怪，对方好像对他、吴让在京中勋贵子弟中的地位很感兴趣……可天知道他们俩谈啥地位啊，一个年级太小，花天酒地都不能一起玩；另一个不爱乱交朋友，眼光又高，等闲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呃，冯将军，我与吴兄其实和京中诸家世兄都不熟的……”
宝二爷一摊手，口吻无奈道：“您瞧，他们出去吃喝玩乐，难道能带着我一起吗？至于吴兄，我们是在东宫才认识的。”不管冯应什么意思，宝玉莫名的有种感觉，自己该把这层干系讲清楚。
冯应点点头，他在心中自嘲，自己果然成了惊弓之鸟。这位所谓的将门将种，或许只是好奇战场，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冯应起初以为吴让和贾珏是京中老勋贵们推出来的人物，年纪小、起点高，上皇和皇帝对他们都不错，而且还跟着太子一段时间。
还有什么比这还完美的出身吗？这绝对是什么“勋贵集团”搞出来蹭军功的，将来扶持对方一路平步青云，好让他们这些老勋贵继续当米虫！或许还有继续往这边派勋贵出身的大将，自己继续当二把手，下头还得有个小年轻等着架空自己……
可亲眼见过贾宝玉，后来又见了贾政，冯应觉得自己真是陷入阴谋论，胡思乱想的吓唬自己。此子看上去绝没有想象的那种心思诡谲，相反想法很简单。那么，既然不存在什么阴谋，冯应觉得，不止这个贾珏，连那个吴让、和那个宗室小将军杜煦也必须要带上。
有这三个人在手，孙朴那个老家伙是万万不敢给自己使绊子的，不管是钱粮还是人手，自己能可这劲儿挑。不是冯应小人之心，自打武襄公死后，这几年他实在是被坑的不轻。有功都是京中空降兵的，有过都是他背黑锅，什么玩意！
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些年轻的、出身显贵的小子们牢牢抓在手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安心，能放心大胆的去打仗。投鼠忌器，哪怕有人看他不顺眼，看在这帮公子哥儿的份上，也不会太过分。至于担心公子哥拖后腿……
冯应是傻子吗？当然不是，正身份麻烦的人物，冯应是不会招惹的。何况若是有人拖后腿，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个把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宝玉麾下也有士卒吧，倘若令行禁止、操练得当……”冯应拉长声调，有心逗逗这着急的小子：“那么，这样的人自然应当在我的队伍中有一个名额。”
宝玉一挑眉：“冯将军放心，末将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天纵之才，可目下手中兵卒如臂指使，必然不负所望！”
冯应点点头，这才告诉他，过几日挑个好日子，会在这里举行一场比武。不管是兵刃还是骑射，都要在水准之上，才能和他一起攻□□水城。
完全不知道冯应主意已定，宝二爷自然高兴于自己可以参加这场比武，兵刃不敢说，他如今还没到二十啷当岁的巅峰期。但骑射，他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宝玉摩拳擦掌，全然不知道身后的冯应才是“入我彀中”的志得意满。
吴让正在宝玉房中等他，看见他回来，就起身急道：“你忘了我们的推测，倘若冯应是那等心狠手辣的小人，和他出兵放马，万一有个好歹……你该如何是好！”
“……你也说了那是推测。”宝玉皱眉：“让兄，冯应好歹也是沙场宿将，如今他说要去□□水城。至少不会砸自己的招牌，此战他是必然要打、要胜，还得是大胜！”所以，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
吴让盯着宝玉，发现他是说真的，最后他叹口气：“我也……”
“让兄！”宝玉打断他，郑重道：“我知道让兄担心我，若是你不放心，不如留在大将军身边或者为后军，万一冯应真的是狼心狗肺之辈，咱们也好有个余地退步，不至于死的莫名其妙。”
吴让想报国，想洗掉外戚味，可他绝不想死的莫名其妙。他觉得贾宝玉所言不差，自己留下殿后自然是好的……
可惜，这事可不是吴二公子说了算的，在那场比武之后，排行靠前的吴让和宝玉都被冯应选中了，甚至杜煦这个名次靠后的家伙，也预定好了这场雪夜攻城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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