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虽然不至于认为皇帝、太子这样的人能活的特别轻松，可也没想到, 他们也是满身烦恼。”黛玉披着毯子与宝玉坐在一起, 面前的火盆里烤着的是栗子和红薯, 旁边放着白糖。热热的一蘸，满屋子都是甜香味, 黛玉捏着栗子, 而宝玉啃着红薯。
宝二爷根本没吃饱，因为杜竑在这，他就是肚子饿了也不能大快朵颐。有时候宝玉都分不清, 他对待那位太子，究竟是虚与委蛇，还是不知不觉中真的变成了什么“君臣相得”, 或者变成了别的什么玩意。
曾经睡过男人的宝二爷回想起刚刚，身上还能抖落出一地鸡皮疙瘩，杜竑帮自己整理头发的时候……这不太对啊, 宝玉发现了太子对自己的态度、行为都有些异常。他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这种猜想让宝玉很不适,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是男人, 而是因为对方是皇储。不过也可能因为自己小几岁, 杜竑真的将他当成弟弟, 毕竟哥哥照顾弟弟也挺正常的，是吧……应该是吧？
“想什么呢？”剥着栗子皮的林妹妹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眼神却活像一盆冷水浇到了宝玉头上, 自己想的太多了, 那些东西不重要。保住林妹妹, 保住自己，想法子换个活法才是最要紧的。
宝玉吃了两个红薯才缓过来，也剥着栗子和黛玉说话：“我敲打了贾雨村几下，虽然老小子喜欢踩着别人钻营，可他的确是个理政的好手。”
“其实我觉得你对贾雨村太苛刻了。”黛玉递给他一个栗子仁：“实际上除了薛家那件事，他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我是觉得他并没有干出什么特别破下限的事。”
黛玉说的有道理，宝二爷捏着栗子，不知不觉都把栗子给捏成了粉末。可他就是害怕，没错，他害怕贾雨村，他担心不这样高压控制，这老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捅自己一刀。“……我知道，不过暂时先这样，如今我的力量还是不够，没什么好办法。”
林姑娘没有再劝，两个人怕积食也不能吃太多栗子，干脆告别各自休息。只是宝玉这一夜迷迷糊糊的在做梦，也不知道梦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醒来就发现裤子湿了一片。一脸嫌恶的宝玉看着自己的裤子，干脆的将东西团起来扔到了火盆上烧了。
外头的茗烟闻着了烟味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二爷房里着火了，冲进来才发现居然在烧东西。看着宝玉不妙的脸色，他也不敢问东问西，悄无声息的又退了出去。
这一整天直到回府，宝二爷的心情也未见好转，幸而家里都在关注贾琏，老太太也没有盯着他。原来琏二爷一回府，就宣布尤二姐有孕了，还把东府贾蔷叫了过来，明白的告诉长辈和这位东府主人：他不会把尤二弄进府，至于孩子，等生出来再说。
目前王熙凤情绪稳定，至少在宝玉看来对方还是挺冷静的，如今她只管照顾好自己的女儿，贾琏爱怎么着，她很有些心灰懒得理。贾琏这样表态，说实话，凤姐还吓了一跳，贾琏这是转性了？
既然上下定下了调子，宝玉也不必多管，贾琏这点私房事也是彻底了结。至于这之后，再有什么鸡飞狗跳，他才懒得过问。随鲁王启程赶赴前线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宝玉再次告别家人，叮嘱妹妹弟弟好生照顾自己，拜别祖母长辈，再次启程。
毕竟是亲王劳军，皇太子亲自带大臣相送，冯应满心不耐的站在东宫和鲁王身边听这对兄弟玩什么“兄友弟恭”。而杜煦一脸苦相和宝玉偷偷说，前几日在他们家差点把自己给憋死，宝玉连连笑着道歉，说等他回来一定请杜煦吃饭。
太子身边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子，那是皇四子、晋王杜竲。而同样作为在京藩王，齐王就没有被允许出席这次送别，杜煦对宝玉耳语：齐王不知道得有多懊恼。
三五成群的闲聊很快结束了，太子代君送别，勉励冯应等将士一番，众人上马而去。宝玉一直没敢往东宫那边看，因为他感觉到东宫的目光一直在他和杜煦这边徘徊。
可怕，不敢看，回忆起自己荒唐当年的宝玉，更加觉得皇太子对自己有点暧昧。骑在马上的宝二爷简直嫌弃骝鼓跑的不够快，最好插个翅膀赶紧飞走，直到彻底离开京郊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茗烟在后头问道：“二爷，您怎么这么着急啊？”
“……我是着急回前线，好好打仗，然后好好回来。”宝玉没好气的回答：“倒是你得小心点，握紧马缰别乱跑，鲁王在军中知道吗？”
“贾校尉倒是和过去一样。”轻快的声音在前方传来，鲁王杜竣骑在马上笑道：“我还记得清虚观中贾校尉的话，当时并未想到，今日你我也会并辔而行。”
鲁王的脾气看上去比皇太子还要好，不过宝玉也不觉得奇怪，当年他们兄弟三个人如何相处，宝玉也是知道的：杜翊到处挑衅，欺负庶出弟弟，而长兄杜竑虽然护着他，也不可能总在弟弟们身边。换句话说，杜竣也算经历过风雨，受过欺凌，明白人情世故，他和杜翊这种自以为天之骄子的人有着明显不同。
“臣之前还一直担心，怕劳军的会是齐王，听说是鲁王殿下之后，这才安心。”
冯应在旁边对宝玉和诸皇子的关系又有一个新的认识，原来他们早就相识……这种话只有少年旧交才有资格说，而且要有底气才敢说。看来，和贾宝玉的关系可以，而且有必要继续维持，对方还年轻，未来不可限量，这个善缘倒是难得。
一路上，鲁王和宝玉相谈甚欢，不止宝玉，军中对这位鲁王殿下看法也不错。杜竣本人没什么架子，也不挑剔，甚至还有些风趣。相处下来，宝玉发现他不是那种装的礼贤下士，实则狡诈。杜竣是真的不错，而且他很有分寸，知道宝玉身上强烈的东宫背景，他绝无逾越想要挖墙脚的意思。
两厢对比，真是把齐王给比成了渣渣，宝玉心道，他日杜竑若真有三长两短，而元春姐姐膝下无子的话，他宁可扶持杜竣上位。
前线比宝玉离开的时候整齐多了，该修缮的地方，诸如营房设施基本修缮完毕。而让宝玉比较不好意思的就是，他在京这一个多月养的不错，而在前线的从孙大将军开始，直到吴让他们，都黑瘦黑瘦的。前线归根结底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
鲁王劳军到无甚可说，朝廷自有章程，鲁王毕竟才十几岁，都没成婚呢。整个过程都是兵部和礼部大臣来操办的，总的来说也算其乐融融，大家满意。而鲁王在视察—其实是兵部陪着来的侍郎干活，视察宁武关情况之后，不过三天的时间，他也回到了京城。
“北狄还是毫无动静。”吴让给宝玉递了一床毯子，如今他们就靠这个保暖，三月份兵部就不给送炭了。
宝玉将毯子围在身上，他也觉得奇怪，那可是黑水城，北狄上京怎么也该知道消息了，这样毫无动静真是让人极度不安。他捧着茶碗问道：“二哥，孙大将军那边没有派斥候吗？”
“怎么没派，”吴让叹道：“最后一次是上个月中，我亲自带人靠近黑水城。黑水城似乎也在整修，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报复行为……唉。”吴让揉揉脸，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烦恼，“因为有人，我们就没有再靠近，很奇怪的是，就算他们不报复，也可以派人来宁武关探听消息啊，居然也没有！”
两个年轻人在烦恼这个，大将军行辕中，冯应和孙朴也在烦恼。最后冯应拍板：“后日，令吴让……和贾珏带兵再次靠近黑水城，好好查看一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将军答应了，冯应才离开了行辕，两只老狐狸彼此心知肚明，对方都等着自己开口。孙朴想让人再次去看，靠近的看，但他不想承担责任，因为他马上就要走了。如果下个月北狄还没有什么消息，他就要回京述职，这宁武关的一切都交给冯应了。
黑水城也算是大将军战功，孙朴乐得将一切交给冯应，自己平安回京。而冯应也愿意马上接管边军的一切，当家做主不受压制，两个人也算一拍即合罢了。
而倒霉的宝二爷在营房里屁股都没坐热，都和吴让一起被叫到了冯应跟前，被告知要去黑水城侦查。不止如此，冯应还将他的幼子冯钺放在了吴让军中。
吴让和宝玉目光一碰，随即散开，吴让不知道，宝玉却听郦匡说过，冯应长子先天不足，最得冯应看重的就是这个小儿子。
“还真是委以重任啊。”宝玉出门之后低笑：“连爱子都交给咱们了。”
“就像他当初将我们都带去黑水城一样，这个爱子，”吴让顿了一下：“不过是抵押品罢了。”他语气嘲讽，“咱们冯将军还真是下了本钱。”
宝玉拍拍他的肩膀：“起码咱们不用担心有人坑咱们，那位冯钺公子，听人说年纪也不大，应该挺好相处的。”
两个人溜达着回到自己的营房，下马就看见有十几个人站在他们的门口，其中一个长相酷似冯应。看见他们回来，这个看上去比宝玉大不了几岁的“小号冯应”迎过来就道：“你们就是吴将军和贾校尉？”
语气居高临下，宝二爷眉棱骨一跳，这听着可不太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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