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殿下请想,水火无情。若是奉圣公被烧死了, 那就是他该死。若是奉圣公没有被烧死, 那就是他孔家祖先在保佑他。”宝玉声音很低, 不妨碍他巧舌如簧:“咱们也就不必枉费心思了。干脆随他去,如何?”
他们俩正在客栈里吃饭, 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他侍卫散坐在另外的桌子上。宝玉死死地盯着杜竑的反应,皇太子显得很犹疑……他思考再三,还是拒绝了宝玉。
杜竑的理由也很简单:“奉圣公死了, 万一有相关的人在济南看见你,有所怀疑,这就是桩麻烦。凡事就怕万一, 何况……这种办法也实在不太合适,那毕竟是奉圣公。”
宝玉知道了,在皇太子心中, 不管怎么样, 奉圣公都是圣人后裔。这样的人物不好轻动, 尤其不能这样加以作践。他倒了一盅酒:“殿下明白事理, 又有大义, 他日必然四海归心。”语气倍儿真诚,杜竑却觉得他有点言不由衷。
午饭之后, 宝玉独自又去粥场转了一圈, 他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眼看着三具尸体被拖了出去。宝二爷离开了粥场, 回到客栈又喝了一壶酒,然后闷头大睡。
半夜的时候,微醺的宝玉睡得还很香,可皇太子杜竑却辗转反侧直到半夜,他的脑子一定没停过去思考看见的、听到的那些东西,可杜竑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脑子一片空白。
我没什么错,杜竑心想,我在救他。这样的行为不管怎么说都有点过了,哪怕为了救难民或者报复,这也太过了。皇太子又翻了个身,最终他爬起来披上袍子,来到了住在他房间面外床上的贾宝玉面前。
太子殿下有点嫉妒,凭什么我这么烦心,你就能睡得这么香。这不公平!
恶作剧涌上心头的时候,杜竑就像当年偷偷派人换了贾宝玉坐骑的时候一样,打算去弄点凉水让贾大人醒醒酒。他才刚转身,房门就被撞开了,是他的侍卫。
“殿下,我们得连夜走!”
杜竑皱眉:“慢点说,出什么事情了。”来人衣衫不整,好像骤然天塌了一般。
侍卫急切道:“灾民造反了!殿下,咱们得离开。”
“你去牵马,我侍奉殿下马上就走!”宝玉坐在床上,眼中平静无波:“灾民会吃人的,请殿下更衣吧。”
肥城东边已经是一片火海,那边就是粥场和灾民住的地方,二十几个侍卫围着杜竑快马加鞭冲到了城门口。城门这里全是人,都在往外逃,谁知道饿红眼的泥腿子会干出什么事儿。
杜竑还要他们顺着人流一起出去,宝玉却抽出了长刀,挑几个白日里见过的家伙挥了过去。寒光乍现、手起刀落,几颗人头落地。周围的人惊恐的大叫,为这二十名骑士让出了出路,趁着众人还没回神,宝玉一鞭子凑在了杜竑的马上。
“快走!”
二十几个人纵马穿过人群,就这样离开了肥城,驰行一夜,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已经能看见官道上皇太子仪仗的队伍了。
杜竑惊魂未定,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火海。终于,活生生的官逼民反啊,杜竑不是恐惧民变,而是恐惧于那些人的贪欲。难道他们不知道“官逼民反”这四个字吗?而今还不知道奉圣公等人是否活着,皇太子深深地叹息,昨日宝玉还说干脆处死奉圣公,今天就生死未卜,果然世事难料。
“别问,什么都别问。”宝玉告诉杜竑:“赶紧去济南,争取明儿就到,有好戏看了。”
皇太子一行抵达济南的时候,齐鲁大地上已经遍布恐慌:肥城灾民造反,生吃了奉圣公!而济南知府和奉圣公府的族老拜见皇太子的第一句话就是:求东宫做主啊!
已经洗漱更衣,面上毫无疲累之色的皇太子安坐上首,温言问道:“卿等何故如此……孤自离开京城,一路上听到的也是国泰民安之声,譬如这济南府,就很好嘛。卿等为何如此不安。”
将近不惑之年的济南知府心中忐忑,而奉圣公府的族老嚎啕大哭:“殿下,我们奉圣公,被、被肥城暴民给杀了!”
“哎呀!”皇太子一脸惊惶:“你说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暴民如此……等等,你说奉圣公是被肥城暴民所杀?奉圣公在肥城?”
孔家族老一边拭泪一边点头,身旁的济南知府却紧张起来,皇太子恐怕是要发作。果然,杜竑语调更温柔的问道:“孤所知,自前朝开始,奉圣公无故不得擅离公府,本朝亦有此例。奉圣公为何去了肥城?你们,谁能告诉孤啊。”
底下两个人哑火了,连一直哭个不停的老族老都不哭了,而站在太子左手边的宝玉心中撒欢的大笑。这就是他们商量之后的结果,既不能暴露他们离开仪仗曾经出现在肥城的事实,也不能放过这帮龌蹉官儿!
皇太子暗中与宝玉对视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前头跪着的人身上:“济南知府,孤不为难你。至于孔氏族老,孤问话,你为何不答。奉圣公为何出现在肥城,说!”
“这、这,”族老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我家公爷他,他是为了赈灾啊。”仿佛找打了好理由,他的语言流畅起来,“我们公爷是受邀前往,原想一天一夜也就回来了,没想到……好心赈灾却未暴民所害啊!”
杜竑呵呵笑了两声,这种理由,宝玉也和他说过了。皇太子早有准备:“赈灾?以孤所知,奉圣公赈灾完全可以在曲阜或是济南成行,这也是惯例。为何要去肥城呢?难不成是因为孤在此,奉圣公出于什么理由不想在孤的眼睛底下办事?”
话语中的揣度和某些人听在耳朵里的“恶意”足够让他们感到强烈的不安,济南知府此刻却站了出来:“殿下,您舟车劳顿,请先休息一日。肥城民变已经派兵镇压,必不至流毒全省,殿下无需忧心。至于奉圣公事,以臣浅见,还是先上奏圣人为宜。”
杜竑深深地看了知府一眼,济南知府将头低得更深,宝玉也在看着这个知府。此人就是皇太子岳父顾世子的表弟,与皇太子也算一重亲戚,此刻他张口,杜竑就不好直接驳了面子。再说这也是正理,皇太子不能直接处置奉圣公,毕竟要经由皇帝才行。
太子驻跸在知府衙门,宝玉跟着太子回房,连小高都打发出来密谈的时候,济南知府就在阶下等候召见,他有话要对皇太子说。
“你觉得他要说什么?”太子站在窗口打量着垂手低头的知府,笑着对宝玉道:“难道也要给我讲一讲这奉圣公不好轻动吗?”
齐鲁护官符什么的,宝玉哂笑:“殿下说笑了,臣猜测,知府大概是善意的提醒,让您不要过分关注奉圣公的事情。事关朝廷体面,圣人不会真的说奉圣公参与了什么事情的。”他看杜竑脸色阴沉下来,马上改口:“当然了,这只是臣的愚见,说不定知府是一心为公呢。”
杜竑看了他一眼,宝玉每次阴阳怪气的时候,就说明他确定自己说的是事实。可之于自己最大的不幸就是,宝玉说的的确是事实……皇太子不想承认自己的国家里充满着这种龌蹉官,每天只想着怎么贪污,怎么吸国家和百姓的血。
知府此来的确是劝皇太子的,实际上太子一出京,已经致仕的顾大学士就写信给了自己的晚辈,让他们务必侍奉皇太子顺利前往金陵祭祖,顺利返京。作为首辅多年的顾大学士当然知道,京城之外的世界,距离“盛世”这两个字有多么大的差距。
直至今日,京官外任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中途截杀,而官员被土匪强盗劫掠也并非全是戏文里的段子。除了少数城池之外,其他的地方无非是个大点的乡村,民众的教育水平大抵可以称作“这歪歪扭扭的字好像都见过,但合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前任大学士很担心自己孙女婿,尤其在孙女与太子关系颇为冷淡的情况下,他们顾家风雨飘摇只能用这种方法示好。
所以济南知府此来一是为了替长辈表功,二来就是提醒东宫,奉圣公不干净,但您不能管。
皇太子倒也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这些情况,方才宝玉和他说过了。杜竑表示自己接纳好意,然后礼貌的送走了知府,他已经写好了书信,准备派人送回京,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父亲。而宝玉向他请假,说是两天后会回来。
杜竑怎么也没问出宝玉想要做什么,最后他只是表示了支持,他要派侍卫跟着他一起,却被宝玉拒绝了。最后,皇太子只好让宝玉孤身上路离开了济南。宝二爷当然不是发疯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他在半路上截住了那个孔家族老……贾宝玉要敲诈奉圣公府。
我的第一桶金,宝二爷冷笑看着已经挂起白幡的奉圣公府,就要从你们的兜里掏出来了。身边公府报名的门子高喊道:侍卫亲军贾珏,前来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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