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创世 疯子大伯
又是一个丰收时节，太阳公公露出欢乐的笑脸，陈家坡山头上铺上一层金色的阳光。
一阵清风吹来，金黄色的包谷叶子像阿娜多姿的美丽女郎在风中翩翩起舞，沉甸甸的包谷棒子像娃娃似的摇晃着脑袋，好像在说，我已经等不及了，快来摘我吧。
山坡上人头攒动，搬包谷的“嚓嚓”声不绝于耳。
社员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你追我赶，有说有笑，不亦乐乎。
“六月天气热又热，哥妹二人赶渣白。渣白路上远啊远……”前面的卢疯子一边搬着包谷一边哼起了山歌。
卢疯子叫卢家宽，五十多岁了，他性格开朗，成天喜欢哼哼唱唱，喜欢说笑话，一天无忧无虑，一乐呵起来就张着大嘴巴脑袋晃来晃去，像个小孩子。人们给他一个绰号叫“老玩童，”后来又叫他“卢疯子”。
卢疯子的妻子在十一年前病逝了。有一个女儿在妻子去世不久也因为出天花离他而去。卢疯子伤心了几年，沉默了几年，后来又有说有笑了。
社员们都说，有卢疯子在的地方就有歌声，就有欢笑。
由于他爱开玩笑，有时候一乐呵起来就难免口无遮拦，说错话，曾被肖安平以“作风不严肃，行为不检点”的罪名批判过无数次，但无济于事。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卢疯子就是这样，他始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他虽然一天嘻嘻哈哈但做起事来却很认真，从不偷懒。人们口口声声叫他“卢疯子”，心里却没有讨厌他的意思。相反还喜欢跟他凑在一块，没有他在就感觉生活没有了乐趣。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哥哥在等着你的出现。”歌声断断续续在山野间飘荡。
“卢疯子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这么大把年纪了，有谁家的姑娘会看你一眼哦。”张翠花打趣道。
卢疯子晃动着大脑袋呵呵笑道，“张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哦，哥哥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人长得帅嘛。你是没看见昨天张二狗的婚礼上有个妹子还盯着我看勒，那个妹子八成是相中哥哥我了。”
“那你咋个不去逗哈子呢？”唐贵英接口道。
“我本来想过去逗哈子的，后来……后来”卢疯子说到“后来”就不能自说其圆了。
“后来被人家打嘴巴子了，是吧？”张翠花说。
“哈哈哈，哈哈哈……”山坡上响起一阵大笑。
卢疯子重新组织了语言继续说道，“后来老夫掐指一算今年犯情劫，就没有去逗，那妹子临走时还深情地看了我几眼勒。”
“哼，卢疯子你八成是被人家打嘴巴子了，要不你的嘴巴咋么肿了啊？”张翠花说。
“是啊，我今早上一上山就看到卢疯子的嘴巴是青的，当时我就在想死疯子是不是昨晚去哪家偷鸡被人家抓住了着揍了一顿勒，原来是去偷人家姑娘被打嘴巴子了呀。”唐贵英也添油加醋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山坡上又响起一阵更为激烈的笑声。
“嚓嚓，咔嚓”，后面的王建平、杨达才、唐斌也在包谷林里穿梭着搬包谷，汗水淋湿了上衣，手腕也被包谷叶擦得通红，留下道道红痕。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跟上，渐渐地就落下了，卢疯子，张翠花等人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形成了四面楚歌之势。
唐斌在中考中落选了，王建平也撒谎落选了，二人顺理成章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劳动大军。新学期还有一个星期开学，为了陪王建平，唐斌一起在劳动中度过这一个星期的宝贵时光。杨达才也自告奋勇上山来了。
从没搬过包谷的王建平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劳动的艰辛，第一次认识到上山抢工分并不像平时放学后在家扫扫地，上山砍砍柴那么轻松。
唐斌看着手腕上的道道血痕发呆，之前在学校遇到数学题目的时候，在老师布置堆山似的作业的时候，他曾大发牢骚，读书苦，读书累。现在才知道比起上山抢工分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愣着干啥呢？快干啊，咱们快要成包子了。”王建平手指外围的卢疯子，张翠花他们说道。
“哎！累死我了，管他的，息一会儿吧，”唐斌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平时叫你好好读书你不听，现在知道锅儿是铁做的了吧，”杨达才说。
“不，我说过了要好好挖地球，我一定会挖好的，困难是暂时的，你就相信我吧。”唐斌拍着胸脯说。
“呵呵，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挖地球勒，就怕地球没挖好反被撞得遍体鳞伤，鲜血横流的，那样子可是很惨的哦。”杨达才说。
“你咋个就不看好我的实力呢？”唐斌一脸痛苦的说。
“我看好你，快搬吧。”王建平说。
“这才是好兄弟。”唐斌说着站起身又噼里啪啦地搬起了包谷。
外围圈的卢疯子边搬边哼着山歌，“咔嚓”一个，“咔嚓”又得一个。看着他是那么的轻松，就像夹菜一样的轻松。
王建平想不明白，看着他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自己忙得满头大汗可怎么就是赶不上呢？
中午，太阳一扫早上的温文尔雅，发疯般的吐出道道火蛇仿佛要大地燃烧起来。王建平隐隐闻到了头发的焦臭味。
卢疯子背着满满一背篼包谷一步一步地向小湾岩上攀登。本就有些微驼的脊背在背篼的重压下显得更驼了。
他沿着陡峭，弯曲的石板小路左拐，右拐。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着蚂蚁似的。
王建平背着一大筐包谷，气喘如牛，汗水滂沱。双肩被背绳勒起两道深深的红痕。
开始他和杨达才、唐斌争先恐后，走得很快，把卢疯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开始的时候他们每走十分钟息一会，渐渐地八分钟，六分钟……后来走几步就走不动了，最后落到了卢疯子的后面，越来越远。
“加油，加油！”王建平张着嘴，大口地喘着气，两条腿费力地向上蹬。
他嘴里说着快点，大腿却不听使唤，走两步就蹬不动了。
他们好不容易在小湾垭口拱门处赶上了卢疯子。
卢疯子脱掉上衣，两手扶着拱门，静静地吹着凉风，脸上露出惬意的满足，看见王建平等人赶忙让在一旁。
王建平放下背篼，一屁股坐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脱掉上衣，不断地用袖子朝着脸上扇风。
卢疯子看着汗流浃背的王建平呵呵笑道“娃，背包谷咋样，吃得消吗？”
“还吃得去。”王建平说。
“还吃得去？吃啥呀？我是问你背包谷吃得消不？”卢疯子不解地说。
“呵呵，卢伯伯，他是说吃包谷还吃得去，”唐斌说。
“废话，吃包谷谁吃不去呀，我又没有问这个。”
“哎呀，卢伯伯您咋个还听不明白呀，他说的吃得去是指背包谷还吃得消呀。”唐斌说。
“哈哈”卢疯子如梦方醒，“呵呵，你小子行啊，也跟老夫打起哑谜来了。”
“呃，你小子刚做一天咋个把膀子弄成这个样子呀，还是读书好吧。”卢疯子看着王建平的肩膀说。
“卢伯伯，我看您是慢悠悠地走，可怎么我们老是赶不上您呀？你有啥诀窍呀？”王建平不解地问。
“是呀，您老人家有啥诀窍教教我们好吗？”唐斌也说道。
“这个……这个嘛，”卢疯子支支吾吾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半天不肯说。
“哎呀，您老人家就说说嘛。”王建平说。
“这个，这个容我想想。”卢疯子两手托腮故作思索状。
“哎呀！卢伯伯你就教教我们嘛，以后您老人家死了我给您烧香烧纸，年年来您的坟上祭祀，点灯。”唐斌说。
“好啊，你小子盼我早死啊？我不教了。”卢疯子生气地说。
“你小子乌鸦嘴，你咋能盼卢伯伯早死呢？你这是思想不健康啊，挺危险的，晚上叫肖兰家爹开批判会斗死你。”王建平瞪着唐斌故作生气地说。
他又摇着卢疯子的手十分恳求道“卢伯伯你就教咱们吧，九月初九那天我去庙里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您老人家长命百岁，不，两百岁。”
“噗嗤”卢疯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娃儿倒是挺有孝心的，老夫就教你吧，不过……”说到这里他又打住了。
“不过啥呀？哎呀，你就快说吧。”
卢疯子手摸胡须说“只不过你们要叫我一声师傅才行。”
王建平双手合十“徒儿拜见师傅，徒儿祝愿您老人家长命百岁，不，长命两百岁。”
“要学本门的功夫，首先要学会一个“忍”字，要心平气和，切忌暴躁。”卢疯子说。”
“忍，心平气和？哎呀，莫名其妙的，您就说直接点吧。”唐斌说。
“这都听不懂呀，难怪你读书成绩不好勒。”卢疯子呵呵笑着。
“是啊，我就是读不去所以就来挖地球了嘛。”唐斌嘟起嘴巴说。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这下倒是说实话了。”卢疯子笑得前仰后合。
大笑后卢疯子又继续说，“心平气和就是要不慌不忙，你想啊这么陡的坡，你们拼命地你追我赶，一个劲儿地往上登，当然累了。表面上看你们比我走得快，但你们走走停停，我呢，是慢慢地走，我就是在你们息气的时候超过你们的。老辈人说得好，不怕慢，只怕站！你们看是不是这个理。”
“嗯，也是哈。”王建平三人同时点点头。
卢疯子又说道“走路这个东西一步走不实，不行，走走停停更不行。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走哦。”
这时候张翠花也到了拱门前，“卢疯子你说啥啊？”张翠花问。
卢疯子呵呵笑着：“今天老夫收了一个徒弟，不，是三个。”他竖起二指补充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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