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在交完稿子后, 我本来是打算离开的。倒不是说我很忙,正好相反,我今天反正已经请了假, 其实反而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的编辑和杂志社其他人都还在工作期间,肯定还有自己的事务要忙, 我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妨碍他们工作了。
不过山田编辑却喊住了我。
“差点忘了,”他摸了摸头,一边让我等一会,一边自己则站起身来, “夏目老师,您的第一部作品刊登连载之后,读者们的反响都很热烈呢, 甚至写了许多信件想要和您交流。不过我都放在办公室里了,我给您拿过来——”
出于隐私保护, 杂志上不会刊登出作者的居住地址, 所以读者来信一律都是送到社里。我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觉得奇怪。
会客室里很快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想了想,索性拿出手机准备查一查中原先生所说的那个牌子的酒。如今我正好有新稿费, 是钱包最充裕的时候,所以要买礼物的话,肯定还是趁早计划一下,也好方便我看看买完后剩下的钱该如何安排生活。
然而等我查出这款叫做柏图斯的红酒价格后,上面的数字一排下来是这样的——
585, 025円。
612, 210円。
748, 666円。
……
啊这。
我盯着上面的数字, 不禁捧着手机, 陷入了沉默之中,甚至没注意到山田编辑什么时候回来的,直到他将鼓鼓囊囊的纸袋子放到我面前,才回过神来。
“山田君,我想问下社里最近还收短篇吗?”
“短篇的话,当然是收的,”他说完,疑惑地问,“夏目老师是要写短篇吗?”
我点点头。
“夏目老师的短篇作品我当然是很期待的,”他这么说,但转而忧心忡忡地道,“但是,您手头还有一篇正待完结的作品吧,如果写短篇的话,是否会影响到您的这部作品的进度——”
山田编辑看着我的表情是欲言又止,我明白他的顾虑,向他保证自己不会拖延手头这个故事的进度。
“我当然是相信您的,”他连忙这么说,随即又咳了几声,补充了句,“不过赶稿虽然重要,您也要注意身体,我会记得上门拜访您的。”
虽然山田编辑的用词很委婉,但是看他的表情,却分明是怀疑我开始学习起那种开坑过后就开始拖延症频发,并且最后经常拖到赶稿死线,最后要编辑上门催稿的一类作者的作风。
我倒没觉得被冒犯到。
因为说实话,我的确有那么点拖延症。
山田编辑:“不过您其实可以安排到这部作品完结之后吧,或者是说您是有其他方面的难处吗?”
我叹了口气。
所以说,为什么如今我赶稿那么勤快,其实原因很简单——
就是发现自己真的很穷而已。
倒不是说以我目前的存款,买不下一瓶柏图斯,只是花费了这么一笔金额后,我手中的钱便也只够我支付接下来两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如果这中间遇上什么意外,比如生病之类的,那么还未办医疗类保险的我需要花费的数目便是很大的负担。
而我所居住的城市是横滨。
横滨从不缺少意外。
可我也并不想将购买柏图斯红酒这个选项延后至我第二本出版的时间。
只要努力一点,就能拿到足够的钱来办置谢礼——
在这样的念头之下,我当然会选择暂时克服自己的拖延症。
不过这些属于我的私事,就没必要和山田编辑说了。我随便扯了个理由混过去后,我们两个都很有默契地结束了话题。
山田编辑送我离开,和我分开前,他又看了眼被我抱在怀里的纸袋,笑着道:
“夏目老师,我相信等您的第二部作品出来时,那时候您收到的读者来信大概会直接淹没我的办公室。”
“承您吉言。”我也笑了笑。
转身离开杂志社的时候,我发现杂志社正对着的街对面有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这边,恰好和我的视线对上。他像是受了惊般移开脸,然后缩着肩膀匆匆走开。
中年男人很矮,而且穿着也显得有些邋遢,再配上普通的面容,是那种十分常见的不得志的中年失业群体,身影融入人群之中就像是水落入大海里一样不起眼。
我收回视线,这个陌生人的相貌很快在脑海中淡去,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
在走回家的路上,我开始觉得就算是怀中这个数量的读者来信,分量也有些重了。随着走的时间越长,纸袋子似乎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重,偶尔我会停下来将它放到脚边,歇一歇再继续抱着。
恰巧停留在安装了小电视的店铺旁时,虽然街上有些吵,但也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连环……案件……死亡……”
在这几个词落入到耳中时,我下意识地偏过头来,看向店里的小电视。
屏幕里的主持人正面色严肃地对着镜头叙述着新闻,背后的画面停留在受害者的相片上。
我注视着相片里年轻的女孩,眉头不禁蹙起,心情也有些沉重。这种沉重不只是惋惜对方的生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更多的是对女性通常因为体质弱一些于是容易被罪犯盯上的感同身受后的恐惧。
这种心情直到我回到家中,提笔写了一段时间的后,才渐渐散去,或者说……是被压在了心中。
然而傍晚出门购买晚餐食材的时候,我总觉得好像有人跟踪窥探自己,可是转身时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弄得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今天听到的新闻而过于敏感以至于有些神经质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它还是对我造成了影响,让我完全没有了心情继续构思内容,本来还打算吃完晚饭后继续写作的安排也被取消。可是睡觉的话,又太早了。
思来想去之下,我索性将装满了信封的纸袋放到了茶几上,起读者来信。
穿越之前我虽然也在写,可是基本是在网站上连载,所以直接可以通过读者的评论和她们进行交流,像这样写信的方式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我来说感官也挺稀奇的。
信的内容五花八门,有完全是对我的夸奖的,也有的是提出对我的连载的意见,又或者是将我当做了个树洞,和我叙述自己生活中的烦心事的。
大部分读者来信我都是看完便放在一旁,但也有几封让我起了回复的兴致,在纸张上用笔书写着回信内容,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簌簌的轻浅声,在有规律的白噪音下,之前那种莫名惊惶的感觉也逐渐淡去。
将写好的回信纸张放到一旁,我拿起新的一封信件拆开,将缺口朝下抖了抖。
然而落入到我手中的并不是雪白的信纸,而是鲜红色的纸花。
不像是印刷好的那种图案,纸花边缘有些毛躁,看着像是被用手一点点撕开出的形状,纸面上染出来的颜色也深浅不一,浅红、褐红、深红杂乱交错在一起。
我怔怔看着手心上的红色。
“叮咚。”
门铃响起惊醒了我,我猛地回过神来,手一抖,它从手心滑落到茶几上。
“叮咚——”
再次响起的门铃声让我匆匆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时却顿住准备开门的动作,忍不住回过头来又看了眼茶几。
那片纸花还安静待在茶几上,底下是铺开的白色纸张,衬托得它的红竟有些刺眼,那红色钻进眼中,让我太阳穴阵阵地发抽。
我心中涌起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又走回到茶几旁,弯腰拾起它,手停在了垃圾桶上方。
停顿几秒,我又收回,将它重新塞回了信封里。
算了。
如果这真的只是读者单纯的心意的话……明天还是问问山田编辑吧。
因为是单身一人居住,我开门前先通过猫眼看了下,发现是中岛敦后,才松口气开了门。
中岛敦来找我是为了他明天即将正式入职侦探社的事情。
因为他觉得侦探社里的人都很厉害,相比之下他自己普通得很,很担心会给其他人拖后腿,忐忑之下,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还是跑来找我了。
“敦的话,肯定能够很好的完成工作的。”
我给他加油打劲,拿他在甜品店很快便熟悉工作内容举例子,表示只要他保持这种认真的劲头,我想他也会像迅速融入到店里那样,融入到侦探社中。
中岛敦脸上的紧张虽然少了些,可依旧还存在。
单凭言语安慰的话,似乎效果的确弱了点,我又不是什么擅长嘴炮的人,就算是发鸡汤都炖得寡淡无味。我想了想,对中岛敦道:“不如准备一些送给侦探社成员的入社礼吧!”
中岛敦一愣:“入社礼?”
“没错。”
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言语不行的话,就用行动来缓解敦的紧张。而且有句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软”,送点小礼物的话,至少能够拉近一点敦和侦探社成员的距离,能够多提点一下敦的话,敦犯错的几率也会降低。
我兴致勃勃地道:“正好我前不久买了点材料,来——我们一起做吧。”
“哎?但是伊织姐你手指的伤——”
“啊,那个没关系的啦,已经消肿了。”
说着我不容拒绝地便拉着敦的手站起身,结果因为我动作幅度过大,膝盖碰到了茶几,一些信封被撞落了下来,在地面滑出了一段距离。
中岛敦鼻翼耸动了下,视线落到那些信封上。
我也跟着看过去,发现最上面的信封缺口处露出了纸花的大半形状。
中岛敦口吻迟疑:“那是——”
我快步走过去,弯腰拾起它们,将纸花塞进去,又将其他信封压在了最上面,“没什么,”我直起身,抬手撩了下头发,朝敦笑了笑,“只是我的读者给我寄来的信而已。”
轻描淡写解释了番,我把它们放回到茶几,拉着敦进了厨房。
我教着中岛敦如何动手,做了足够侦探社所有人平分的点心分量,同时自己也在旁边做了一份。送他离开的时候,将自己的这一份打包递给了他。
“敦。”
迎上敦单纯的视线,我觉得自己脸有点发烫,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其中夹杂的私心。
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的心虚,我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麻烦你交给太宰先生,感谢他在之前给我的帮助。”
中岛敦接了过来,看了看手中的包装袋,又看了看我。
“伊织姐,你的脸红了。”
“……敦,这种话就不用说了。”
第二天我回去上班,店里不再有敦的身影,午休时同事们都有些想念敦,不过又替敦找到了适合他的工作而高兴。
我也是在这时收到敦的电话。
他高兴地表示大家都收下了他做的点心,巴拉巴拉兴奋地和我说了一大堆他在侦探社需要做些什么,直到电话那端传来国木田先生喊他的声音,他才恋恋不舍地表示要去忙了。
“啊,对了。”
挂断电话前,我听到中岛敦说:
“伊织姐,你做的点心太宰先生全部吃光了呢。结果我做的他只碰了一点点……”
“咳咳,可能是因为太宰先生暂时吃饱了,所以才留下你的。”
我嘴角一点点扬起,还好这是电话,让我可以在语气上假做平静地解释,煞有其事的就好像我不是故意用蟹粉做的点心,不是故意忘记告诉敦这一点,并且不是有意在敦做的时候,没有告诉他这种做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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