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片落叶

“哈？”

        我诧异地挑眉。

        饶是我堪堪算得上见多识广，却也一时半会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请原谅我……这话听起来真的有点怪怪的，不是吗？

        什么叫做——“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啊……我是说……”他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他的话好像挺有歧义的，有点结结巴巴道，“我们可以一起结伴同行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刚刚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隐秘的欣喜。我高高吊起的心一瞬间落回了原地，心定的同时，还携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当然可以了。”我听见我自己这样说。

        小猫幸运跃了上来，跃到了我的胸膛，很高兴的样子。它一个劲儿地蹭着我的下巴，柔软的温热的小团子，十分亲近人。

        “它是真的很喜欢你。”清水一贵爽朗地大笑，咧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很健康的样子，“它是一只高冷的猫猫，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小猫猫，一只……诶诶，幸运，你别走啊，让我摸摸。”

        清水一贵望着猫猫又敏捷无匹地跳到不远处高枝上的身影，无奈地摇头道：“好小子，有了新同伴就不让我摸了是吧，真是有够偏心的。”

        说罢，还非常浮夸地用力故意叹了一口气，余光一直扫着幸运。

        我笑了。

        这一人一猫真是有趣，有他们的加入。想必以后的旅途，我不会再无聊了吧。

        见清水一贵没有再来摸它的意思，小猫幸运又“喵”了一声，跳回到我的肩膀上，亲昵地蹭着我的脖颈，微痒。

        我不禁“咯咯咯”被逗得笑出了声。

        清水一贵羡慕地望着我们一人一猫，出声道：“万叶，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去晨练的时候，怎么唤它，它都不肯走。就趴在那里盯着你发呆。”语气微酸。

        他伸手指了指。我顺着方向看去，发现正是昨天晚上小猫幸运团着睡觉的地方。

        “然后我向它承诺道，‘我们马上就回来，一定会回来的，万叶是我们的新朋友’，听见这话，幸运这只小家伙才拽着猫步舍得跟我一起走呢。”清水一贵哈哈大笑。

        我望着他，也在笑。

        “说实话啊……我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旅伴……”清水一贵又露出来了那副窘迫的神情，其实我是清楚的。

        某些浪人武士多年流浪，独来独往，甚至连与人之间交往的基本礼仪都全然忘却了。清水一贵看起来比我大上几岁，若是在如我一般的年纪就成为流浪武者的话，想来也有几年光景了。

        听他又道：“我保持独立行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不久有了幸运的加入。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结伴，只是我有一个太大的毛病太让人受不了了……”

        “哦？”他如此坦诚，我来了兴致，“清水你何妨讲讲？”

        清水一贵坦然道：“我是个武痴。老是缠着旅伴决斗，都得他们经受不住，一个个唉声叹气，纷纷离开了。”

        这次，换我哈哈大笑了。

        “那我估计我们会很合得来才是。”我兴致上来了，“合格的武士绝不能让自己手中的刀剑变钝。只有厮杀着，切磋着，磨砺着，不断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武士之心，才能一直贯彻着武士之道，才能成为一个终极的武士。”

        清水一贵的眼睛越听越雪亮，后面简直就要发起光来了。看来他对我的这番话非常赞同。

        他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月牙儿，道：“说得真好，我喜欢你。”

        他的眉目之间全然是找到了知己的欣喜若狂，我看见他腰间挂着的雷属性神之眼正幽幽地闪着紫光，心跳声如同稻妻海上永恒的雷鸣。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兴奋，非常激动，非常——跃跃欲试地想和我正面交手。

        “我也喜欢你。”我回道。

        身上的风属性神之眼已经亮堂了起来，一绿一紫，光芒交相辉映。

        然而，比它们更亮的，是我枫原万叶和他清水一贵对视着的眼睛。

        “打一架？”他歪歪头，提议道。

        “好。”我点点头，回答简洁而有力。

        说来也奇怪，明明昨天晚上才认识互相交换姓名，但我们此时此刻的相处方式却如同认识了多年，相知相守的老朋友一般默契非凡。

        听行商朋友山田先生之前讲道，在海的那边，有一个繁华非凡的古老港口——璃月。璃月有一个成语，叫“一见如故”。说的可能就是我和清水君现在的状况吧。

        清水一贵身法飘逸，率先跃下树去。他灰蓝格子的围巾因惯性而向后方扬起，扫在我的眼睫毛前。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视线只捕捉到了他那一块艳红如枫叶的披风外摆。

        他衣袂翻飞，飘飘如仙人，定定地站在树下，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我。风声不算大，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落几片，又被他刚刚的动作带下来几片，打着旋儿飘下。落在了他的头顶上，火红的披风上，还有肩头乖巧蹲着的白色小猫咪幸运身上。

        幸运亦是像他这般，微仰起头，目光期待地看着我。一大一小，一红黑一纯白，发丝在风中飘啊飘，白毛在空中漾啊漾，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吃力地漏出，撒了他满脸。和谐而唯美的初夏图景。

        我不知又是多久没被人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瞧过了。

        “就来！”

        话音刚落，我利落地一跳，从这大树之上离开。

        在树林里的进行比试自然是不太妥当的。先不说会不慎破坏什么花花草草，或者误伤什么路过的小动物，成了破坏自然的坏人。就说我们俩都是难得一见的神之眼持有者，他雷系我风系。

        比试场景若是太小的话，我们仿佛戴着镣铐跳舞，怎么都舒展不开拳脚，更别说是比试得尽兴了。要起到让我们两个武痴都淋漓尽致地“切磋”的作用才行。

        我们选了一大片空地，这里靠近荒海，地势宽阔。

        我们面对面，分别缓慢地向后方退去，两个人脸上都藏不住笑意。

        幸运蹲在高高的废弃石墙上，非常冷傲地睥睨着我们，仿佛它才是高贵的观众大人，而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只是在为了讨它开心而专门耍了一场猴戏。

        “我说，三，二，一。咱们就开始吧。”

        清水一贵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是这副兴奋地不得了的样子，真是个如他自己所说，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武痴。

        一提到战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身后仿佛熊熊燃烧着名为“胜负欲”的火焰，热烈得仿佛要将他焚尽。

        其实我没有资格说他，因为我也同样兴奋，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确实不是武痴，我知道，我也确实觉得战斗很有用处。但到底对我而言，比战斗更加令人兴奋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满山红遍的枫叶，比如小狐狸在山中啃苹果的声音，比如——他和幸运站在树下等我的画面。

        那么，我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呢？

        我一定是被他感染了吧，我的情绪很容易受环境影响。有时候共情能力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站在原地吐息。风中有无数元素痕迹，它们慢慢围了上来，包裹着我，理清着我有些纷乱的思绪。我于是屏息凝神，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剑上面。

        “来吧！”我大喝一声，满腔热血骤然沸腾起来。

        其实我很少这么大声地说话，在我还是枫原家大少爷的时候，用这种音量说话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一旦我的声音超过某个他们这些所谓的贵族所制定的“规矩”，我就会受到非常严厉的处罚。久而久之，我就学乖了，再也不用那种音量与人交流。

        我却不太怨恨这种教育方式，享受什么样的生活就要肩负起什么样的责任。即使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我自己主动追求的，并非我渴望的，而是因为我的血脉强加到我身上的——我也不曾拒绝。

        只因我确实是在享受着名士的教导，穿着华贵的衣裳，吃饱喝足，还有闲散的零花钱可以救助荒泷派的小孩。

        这种教育方式也让我习得了一身非凡的剑术，是我现在成为流浪武士，有资格同清水一贵站在这里，比试切磋一番的先决条件，对此，我表示非常感激。

        “三！”

        清水一贵左手虚握，紫色的雷光在他的掌心里疯狂地跳跃，十分活泼。我在原地半蹲下，佩刀举在身前，呈格挡状。

        “二！”

        他的佩刀从他那黑色的，古朴的刀鞘之中被拔出，寒光反射出他的眼睛，眼神决绝，带着部分与野兽同根同源的暴戾。

        我将身体力量沉在脚底，青绿色的风元素缓缓凝聚在脚掌之下，只要我一个念头，便能化为胜过须弥出品的最好的小型推进器。

        “一！”

        紫光一闪，清水一贵瞬间于原地消失，又瞬间闪身出现在几步以外。雷蛇缠绕着他向着我弹射而来，威压铺天盖地。

        我嘴角微勾。下一秒，我弹射而出，速度更胜离弦之箭！

        这是武士与武士的战斗！唯有荣誉能将我们的身躯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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