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云奚循声回头,谢珝就站在她身后,少年清秀俊朗,弯着一双眼笑看着她。
今日谢老夫人寿诞,他与谢珩皆告假在家。
“成羽哥哥。”
四下偏僻无人,云奚顿住脚,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轻声唤他。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云奚手捻着绢帕,乖巧回他的话,“我寻霜姐姐呢,她方才说要去前院里看戏,结果转个身人就瞧不见了。成羽哥哥可见着她了?”
“倒是没有瞧见。”
谢珝仍是笑着,又道:“前头院子里人多,仔细冲撞了妹妹,等会儿我找个小厮替妹妹去寻吧。”
“不必劳烦哥哥了。”云奚抬眸,淡淡一笑,“我回棠落园里等着,一会儿霜姐姐找不见我自然会去园子里寻。”
她转身欲走。
“沅妹妹。”
谢珝再次出声唤住她,又往前两步,堪堪挡在云奚面前,“我昨日在街上瞧见了这根簪子,当时便觉得极配妹妹。”
他将掩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是一根青玉簪。
玉色通透,水头也是极好的。
最难得的是簪头一朵海棠花苞,光华流转间,愈发显得娇艳欲绽。
簪子递去云奚面前,他道:“今日祖母寿宴,妹妹簪着它正好。”
是正好。
年轻男女以簪定情,这样好看的海棠簪子,戴去谢老夫人面前。
今日她苦心安排的宴席,便算是枉费了。
云奚垂眸,看着面前的青玉簪子,没接。
“妹妹可是不喜欢这个?”
谢珝的语气有些急,“妹妹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去为妹妹寻来。”
“没有不喜欢。”
云奚抬眸看他,姑娘目光清澈坦然,似映着无尽春光,明媚又干净。
“只是成羽哥哥对我太好,我怕未来嫂嫂会吃醋呢。”
她伸手接过,好生将其收在了袖中,再柔柔一笑,“谢谢成羽哥哥。簪子我收下了,只是今日府里人多,这样好的簪子若是簪在头上,叫人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她眉眼弯弯,一派天真模样,说出的话却是既妥帖又周全,叫人指不出半点错处来。
“未来嫂嫂”是拒绝他的情谊。
“簪子收去袖中”是彻底绝了他的念想。
谢珝的脸色白了又白,许久才喃喃道:“原来妹妹早便知我的心意了,从来都不是不知,只是不愿……”
“成羽哥哥。”
她打断他的话,微微垂眸。
手里的帕子拧成一团,声音也细若蚊呐,“在我心里,你同行知哥哥一样,都是我的好哥哥呀。”
所以,是好哥哥。
便也只是好哥哥而已。
长廊转角处,树影憧憧,两道人影伫立已久。
徐知简今日是随谢珩一同入府的,徐谢两家素来交好,二人又是同窗。
谢老夫人寿宴,他自是应当过来贺寿的,却不妨一入府就瞧见这样一幕,不由笑道:“你这个妹妹倒真是个鬼精鬼精的,说好哥哥便也罢了,还非要加上你这个行知哥哥,生怕人家将她的好哥哥会错了意。”
身旁的谢珩并没应声。
徐知简摇开手里的折扇,笑了笑,抬目又看过去。
谢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有云奚仍旧立在那儿。
翘檐下日光莹润,她低垂着眸,也不知是在思虑些什么。
“欸?”
徐知简将折扇往手里一敲,话中无不透着惊艳,“上次见你这妹妹还是年前她来书院给你送糕点,那时只觉得瘦瘦小小。如今不过过了个年关,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了?”
谢珩抬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春日里的衣衫轻薄,姑娘还在孝期,发间不过别了支白玉簪,衬得眉眼清淡如月。
是素衫白裙也挡不住的好颜色。
谢珩垂眸,长睫遮掩下的眸光沉沉。
徐知简说得没错,他的这个妹妹,的确是生得越发出落了。
两人说话的这会子功夫,云奚已经抬眸看了过来。
“行知哥哥。”
她扬面笑开,拎着裙摆碎步跑了过来。
行至跟前,才垂下眸去,对着一旁的徐知简敛衽行礼。
“沅妹妹好。”他合扇一笑,随着谢珩唤她,又问,“我们才从前院过来,那儿正唱着戏呢,热闹得很。妹妹怎么不过去瞧瞧?”
“我找霜姐姐呢。”云奚说着,低下头去拧了拧手里的绢帕,“她跑得太快,我找不见她了。”
“我方才见她在戏台子底下。”谢珩温声开口,看过来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你现在过去,想必还能碰见她。”
“太好了。”
云奚粲然一笑,对着两人盈盈一福:“那我就找霜姐姐去了,不打扰两位哥哥说话。”
姑娘笑得烂漫,连翩跹而过的裙摆都带着雀跃欢喜。
“对了,行知哥哥。”她又回眸,目光掠过徐知简手里的折扇,“我前日里为哥哥做了个扇坠子,本来想亲手送给哥哥的。可是方才去竹园哥哥不在,我便搁在案桌上了。哥哥回去要记着收起来呀。”
“记住了。”谢珩颌首,又温和一笑,“快去吧。”
“嗯。”
姑娘总算安下心来,翩然离去。
谢霜果然在戏台处,谢老夫人也在这儿。
台上锣鼓喧天,咿咿呀呀正唱到妙处。
台下宾客已三两成聚,大都是看在谢府显贵,过来与谢老夫人攀交情的。
当然也有不少存着和谢老夫人一样的心思,想借着这机会,替自家儿郎寻段好姻缘。
“沅丫头快过来。”谢老夫人打老远瞧见云奚,招手将她唤上前来。
“外祖母。”云奚笑盈盈,见在场者大多长辈,又屈膝一一见礼。
“姑娘真是大了,这才几日不见,又愈发出落了。”说话的是徐知简的母亲,徐家夫人。
她牵过云奚的手,又上下瞧了瞧,笑道:“将来也不知是哪家的郎君这么有福气。”
于是转头问谢老夫人,“可许人了?”
“还没定下呢。到底年纪小,我也舍不得,想着在身边多留几年。”谢老夫人笑着接下。
话头一旦起了,几个夫人就三言两语得说开了。
言笑晏晏间,这便开始攀谈起来。
讲的是家长里短的闲话,探的却是各家底子的虚实。
云奚自觉退去一旁,和谢霜坐在一处。
“姐姐让我好找。”她犹恼,“下次姐姐再将我扔下,我便再不理你了。”
“好妹妹。”谢霜笑嘻嘻过去牵她的手,又指着戏台上道:“妹妹快看,这伶人好生俊俏呢。”
云奚侧目看过去,台上青衣水袖柔婉,正唱着:“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这青苔碧瓦堆……”
戏是好戏,唱得也是极好的。
只是那脸上浓墨重彩的,哪里瞧得出俊俏不俊俏。
“姐姐又诓我。”
谢霜一脸正经,“没诓你呢,真的很是俊俏。”
云奚别过头,再不理她。
看完戏,前头的宴席也开了。
主客皆入席,云奚坐去谢老夫人身旁,听她问,“方才戏台子底下那么些人,沅丫头可有中意的?”
“外祖母……”云奚羞涩不已,低低垂下眸去。
“我倒是有个好的。”
谢老夫人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看徐知简,“他是我自幼看着长大的,相貌秉性都是出挑的。徐家门第虽说和京里的那些侯府权贵比不了,但也是个清贵世家。且他与你行知哥哥同在书院进学,是个知根知底的。”
“方才我与他母亲通过气儿了,瞧那意思,她对你也是极满意的。你瞧着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
徐家是名门,徐老爷子早年在边关为将,后来年纪大了辞官回乡。现下虽退了下来,可这等勋爵人家,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与他家攀亲。
徐知简又是家中嫡长。
这门亲事,实在算得上是高攀了。
“沅儿都听外祖母的。”
姑娘再次垂下眼帘,似羞还怯,是最最乖顺姿态。
宴席后,宾客也未散。
今日谢定方请了一整日的戏,想着主客尽欢,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于是戏台子底下一时又坐满了人。
谢老夫人和夫人们在一处说话,云奚就陪着谢霜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一同喝茶看戏。
郎君们也没闲着,戏台子旁便是水榭,曲水流觞,吟诗作对,好不惬意。
徐知简今日不顺,清酒喝过几盏,便歪坐在一旁,摇头叹息。
旁人笑他,“徐兄今日有喜,合该是多喝几盏的。”
谢老夫人和徐夫人之间的热络未遮掩于人前,众人都看在眼里。
徐知简也笑,“我说今日这酒盏怎么尽停我跟前了,原是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又转头拉上谢珩,“行知,今日你是主家,你可得帮我。”
谢珩也喝了两盏,支手撑在桌几上,另一只手晃着酒盏。
闻言微抬眼眸,只将手中酒盏举了举,但笑未语。
众人皆笑,“罢了罢了,舅兄护妹婿,原都是我们的错,可千万别将我们轰出去才是。”
这头热热闹闹的,那头的戏台子底下也差不离。
台上的戏还刚过半,姑娘们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一会儿团扇捂着唇讲悄悄话,一会儿又看着云奚笑得暧昧不清。
“你们不看戏总看着我做甚么?”云奚有些恼。
姑娘们抿唇笑,“自然是看咱们的沅妹妹有多好看了,怎得就几日功夫,就生得又愈发好看了?”
这是徐夫人此前夸她的话,倒叫她们直接编排上了。
“好啊,现在笑我,合该日后落不到你们头上去,到时可别怪我羞你们。”云奚咬着唇堵了回去,瓷白的面上半是羞赧半是恼意。
大家又来笑着哄她,“妹妹别生气,今日可是妹妹的好日子呢。”
一句话便有半句是在羞她,云奚愈发恼了,骤然起身便要离席。
正巧丫鬟端了水酒从旁边过,与她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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