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所有男人都会这么选择
山崖里只有她的回音，空荡荡的回响。
那个高高在上的宴安世子，尊贵的冷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就这么……死了？他在她的眼中，像是无所不能，永远都不会有事一样，竟然也会死。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去死呢，她跳下去有很多理由。她要偿还他一次次的救命之恩，她打不过他，这次遇险是为了萧鸿他是被自己连累，让长孙翎活下去才能找到治愈弟弟病的药……
她有一千万个理由可以跳下去，选择让他活下来。
可是他没有任何理由自己跳下去。
“你回来啊！长孙翎，你不要死，你回来！”萧苌笙声嘶力竭，情绪崩溃，犹如晴天霹雳，一时无法接受。
那边的夏紫鸢也彻底愣住了。
试心桥没有情花，可是这一次，她看到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情花，这就是她寻觅十年而不得的情花。
十年问情，她看似不信有情。
但如果真的不信，又怎么会一次次来问。
她就是不甘。
今时今日，终于得见，世间有情人，只是不是她的有情人。
渐渐地，萧苌笙终于接受了长孙翎已经跳崖的事实，不再徒劳无功的对着深渊大吼大叫。
记得他最后那句叮嘱。
“你自己走回山崖，这桥年久失修，一个人在上面也不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句话，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萧苌笙一步步往回走，盯着站在断崖桥边的夏紫鸢，眼底只剩下冰冷和嗜血。
“杀了她，为长孙翎报仇！”
这一座桥，来时他们牵着手，去时只剩下她一人，形单影只。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跳下去陪他，因为她是萧苌笙，这一条路还太远太长，她只能走下去，继续走下去。
萧苌笙一步步走回山崖边，夏紫鸢此时受到的心灵冲击已经让她崩溃了，傻傻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砰！砰！砰！”
萧苌笙直接冲上来，对着夏紫鸢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拳拳在肉，脚脚如锤。
“夏紫鸢，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就是个疯子。”萧苌笙狠狠地一拳砸在夏紫鸢脸上。
夏紫鸢此时才从那种出神的状态回过神，看着萧苌笙，呆呆说道，“他竟然没有把你推下去，他竟然会自己跳下去……”
“该死！”萧苌笙气的眼眶都红了，狠狠又是一肘子锤在她脸上。
夏紫鸢毫无还手之力，任凭萧苌笙殴打，流下眼泪，“十年了，你知道吗？十年了，每一个男人都说可以为了我去死，但是每一个人，都选择把我推下去。世间男子薄幸，难道每一个都这么无情，难道他只是做了每个男人都会有的选择，当年他这句话，困了我十年，我不甘心啊，我想找一个人来证明，薄情是他，世上还有有情人。可是我找不到，十年了，我已经彻底失望。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这一幕……”
“你受了刺激，脑子有病，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谋害他人，找什么理由。夏紫鸢，别以为你有石心玉，我就不敢杀你。石心玉我不要了，我现在就杀了你，替他报仇。”萧苌笙冷冷盯着夏紫鸢，手指掐住夏紫鸢的脖子。
夏紫鸢想要说话，但是萧苌笙下手太狠了，掐的她只能呜咽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萧苌笙，别弄死她，还要问石心玉的下落。”
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苌笙不敢置信，僵硬地回过头，就看见山崖边，一袭白衣的身影矗立，衣袂飘飘。
这男人有着一张令人一见钟情的俊脸。
不是长孙翎，又是何人。
“世子！”萧苌笙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顾不上其他，刷地一下冲过去，堪堪到他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伸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实心的，活的，不是幻影。
一瞬间，克制不住红了眼眶。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萧苌笙抬眸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一步之遥，但是她没走过去，保持着和宴安世子应有的距离感。只是这么看着他，紧紧攥着拳头，高兴而克制，好好地看着他，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再再一眼。
直到泛滥地眼泪忍不住了，不想被他看见自己掉泪，才背转过身。
但是，她刚刚转身，就被长孙翎伸手一搂，揽入怀中，“萧苌笙，我没死，我回来了。”
她刚才喊的话，他每一句都听见了。
她说长孙翎，你别死，你回来啊。
他说，我没死，我回来了。
只一句话，萧苌笙摇摇欲坠的眼泪，就彻底决堤，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句话，就是克制不住想哭想哭。
眼泪沾湿了长孙翎的胸膛。
她哭的他心疼。
夏紫鸢此时才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我确实从没想过害你们，铁桥下面有一片铁网，跳下去也不会有事。十年了，我被推下来十次，不然早死了。”
她只是想看看，他们会怎样选择。
长孙翎冷冷说道，“下面有铁网，你确实没想要我死，但是，骗我们，你该死。”
“石心玉作为赔偿，给你们。不用杀我，我也活够了。十年了，我早就想死了，支撑我活到今天的，只是想看一眼世间是不是真的有情。现在我看到了，我下了黄泉，也可以告诉他，当年他说错了。”夏紫鸢凄然一笑。
萧苌笙红着眼冷冷看着她，没有一丝同情，长孙翎揽着她，只抬头示意，让夏紫鸢带路。
夏紫鸢一路上都没有再耍花招，只是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回到胭脂楼，夏紫鸢把石心玉递给了萧苌笙。此时萧苌笙早擦干了眼泪，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要不是夏紫鸢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伤，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刚才萧苌笙以为长孙翎死了，然后又陡然看见他活了，情绪这才一时失控。
此时回到了城里，想到自己那激动的表现，反而不自在，故意跟长孙翎保持距离。
石心玉外表是石头，里面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玉，而玉里面有流动的像水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冰晶玉髓，价值千金，有价无市。
拿到石心玉，又知道夏紫鸢对他们并无陷害之心，虽然骗了他们，但是，也不是十恶不赦。
“你不必寻死，我们也不会杀你。石心玉到手，这一节，揭过了。”萧苌笙想了想，冷淡说道。
夏紫鸢抿唇，“这块石心玉，其实是我们当年的定情之物。我早就想扔了，但又一直留在身边，提醒我，他是怎么样的无情之人。所以最开始我也没骗你，确实是不可或缺之物。不过如今我已经看到有情人同生共死，也不需要这东西了，便是赔偿，也是谢礼，谢谢你们。”
多年前，夏紫鸢只是普通农家女，和邻家秀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
那时候秀才家境尚可，夏紫鸢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郎才女貌，两家知根知底，早早便定下了亲事。
但天有不测风云，秀才的爹和人发生冲突，打人致死，被抓判刑，家底也全部变卖赔钱，他娘受这个打击病逝。夏紫鸢父母嫌他家贫，但夏紫鸢对他不离不弃，不惜和自己父母断绝关系，嫁给他为妻。
两人风餐露宿，生活艰苦，秀才进京赶考，没钱，又找不到人借钱，只好借了印子钱，只等着中举回来，就能还清债务。
可惜的是那年他名落孙山，而印子钱每天利滚利的翻倍，原本的几十两一下翻成了上千两。
他们根本还不起债。
要债的放话不还钱就打断秀才的腿，夏紫鸢为了自己的夫君，含泪把自己卖入胭脂楼。
之后慢慢的还清了印子钱，她还把剩余的全部给了秀才，让他好好读书，以后中举，过上好日子，从此不再是夫妻。
秀才非常感动，和她约定，等到他考上那日，便来胭脂楼接她回去，他的心中，只有她才是妻子，他绝不会嫌弃她。
夏紫鸢没想到秀才这么重情重义，就日日在胭脂楼等他回来。
但一等三年，秀才再也没有回来，而他终于中举了，中举那日便娶了一个当官的女儿，从此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早把她给忘了。
若是没有当日那句，必定接她回去这句话，她也早就不做妄想，为他进入胭脂楼，本就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可正是有了当日的海誓山盟，如今的背叛，才令人伤心欲绝。
夏紫鸢怒了。
你不承诺，我还以为自己一腔深情都值得。你忘恩负义，我才知道自己不值得。
于是夏紫鸢报复了。
她在胭脂楼三年已经成了花魁，不知道搭上多少达官贵人，有几个二世祖正好是秀才的顶头上司的公子，他们一番运作，秀才就倒霉的被打压的乌纱帽不保。
秀才发现自己的遭遇都是来自夏紫鸢之后，亲自来胭脂楼登门认错。不仅休了他的妻子，还说了一大堆解释的话。
说当年娶别人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他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那仕途就完了。都是那户人家看中了他的才华，非要他当女婿，他要是敢拒绝，早就被人整死了。他其实时时刻刻都想着她，愧对她不敢出现。
到底是深爱过的人，夏紫鸢心软了，原谅他了，让那些人不再对付他，帮他稳住了官位。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毕竟在胭脂楼爬模滚打三年，见过的太多，便想试一试，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正好有一次她无意间发现了试心桥，又知道试心桥下，还有一层铁网，便以找情花为借口，像今天骗萧苌笙他们一样，带着秀才去了试心桥。
结果，生死关头秀才露出了本来面目，为了活下去，把推她下去了。
夏紫鸢彻底疯了，以最残忍的手段把秀才弄死。
秀才临死之前告诉她，“这是每个男人都会做的选择。”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她。
夏紫鸢留在胭脂楼，每年都会带一个说愿意为她而死的男人过来，可是一年一年，十年过去了，她只见到了男人的薄幸无情，从未见过真有人爱一个女子，愿意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她。
身边的姐妹都趁着还值钱的时候，找了个富商为妾。唯独只有她，不愿意再成亲，留在胭脂楼，把一切都当成一场游戏，纵情声色，倒是屹立十年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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