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诚意
萧苌笙杏眼圆瞪，萧夫人？等等，自己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鬼面人的夫人？
她向着鬼面人看去，就见对方淡然坐着，四平八稳，不动如山。
鬼面人很无辜，何衷把他们当成夫妻，可不是他交代的。
说不准人家是看这两人藏头露尾，很有“夫妻相”？
“两位要隔着帘幕和我们谈生意？”李良皱着眉头问道。
萧苌笙见正戏到了，收敛了思绪，“咱们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来相亲，见不到脸又怎么样，而且我看你身边这位公子，戴着斗笠，不也是见不得人吗？”
帘幕挡住了双方的容颜，但是能够看得出欧阳昇戴着一个斗笠的影子。
“大胆。”李良脸色一变，竟然这么跟睿亲王说话，正要出言训斥，倒是欧阳昇冲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低调行事，以免暴露身份。
欧阳昇说道，“萧夫人说的对。见不见到人不是重点，重点是谈成这一笔买卖。我们李家一向都做粮食生意，无奈最近生意太好，没什么余粮，听闻贵伉俪有一批粮食，足有八十万担，我们想买四分之三。”
“四分之三，那就是六十万担了，看来李家今年的粮食还真的卖的很好，一下子要进这么多货。”萧苌笙唇边勾起一抹娇笑，对着身边的鬼面人说道，“你看，我就说嘛，李家赚大发了，咱们的要价，他们肯定买的起。”
当着欧阳昇和李良的话说这种话，摆明了看你们钱多要坑你们，把两人都气的脸色一青。
欧阳昇更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但他不找个理由，就心虚，深怕有人把这一笔粮食，和他赈灾的粮食联系在一起。
好在，对方没有想太多。
萧苌笙其实也怕欧阳昇联想到失窃的六十万担粮食，所以对外宣称都不敢说六十万担，而是八十万。
“夫人说的对。”鬼面人望向萧苌笙，眸光笑意奕奕。
萧苌笙脸色一僵，这个混蛋，竟然趁机占她便宜！但现在她的身份被何衷不小心弄成了鬼面人的夫人，又不能当面拆穿，只能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鬼面人对她这看似凶恶但对他来说就是撒娇的眼神，笑的更开心了。
“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了。这一批粮食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们是要运到九郡的，那边因为饥荒粮价暴涨，七八两银子一石米。”萧苌笙唇边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既然你们一次买这么多，那我就给你们优惠一点，五两银子一石米。”
李良怒道，“萧夫人，你这就太坑人了。九郡那边是特殊情况，其他地方不过一两银子一石米，我们现在去江南任何一个米铺买粮，都只要一两银子一石米。”
“那李老爷就去其他米铺买啊，看看你能不能买到六十万担。”萧苌笙似笑非笑。
欧阳昇倒是比李良沉稳，皱着眉头说道，“之前洽谈的时候，你们不是只提出加价五钱银子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五两银子？”
“喔，那是传话的小厮听错了，把五两记成五钱。”萧苌笙说谎不打草稿，慢悠悠说道，“本来我一定要加价五两银子，六两银子一石米。不过，看在你们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我就降价了，五两银子一石米。”
李良这下沉不住气了，他之前跟何衷谈的时候，何衷说的是一两五钱银子一石米，而欧阳昇嫌这个价格贵了，才来亲自商谈的。
这下倒好，不是一两五钱，竟然是五两。
六十万担，那得多大一笔巨款啊。
替欧阳昇办事，出这么大的误差，欧阳昇不说什么，他自己都觉得没脸。
“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哪有像这么卖粮的，你们到底来自哪一个家族？江南粮商里没有姓萧的。”李良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威胁。
萧苌笙啧了一声，“我们小门小户可得罪不起赫赫有名的李家。买卖那就是双方自愿，我也不是逼着你们买粮，你们嫌弃价格高，大可以不买。我还不想卖给你们呢，拉到九郡我赚的更多。”
欧阳昇此时倒是并没有特别生气，而是觉得一帘之隔的人非常难对付。
绝对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只不过他脑中把江南各大商行豪族的人挨个想一遍，也想不到能和这对萧氏夫妇对的上号的人。
“九郡粮价确实高，但是以七八两一石米的粮价，九郡能够买得起粮食的人能有多少？你不卖给我们，这八十万担，能卖出三分之一就不错了。更何况一旦睿亲王的赈灾粮到了，九郡的粮价必然猛跌，迅速回稳。而睿亲王如今就在苏州，去九郡也就半个月行程。你们就算抢在睿亲王前面抵达九郡，又能卖几天的高价粮？又能卖掉多少？”欧阳昇有条不紊，不温不火说道：“你指望在九郡都用高价卖掉这笔粮，那是不可能的。”
萧苌笙并不恼怒，眸光里闪烁着灿灿的光芒，这就是欧阳昇，很难缠。
明明六十万担粮食失窃了，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但是在跟外人谈判的时候，依旧稳如泰山，仿佛六十万担粮食还在，一点都不虚。
棋逢对手。
“所以，你卖给我，省时又省力。我可以加价，二两银子一石米。”欧阳昇缓缓说道。
李良正听的兴起，对方就是仗着九郡粮价高才喊出这样的天价，但是欧阳昇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把对方的优势化解了，占据了上风。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趁胜追击，以正常市价拿下粮食才对，但是没想到欧阳昇竟然退让了一大步。
二两银子一石米，也比寻常翻了一倍啊。
李良正要开口，欧阳昇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话。
其实不是欧阳昇不想趁胜追击，而是他预感到了对方的难缠。不如主动退一步，免得把对方逼急了。
“徐公子说的不错。但就算睿亲王运送赈灾粮到了九郡，粮价暴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从七八两跌到二三两，也得一两个月，足够卖掉八十万担粮食了。”萧苌笙食指在茶几上叩了叩，仿佛漫不经心说道：“更何况，徐公子，我想你忽略一个问题了。看中了九郡的高价粮市场的不止我一人，还有更多的商人。除了你们，还有其他粮商找我们。我可以卖给其他人，我想他们会觉得五两的进价，能在九郡卖出七八两的高价，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家要是没这么大的胃口吃下六十万担，买个二十万担也不错，怎样？剩下的，我卖给其他粮商。”
欧阳昇眼神一凝，这女人，太难对付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接下来又在运送粮食的消耗、其他商人可能联合起来压价等等各方面进行交锋，连李良这个正儿八经的商人都听的额头冒汗了，要是换成他跟其中一人对阵，早就输的一败涂地。
幸亏今天王爷亲自前来，不然要是换成老夫跟他们谈判，这是要输的连裤子都赔进去。
鬼面人倒是一直淡然地坐在萧苌笙旁边，他也不是没说话，比如……
萧苌笙嘲讽完欧阳昇买不起就别买，转而对着鬼面人说，“我们又不怕卖不出去，对吧？”
“夫人说的对。”
鬼面人倒是一直在说话呢，不过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一句。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三两银子一石米。”欧阳昇握紧了拳头，眼睛盯着帘幕，看不清那女子的身影，只能看见一个窈窕的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对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又是厌恶，又是忌惮，还莫名有一丝欣赏。
萧苌笙不紧不慢说道，“五两银子，不能少。”
“我已经加过价了，萧夫人却不愿让步，当真这么没诚意？”欧阳昇脸色阴沉。
萧苌笙慢条斯理说道，“诚意不是看加不加价，我愿意跟你谈这么久就是诚意。徐公子，你可比其他粮商难搞定多了，只不过我懒得一个个卖给他们，一下把六十万担卖给你，能省很多麻烦而已。但如果徐公子坚持如此，我也只能麻烦一点，把粮食卖给别人了。”
但五两银子超出了欧阳昇的底线，他不可能再让步。
“我不想夫人再这么操劳，一个个谈下去多麻烦，既然李家要，给他们算了，再少一两。”鬼面人望向萧苌笙，嘶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温柔。
萧苌笙明知道这是他们约好的在最后收官的时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但亲耳听到这句话，听见他喊她夫人，却觉得实在是一点都不像演戏。
“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萧苌笙仿佛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声，“你做主，当然听你的了。”
鬼面人笑了一声，对着帘幕扬声说道，“四两银子一石米，愿意就成交，不愿意就算了。”
这一次，萧苌笙没再说话。
欧阳昇松了一口气。本来最开始四两他绝对不乐意，但是此时听见四两这个价，实在是太感谢这位萧公子了。
欧阳昇不知道，他心底感谢的萧公子，就是劫走他粮食的人。
“萧公子这么有诚意，四两就四两。”欧阳昇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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