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红红的日头升起,温柔的阳光洒在吋息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添了几分暖意。
瘦小的少年倚靠在木围栏边,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啸呁短刀的刀刃,既要均匀的镀上毒液,又不能伤到自己,对他来说是必须全神贯注的事。
他的毒腺在耳朵后面,要用的时候得用手指沾下来,虽然麻烦些,但总比他听说的有一位幸运,那畜兵毒腺在牙齿,听起来厉害,却在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伤自己舌头,救治不及而亡,这死法既荒唐又可怜,从此军营里再也没有增加植入蛇骨的畜兵,他搞不好就是最后剩下的一个。
不知道掌军以后怎么安排自己?反正不是干采买的活计就好,他个子小,也灵活,也许可以做做哨探什么……
正这么想着,吋息便看见赤霄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走过来,他连忙起身站好,低头行礼,就听到赤霄高声道:“小息,走,跟我去镇上采买!”
吋息扬起脸,厚厚的刘海遮住了他惊疑不定的眼睛,急切道:“可是……掌军大人您说过……”
食言而肥的赤霄一摆手打断他:“营里什么现在都缺,我必须得去买些回来,你和地厌得跟着去当我的护卫啊。”
原来是当护卫啊。吋息放心了,继而还有点小兴奋,觉得自己终于成了有用之人,而不是可有可无的小杂役了。
他跑回军帐,将一套半新不旧但洗的干干净净的军袄换上,腰带扎紧,戴好护腕,正收拾着,啸呁猫着腰钻进来,问道:“掌军要带你去镇上?”
“嗯!当护卫!”吋息脸上难掩欢喜。
啸呁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突然将一串小钱塞到吋息手里,把吋息弄懵了,问道:“这是做什么?”
“到了镇上,瞅机会找家医馆悄悄买点烧伤药,你机灵点儿,别给发现了。”啸呁压低声音道。
吋息捏着这串还带着体温的小钱,高涨的情绪落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嗫嚅道:“……这么下去行不行啊,还是告诉掌军此事吧?”
“你们一个个倒是忠心耿耿。”啸呁咬着牙齿,恨声道:“咱们旌旗历任掌军都是怎么对待伤兵的?你们这就忘了?现在来一个会说几句漂亮话的就被哄的团团转,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吋息无言以对,从前,那些断了手脚,伤了根本的前辈被活埋的情景是如论如何也无法从脑中抹去的,想到那些,他垂下眼帘,重重的点了点头。
风城墟驾车,众人中午才赶到镇上,这是个挺热闹的边城,不甚宽阔的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全是商店铺子,粗盐香料,葛布绸缎,铁器陶瓷,书画妆裹应有尽有,游街小贩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赤霄就跟冲进了花朵的蜜蜂一般,挨着挨着扫荡了一遍,不到半个时辰,地厌和吋息手上就拎满了大包小包。
悠悠喝了一口酒,只负责给钱的风城墟看着两位名义上的护卫,实则上的苦力,同情的问道:“累不累?”
两个人眼睛发直,下意识的答道:“累……”
正埋头在摊子上选碗碟的赤霄呼的转过脸盯着他俩,吓得地厌和吋息立刻疯狂摇头,当场翻供,连说不累,赤霄撅了一下嘴,顺手从一边小贩的草扎子上抽出两串糖葫芦塞进两人口中,又重新在一大堆瓷器里挑挑拣拣。
酸涩而香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地厌和吋息都是第一次尝这种零食,两人对视一眼,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彼此别开脸默默吃起来。
此时已经日上中天,赤霄摸了摸肚子,觉得也有些饿了,便踱步走进这条街上最大的布行,打算一鼓作气把布料买完就去下馆子。
为何还要买布料呢?主要是因为,旌旗的战兵的军袄,实在埋汰人!
虽然军袄的样式都差不多,但用料裁剪会直接影响到穿着效果,旌旗的军袄用的那个素织棉,一看便是次等货,面子薄,染色还不均匀,且不知道最后是哪个小成衣铺子做的,能把高个子穿成小短腿,矮个子穿成侏儒,和展帜那军容军貌比起来,旌旗的人直接被秒成了叫花子。
简直浪费我方颜值!赤霄忿忿不平,对布行的老板娘高声道:“把最好的斜纹棉拿出来看看。”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赤霄的穿戴,虽不华贵,却也不俗,细微之处还颇有点讲究,应该是个好主顾,忙殷勤的上前道:“姑娘算是来对了,咱们店里斜纹棉样式多,质地好,价格公道,不知姑娘想要四十织还是六十织的?”
“四十织,厚点,马上要冬天了。”赤霄道。
“对对,四十织是咱们店里的招牌,都是南疆来的上等货,请问姑娘要多少?”
赤霄偏头想了想,道:“便先要五十匹吧。”
老板娘激动的浑身都支棱起来了,五十匹在这个小边镇可是大买卖,可惜她库存还差一大截,她眼珠一转,便装作闲聊的问赤霄买这么多斜纹棉做什么用。
“给战兵做军袄啊。”赤霄也不在意,一边看着其他花花绿绿的绸缎一边回答。
老板娘吓了一跳,若是做军袄,斜纹棉未免奢侈,且五十匹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营中千军万马,这做了衣裳才够几个人穿的?
“敢问……姑娘是为哪座大营采购料子?”她小心翼翼的问。
“旌旗大营。”赤霄觉得这老板娘问题未免太多,心里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道:“多少钱一匹?”
一听是旌旗大营,老板娘脸上的笑容里便多了几分轻蔑,腰也稍稍挺直了,慢条斯理道:“若是为旌旗大营买衣料,姑娘大可不必买四十织的斜纹棉。”
“那买什么?”赤霄挑起眉。
“小店库里还有些素织棉,虽颜色灰暗些,质地却也不差。”老板娘说着,现在已经没了做大买卖的心,只想拿现成货把这个女子打发走。
只因这镇上谁不知道旌旗掌军在军备上最抠门,她店里那批积了五六年,都被棉虫蛀坏了的素织棉就是旌旗买走的,何况现在大营都灭了,打着给旌旗买军袄的旗号来买最好的斜纹棉,这女的怕不是个骗子。
“素织棉太差了,比较适合做寿衣,还是你自己留着吧。”赤霄似笑非笑的说。
老板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想清楚后,心里腾的冒出一股火,不过因为开着门做生意,还是强笑道:“姑娘说笑了,素织棉也没有那么差,只是我听说旌旗大营里只剩下几个畜兵了,他们也配穿斜纹棉的?何必糟蹋东西呢?”
在门口等候的地厌与吋息闻言都默默的低下头,风城墟则往里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悲悯的感叹:这老板娘开门迎客不看黄历,这下要倒大霉了。
果然,赤霄面上的笑意已然褪尽,一双大眼微微眯起,盯着装腔作势的老板娘道:“怎么一块布还要分高低贵贱?”
“可不是。”老板娘生意做的不小,脾气也不小,顶杠道:“我们布行的斜纹棉也是远近有名的,若是给畜兵做了军袄,以后可能就卖不上价了。”
“他们不配?”
“他们不配。”
“那你也不配站着和我说话。”赤霄用脚点了点地面:“跪下来。”
老板娘的脸一下涨的血红,她在这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丫头一副生面孔,大不了是个外地来的小贵女,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于是她双手一叉腰,对着赤霄尖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配在我店里撒野?”
“我是旌旗的新任掌军。”赤霄继续拿脚点着地,催促道:“快啊,跪啊。”
“你、你说是就是啊!”老板娘气焰矮了半截,却还在硬撑:“无凭无据的,你一个小女子别在这儿猪鼻子插大葱……”
忽然,她的话音断了,因为赤霄已经探身过来,挨着她的脸,语气淡然道:“凭据便是,吾族姓为鹤凫衍,难道还当不了一个掌军?”
这三个字宛如炸雷,直接炸断了老板娘的腰骨,她身子一软,便烂泥般的跪在了地上。
什么都可能是假的,鹤凫衍这三个字却不可能作假。
灵族的上层族姓统共不过十个,这却是里面响当当的一支,而且这十个尊贵的姓氏是灵族持过法的,如果有人假冒,只要说出这三个字便会立即口舌溃烂,从此变成哑巴。
布行老板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边镇小小的商户,居然惹到这样的人物,本以为只是个小刺头,谁知会是暴雨梨花针呢?
赤霄垮着脸走出布行,她刚才声音很低,地厌和吋息并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看见原本嚣张跋扈的老板娘突然死狗跪地,磕头不止,两人俱是满心的疑惑不解,一边跟赤霄离去一边还回头看了好几眼。
“怎么说?”风城墟走到赤霄旁边,小声问。
“让她明天便送四十匹最好的斜纹棉到营里,你把钱备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赤霄还有点儿生气。
风城墟忍不住笑起来:“你场面搞那么大,还以为你要当一次恶霸,结果你还要给她钱哈哈哈。”
“我又不缺钱!”赤霄余怒未消,捏着拳道:“待会儿吃饭如果谁再招惹我,我真的就要掀桌大闹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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