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冰凉的烈酒径直泼向高台上的女子，台下的人也纷纷捡起火把砸向高台。
妖蛇入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要真祸延全镇，大家伙可都不得安生。损一人救全镇，听起来并不是坏事。而且那人不是自己，那就任由她伤了损了吧。
剑刃劈开火把，溅起无数木屑和火头。怜音就是剑术再高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火焰点燃了她的衣衫裙角，身上各处也传来灼烧后的疼痛感。与此同时，身后要救的人也昏迷倒地。
面前是如狼似虎的似要吞了她的镇民，身后是奄奄一息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弱女子，动武便会伤了无辜，不动就成了那个无辜。
一时间，怜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便是这时，一声长啸划破天际，刚刚还是大晴天，转眼竟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雨滴坠落，就像无形的手将怜音身上的火种一一掐灭。
很快，所有的火种都被浇灭了，众人俱是一愣。黄袍道士倒是率先醒悟过来，他慌慌张张地跪地大呼：“老天显灵，神女下凡，杀不得啊！杀不得！”
身旁的见状，也跟着跪倒在地，纷纷拜见神女。
怜音举目四望，总觉得刚飞过的大鸟似曾相识。
密集的雨滴缭乱了王夫人的发，贴在前额，更显狰狞狼狈。
祭坛的诡事很快就传到了官府，一场雨下得及时又离奇，也救下了王娇的命。
现在，王娇收押入牢，案件待审，听后发落。
怜音虽救人一命，得到的待遇却不好。久久未能解决的蛇患已然严重影响到了镇民的安危，杀人除蛇患一事早已在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共识。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说不能杀，据意味着多日未除的蛇患将继续下去，任谁也不会有个好脸。
所以，当怜音住店遭拒，买包子遭嫌，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太多计较。默默走在路上，左瞧瞧右看看，再不济也要给自己找个容身之地。
越走天越黑，路越窄，人越少，安静得让人心慌。更让人心慌的是，这不见人影，怜音却总觉得有人跟在身侧，盯着她看，但是每当她回过头去，却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及至深夜，所有人都入睡，店铺也关了门，怜音好不容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那是一个破败的古庙，木窗年久失修，挂在窗框上摇摇欲坠。一阵风吹来，腐朽的木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呀声。
这庙也是奇怪，唤作蛇王庙，里面供奉的却是个女子。
庙中央是一尊石像，看服饰当是个女子，左手端香炉，右手执花，座下是一条巨蛇，蛇头咬着蛇尾，绕成一个圈，围着石像，很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石像用红布遮盖了头部，刚才的一阵风，吹起了红布，露出了半张脸来，巧笑嫣然，是少女的笑脸。
古庙应该是很少人来，祭台之上尽是灰尘，上面供奉的果子糕点早已发霉发黑，是半点都不能吃了。
肚子在这个时候响了抗议的声音。
怜音心道：这些糕点果子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吃的样子，就是吃下去可能会有点痛，痛着跟饿着哪个好点？
这个荒唐的想法在她看见果子上的一条长长的蠕动的虫子之后，彻底放弃了。
怜音也是没有办法，现在镇子上就没有人愿意卖东西给她。身上唯一能放进嘴里的就只有鬼医给的一壶酒。那鬼医虽说医术了得，但平日里总喜欢卖些假药骗人，这酒叫心想事成酒，光是听这名字，怕不是假酒吧？
打开一闻，酒香四溢，但是不像假酒。
寄人篱下，自然是不能吝啬的。
这第一口便装进碗里，给了这庙的主人，怜音说道：“本姑娘乃仙族之人，路径此地，想要借宿一宿。身上只得一壶美酒，这一碗便是敬阁下的，望阁下海涵。”
剩下的半壶酒归她所有了，既然是心想事成酒，那就喝前许个愿……然后便是一口闷，烈酒入喉，呛得怜音直咳嗽，眼泪模糊了双眼。
烈酒上头，人也醉醺醺，晕乎乎的，怜音挨着桌子脚也就睡了过去。
月光皎皎，映出庙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来人是个男子，他眼神凌厉，薄唇紧抿，不苟言笑，气质冰冷肃杀，有傲然王者之气。普通人一看，是不敢上前来的。
也是，地位尊崇的魔尊司冥，趟过尸山血海，背负着弑父杀兄的恶名，便是任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脚步悉窣，是来人在独自忙碌。
谁能想象那个万人之上的魔尊，竟然在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铺草堆！！！
司冥铺得仔细，找来的稻草干净柔软，他还将上面突起的小刺一一摘除。铺好之后，他抱起怜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草堆之上。动作之轻柔，眼神之温柔，说出去根本没人会信。
而有的人醒着的时候人模狗样，一旦沾了床，就躺出个四仰八叉来，睡得跟猪一样。
司冥放下特意带来的桃花酥，转身要离开，却被人抓住了披风，怜音：“冥……冥……”
司冥心头一动，忙回过头，低下头想要更靠近些，好听个真切。却只听见某只猪在说：“明明要的是烤鸡！烤鸡！呵呵~”嘴角还痴痴地笑着。
司冥的眼里有一瞬间像是点燃的柴火，不过很快，火灭了。
司冥没有拍开那只猪蹄，他解下了披风，盖在猪身上，轻轻勾起了唇角。
事实上，只要是这只猪说的话，提的要求，恐怕魔尊大人都会无条件答应吧。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怜音是被烤鸡的香气熏醒的。
怜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吃着烤鸡说道：“这酒，是真的灵！”
吃完烤鸡，洗把脸，还要去衙门，今天可是王娇受审的日子。
李大人打着呵欠，慢慢走上公堂，坐下之后，还伸了个懒腰，他懒洋洋地说道：“堂下犯人，所犯何事？”
王夫人：“禀告大人，犯人是我家老爷的侍妾，犯的是七出之条中的淫佚”
李大人：“淫佚？那是你们家的家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夫人：“那我就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带回去了。”
怜音连忙阻止道：“且慢。夫人带回去是不是又要再施行火？大人明鉴，所谓淫佚也不过是夫人的一面之词。”
王娇看有人给她撑腰，也大着胆子说道：“是的，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有犯七出，我是清白的。”
作为夫人的贴心婢女，兰儿说道：“那你又怎么解释大晚上的拿着包袱出门？若不是夫人及时发现，你是不是就已经跟野男人跑了？”
“……”王娇低下了头，选择了沉默，她不知如何辩解，只是安静地看着地面。
有人呈上了证物：“大人，这是犯妇人当天拿着的包袱。”
这个包袱在事发的那天晚上被截后，大宅内便群蛇乱舞，慌乱间，竟被保存了下来。
兰儿：“这包袱沉甸甸的，想来装了不少的金银珠玉吧？都是王家的东西，大人，那就再加一条偷窃罪。”
李大人解开了面前的包袱，抖出了里面的东西，王夫人看了一眼，却是呆住了。
原来这包袱里面装的都是石头，看上去沉甸甸的包袱，里面装的却是不值钱的东西。要是说王娇打算跟人跑，带着一包袱的石头，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王夫人的脸色也并不好看，难道是有人换了包袱？她看着兰儿，兰儿却是摇头。这包袱兰儿很确定，没有人换过。
李大人：“王夫人，这……”
王夫人：“那夜蛇患入宅，一时慌乱，这包袱被人换了也不意外。但她就是偷人了，偷的那人就死在了我家院子里。”
“传召证人。”
家丁王甲：“小的见过大……大人。”这王甲恐怕也没有上过公堂，见过这个阵仗，抖得是不成样子。
李大人：“听说当夜就是你发现的尸体？”
家丁王甲：“回，回，回大人……是的，是一具男子的尸体，就在王家大宅的院子里，身上尽是白蛇。”
李大人：“你可看清楚是什么人了？”
家丁王甲偷偷看了王夫人一眼，被夫人睨了回去：“没……没看清楚。都，都，都是蛇，太凶了，没敢动。”
怜音：“大人，王家家大业大，人也不少，光是家丁婢女便有数十人，那人也可能是王家的家丁。”
路人：“是啊，王家守卫森严，守门的家丁一个比一个壮，更别说那墙建得比谁都高，怎么可能轻易进去一个其他的人？”
路人：“要是想私奔，也没有人会笨到将人邀进屋里。这是生怕不知道别人知道他们的事吗？”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一声惊堂木，才堪堪镇住了场面。
怜音：“人证跟物证都不足以说明什么，夫人，莫要冤枉了人。”
“我冤枉她？我的亲儿便是死在她的房内！至今蛇患未除，我儿的尸骨久久未能下葬，都是这个女人害的！”王夫人着狂，继续道，“请大人明察，一定要替我儿做主啊！”
李大人：“犯人王娇，可有话要说？”
王娇：“大人，少爷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里。我是冤枉的！”
李大人：“既然人是在你的房里没了的，你便有重大的嫌疑。来人，先打八十大板，就看你招不招！”
怜音还想说些什么，却衙差拦住了：“大人！”却是无法阻止，便看着王娇受板子，皮开肉绽，打还不到一半，便生生疼晕了过去。
王娇被打得是奄奄一息，王老爷看不过去，便让李大人找来大夫，先将王娇押入后堂。
王夫人：“大人，自我嫁入王家已有二十载，家中一向安宁。就是王娇进门不过数月，我家便遭了蛇患，这与王娇绝对脱不了干系。这女子不顾生死地要救王娇，必定是同党。决不能放过！”
这女子指的就是怜音。
李大人：“那夫人，你的意思是？”
王夫人：“自是听从大人的。”
李大人：“那就先打八十，再让她好好招认！”
怜音：“且慢。不能打。”
李大人：“为何？”
因为怕疼。
怜音：“王家大宅的蛇患，我可以帮上忙。只要给我七天的时间。”
王老爷：“你真的可以除去蛇患？”
怜音：“七日之内，我要是做不到，这八十个板子可以随便打。”
王夫人：“我儿困在里面已有数日，我只给你三日时间。”
怜音：“好，三日便三日。”总比八十板子要好。
王夫人见怜音答得爽快，暗觉自己亏了。
便是这个时候，有人自后堂而出，低声在里大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大人的脸色竟是一变。
李大人要那人将消息告诉了王家夫妇，夫妇二人，一个欢喜，一个忧愁，脸色甚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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