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沉浮，破

观战的其他参试者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毕卿满脸担忧地望向江流儿，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她才深知那幻境之中的恐怖。

除了毕卿之外的众人都只是见到李懿元展开八卦图后，三人便同时闭上双眼站在原地，直至战魁突然睁开眼然后又昏迷过去，整个过程中三人甚至没有动弹过。

“这是怎么回事啊？”单喃喃道。

“这是？”观战台上，二皇子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圣女钟灵儿。

钟灵儿眉头微蹙，也只是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知情。

只有商皇若有所思。

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莫邪还是将昏迷的战魁“移”出了演武台，这也代表了他被正式淘汰。

幻境中，奈何桥上。

江流儿满脸担忧地看着战魁掉落忘川河中，但也因此读懂了后者最后想要说得话。

他后撤一步，盘膝在地，没有看站在巨浪之上的李懿元，而是望向被禁锢在忘川河中的万千鬼魂，它们挣扎着，咆哮着，同样哭泣着，痛苦着。

众生相，皆无相。

一时之间江流儿竟有些惘然，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鬼魂在诉说着什么，能感受到它们最本质的渴望，渴望着脱离苦海，渴望着轮回转世。

他渐渐有些难过起来，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做些什么。

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忘川河，如此数量被囚禁的鬼魂，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佛经中的一段记载，然后他不知不觉间便跟着念了出来。

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

他可以超度这些罪恶的灵魂，不再受地狱之苦。

一尊高达数十丈的佛像随着经文的诵读出现在了江流儿身后，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佛像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与江流儿一样盘膝而坐，但不同的是，佛像膝下还有一朵千叶青莲花。

但，他不是佛，而是菩萨，因为他曾许下过承诺。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此时的江流儿再次进入无我之境，不再感受到忘川河水带来的压迫与寂灭，只是那无尽的悲伤与诉说依然环绕在他的意识之中，他再次感到难过起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江流儿的情绪，菩萨像面露慈悲，它遥遥扔出左手宝珠，默念经文，只见宝珠不断变大将巨浪笼罩在内，随后散发出万道金光洒向无数鬼魂。

忘川巨浪猛然挣扎，却在宝珠死死限制在原地，宛如被一只大手抓住，动弹不得。

站在忘川巨浪顶端的李懿元面色巨变，因为他发现，自己竟如脚下忘川河一般无法动弹，注入巨浪之中的真元也被迫中断。

这是什么？！李懿元惊骇莫名。

他看着面露慈悲的高大菩萨像，内心深处隐隐闪过一丝恐惧，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恐惧的味道，久到如此陌生。

无法反抗的李懿元只能看着宝珠散发耀眼金光洒向忘川河中的所有鬼魂。

被金光照射到的恶鬼最初惧怕不已，仿佛遇见了天敌一般，只是在金光笼罩全身之后，所有恶鬼竟渐渐安静下来，狰狞的面目变得祥和，与菩萨像露出了相似的慈悲相，随后它们残破的身躯便在这金光之中渐渐消散。

只是在消散之前，所有的恶鬼不约而同地向江流儿所在位置虔诚叩首，宛如信徒。

地狱已空，我自成佛。

沉浮，破！

江流儿与李懿元几乎是同时醒来，也几乎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两人的脸色苍白如雪，身形摇摇欲坠，但后者第一时间没有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骇然地看向前者，他根本无法相信江流儿竟能破去他的“沉浮”。

那可是他付出极大代价，期望用来击败青云榜上前四人的术法啊，怎么可能被一个知守中境的人所破？！

“你到底做了什么？！”李懿元脸色难看，不可置信道。

回到现实之中的江流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根本没有听到李懿元的质问，他第一时间查看了自己的全身，发现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当他查看识海时才发现，精神力竟已消耗大半！

若再拖延一段时间，即便不被忘川河吞噬，恐怕也会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陷入昏迷。只是除此之外，他似乎没有感到其他不适，甚至此时的心境更是异常祥和。  

另一边，李懿元很快便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甚至比江流儿更盛，因为他受得伤比后者更重，只是这个伤并不体现在肉身上，而是灵魂与精神层面。

“沉浮”是将他与敌人的意识一同带入幻境，在幻境中，他既是忘川河水，也是孤魂野鬼，只要他愿意，他便能成为幻境中的任意一物。

如果在幻境中将敌人吞噬，其现实中的本体精神也会相应受损，甚至直接死亡，但这一规则同样适用于施法者本人，如果幻境被破，他的精神也会受到重创。

被破去术法的李懿元无疑受到了反噬，但能创出精神与灵魂层面的术法，可见其精神力在同境界之中也堪称佼佼者，此时他的精神状态虽然极为虚弱，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

两人都默契地立于原地缓缓恢复，等待眩晕感过去后才正视对方。

李懿元面色阴沉如水，他发现事情的发展隐隐超出了他的控制，尤其江流儿破去“沉浮”幻境，使他的道心蒙上了一层阴霾，如果不能在这里战胜后者，将会对他的心境影响很大。

反观江流儿，此时却是一脸平静，在幻境之中的无我境界似乎延续到了现实之中，使他的心境异常祥和，虽然还是感到一阵虚弱，但情况却比李懿元要好上不少。

“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了啊。”二皇子自然看出了李懿元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

“师兄的道心有些不稳。”圣女看得更加透彻。

“真是好奇这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二皇子笑道。

此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恐怕是所有人此时都在疑惑的事。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胜负的天平已经不再完全倾向于李懿元了。

“灵儿，现在你怎么看？”

“五五之间吧。”

“虽说懿元此时状态不佳，但江流儿显然消耗也不小，仅凭知守中境的江流儿，恐怕还不足以与他持平吧。”

“殿下想必也已看出，懿元师兄此时的状态不佳除了精神力消耗过大，更主要的原因是心境受损，而反观江流儿，虽然精神力同样消耗巨大，但其心境却依旧平静如水。”

“灵儿的意思是，江流儿此时的心境优势要胜过懿元？可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跨越境界上的鸿沟吧。”

“此时的心境差异只是表象，但由表象可看出，或许懿元师兄的境界更高，但相对江流儿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钟灵儿平静道。

“哦？什么缺陷”二皇子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他至今为止的战斗都不过是点到为止的比试而已，他从未经历过必须分出生死的战斗，未曾感受过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甚至从未失败过，他的心性在我看来，孱弱的如同婴儿一般。”钟灵儿毫不客气的评价道。

二皇子听到这段话后，沉默下来，因为他知道，钟灵儿是对的。

“但懿元师弟毕竟境界高超，道法绝妙，想必江流儿还不能将他逼入那等境地吧。”二皇子再次开口道。

“或许接下来就会了。”

“灵儿如此看好？”

钟灵儿沉默下来，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看好江流儿，或许是他还未动用无极，或许只是在两人之间，她更不希望李懿元获胜吧。

“或许吧。”钟灵儿喃喃道。

不过江流儿迄今为止的对战几乎都是与更强者，鱼龙镇米铺掌柜、玄阴宗长老、孙貂寺、青城观观主，每一次战斗都陷入了生死边缘，本就不弱的心性在不知不觉中被磨砺的更加坚韧，这也许是钟灵儿如此看好他的原因之一吧。

经过三场的擂台赛，李懿元如今的真元已不足两成，若再消耗下去，恐怕胜负将会彻底反转。

李懿元不得不强压下内心深处的一丝烦躁，身为道主之徒，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允许自己在这里失败，更别说对手只是个知守中境。

一定要一击毙命。李懿元终于下定决心，即便冒些风险，他也要在这里直接除掉江流儿。

绝对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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