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回

君落卿收到她那位雇主的消息时，还在盘口处理手下捅出的篓子，新来的伙计不会来事儿，整的对面老板心情不舒畅，扬言不再和君家盘口谈生意。其余伙计见此情形也拿他没辙，只得搬来自家老板坐镇。末了那伙计不免会被数落一通——不过她今天心情不错，便冲手下人放了几句狠话，让那人没脑子就滚蛋，这事儿算是翻篇。

        走到酒店贵宾室，君落卿低头：

        “青铜铃铛，吴山居，带上你手里的东西。”解雨臣这边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对面就给了回复

        “五点，等着。”君落卿将手机扔在桌上，自己则坐在酒店贵宾室内，神情有些呆滞。暗暗思忖自己要拿的物什不适合让人送来，索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喊来下人叮嘱几句，起身离开酒店

        东西还扔在家里，君落卿出门拦车，今天她没带司机……虽说她平常也不怎么摆大小姐架子

        杭州的老天看来正梨花带雨般哭泣，路上淅淅沥沥下着雨，倒也不算大。车驶到西湖边的时候，有不少游客已经开始撑伞游逛断桥，君落卿坐到西湖边的某处码头下车。后来上船时，雨雾笼了她一身，都说看西湖就要这种烟雨朦胧的天气来，船行一会人影开始模糊，紧接着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人们都好奇的上前询问能否乘坐游船，下雨天西湖游船有时不予以开放，不巧被他们赶上了

        五点整，君落卿背着物什准时出现在吴山居门口

        牌匾是花梨木刻制，君落卿插兜望向牌匾上三个大字，心中回味着道上流传有关他们各式各样的光荣事迹。听解雨臣提起好像是因为张起灵，吴邪他们这才离开雨村重操旧业，原本打算走老路去长白山，谁知道长白山一带前不久发生地震，解雨臣叫人探查后发现那里已经被震塌了，这才找上她。

        门没上锁，君落卿推开吴山居大门，她眼睛微眯，最近出门次数屈指可数，便没怎么打理头发，空气刘海长到眼睫，稍微有些阻挡视线，这倒还不影响她欣赏吴山居各处风景——哦，君落卿想，老板为防贼，在各处藏匿了一些机关，属于小偷必中的那种

        解雨臣刚摁断电话，就和吴邪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张起灵坐在不远处发呆，吴邪看着张起灵叹气，和解雨臣一道出门迎接“客人”

        君落卿点头：“花爷”

        解雨臣微笑，冲吴邪致意道：“吴邪，这位是君落卿，道上人称小阎罗，你叫她落卿就好，我和她合作过几次，技术人品什么的放心，你们去那里的路，估计只有她知道怎么走”

        转头：“落卿，这位是吴邪。”

        “小三爷，久仰大名”君落卿看向面前这个人，吴邪看起来比解雨臣要大一些，但是在四十出头的男人堆里，却是像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君落卿眨了眨眼睛，吴邪眼神里透出一股别有韵味的沧桑，但还没有张起灵眼神中的淡然，两者经历相比总要少些，在他们中能找到许多相似之处

        吴邪对这丫头身上背的东西充满好奇，看起来像兵器或图纸这类，听见君落卿开口，连忙摆了摆手，说：“不敢当，落卿，小花，进去再谈吧！”

        君落卿跟他们迈进正厅，刚进门就瞅见张起灵坐在沙发上发呆，张起灵察觉有客人来，眼神单分给门口三秒，又移开了。见此，她神情古怪，眉头稍皱，很快又恢复自己毫无波澜的面孔

        “那我直接进入正题吧？”吴邪摊开手：“我们为表示诚意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还有钱，你和我们换完货还得走一趟，就这样。”

        “小三爷，你为什么要去长白山”

        “为我兄弟”吴邪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直接就问，面上的惊诧转瞬即逝，冲沙发上的张起灵扬头“他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边了，要去那找。”

        君落卿点头，吴邪点到即止，明显不想多说

        不过他们的目的差不多，她又想

        解雨臣斜倚着古董货架：“她比较直接”

        吴邪知道解雨臣再给他解释，点头说：“没事，我很喜欢这位小姐的性格，相信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行，初次见面，会有讯息不方便透露，我理解你”君落卿听完他的话，卸下背在身上的黑色圆桶，搁在面前的木桌上，触及瞬间，发出一声闷响

        “这是我的换品；吴老板托人办事，诚意我看到了，你的换品呢？”

        吴邪从茶几上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推到她面前，她看到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静静地躺在里面，泛着陈旧的气息，铃铛没有声音，君落卿想，内里必定是涂抹了松香。

        君落卿立马认出了这枚铃铛是张家何职位的人才会用，肯定的说道：“不错，是长老铃，我以为会是族长那枚。”

        张起灵听到这儿，抬头看了君落卿一眼

        小花说的没错，她果然知道很多东西，吴邪想

        君落卿抬手收走铃铛

        “小三爷，东西是还你们的”

        “还？”吴邪不解，他竖着将圆筒上的拉链拉至底部，一把吴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刀摊开在吴邪面前

        刀鞘通体全黑，刀柄流传着暗金色的光芒——正是张起灵丢失的黑金古刀

        吴邪藏不住心头的惊讶，下意识喊：“小哥”

        解雨臣向这边看来，眼神同样很是诧异

        张起灵迅速握着刀拿起，像是在确认什么，审视的目光在刀上细细游走，随即看着吴邪，点头：“真的”

        “在哪找到的？”张起灵面对君落卿，君落卿深深凝视他的眼眸，从他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翻涌，瞳底一片漆黑，语气毫无波澜，如同机器娃娃般，她压住心头逐渐迭起的愁绪，语气轻佻，回答：“蛇沼。”

        张起灵抬头，看向她时眼神有些疑虑，更多的是提防

        “多余的话我也不方便说，你们不用问。”君落卿冷不丁甩出这么句话，她的头向旁一歪，似乎听见窸窸窣窣衣料摩擦声。吴邪正在背后给张起灵打手语，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手语暗示，便故意冷脸瞪着吴邪，尾音染上几分生气的意蕴：“小三爷，有话不妨当面讲，私下和人打手语，什么意思。”

        吴邪看君落卿的眼神多出几分疑虑和如获至宝的惊喜，他先是询问地看向解雨臣，再将头拧回来：看来这丫头耳朵挺灵敏，和新月饭店的听奴估计一条道上出来的，连手指摩擦棉布的声音也能听见。

        “哈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这不多余的话你不方便说嘛，唉？不知道落卿小姐能否最近就出发，我们的时间很紧迫，沿途还得解决点拦路的。”吴邪莞尔一笑，他身旁的张起灵仍暗中观察着君落卿的一举一动

        这人有点麻烦，张起灵想。

        “无妨，我随时有时间，小三爷想什么时候？”

        “那就后天，东西已经备好了。”吴邪双手合拢

        君落卿挑眉，颇为惊讶：“这么急？”

        “这次情况特殊，我想你应该知道些内情，落卿”靠在柜子旁的解雨臣突然说，“有些事情你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不是吗？”

        “花爷，我想你是说九门中的恩怨，嗯？”君落卿知道，解雨臣此刻是在告诉自己：有的话不便明说，他会给自己发邮件，于是应下这番差事“行”

        “就聊到这吧，我回去也好备些东西，同行多少人？”

        “六个。”吴邪和君落卿站起身，友好地握了握手：“那么落卿，合作愉快”

        君落卿点头：“合作愉快，小三爷。”说完立马撤开手，转向解雨臣：“还是老样子”

        “放心，会先付三分之一给你”

        君落卿不再多言，拿着木盒大步走出吴山居，耳边隐约听到屋内谈论的碎语

        “找她办事都是先付佣金的三分之一，要是喇嘛夹成了再付全款，有意料之外的好东西得加钱，要是没成，给二分之一就行。我之前和她下过两次斗，她身手挺轻快的……”

        “……给她说不说谁盯上青铜门和小哥？她都知道多少东西？”

        “这很难说……看你吧”

        君落卿听到张起灵时特意趋缓步伐，但是没听见什么有用信息。想来是吴邪担忧隔墙有耳，故意没和解雨臣议论正题

        这都不重要，君落卿将全部的琐碎念头从大脑中拂开。她派到汪家那边的密探前不久来了讯息，汪家人最近有小动静，她猜可能就是因为中间必然有他们来掺和一脚吴邪才说特地解决一批人，唔，听道上传闻哑巴张这性格是好过一阵，现在看十有八九又是失魂症发作，除了身边的人和事其余过往经历又忘的差不多了

        也难怪吴邪他们又要去青铜门，只是我也有我的目的，她想

        天比往日都要暗淡的早，君落卿绕了大半个西湖到码头，手中提着牛肉面和生煎包，潮湿的空气凝结成水珠打在她额前的刘海，变成几绺几绺的样子，面孔白皙，此刻她面颊微微发烫，明显是刚运动完的下场

        “君栎，开船”

        晚上八点，解雨臣的邮件“叮咚”出现在君落卿的电脑屏幕上

        大体上述说了此行的目的（估摸75都是假的）还有吴邪准备怎样“玩转”汪家人（简而言之，是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必须要参与的计划）等等……硬生生“凑”够了七千字出来，着实是看的君落卿眼睛疼，头也跟着大了一圈

        吴邪“后天早上八点在吴山居门口见”

        君落卿：……

        很好，懒觉也不让睡了

        君落卿没回复，她倒在床上装死

        看出来了，你们真的比我还急

        她彻底郁闷了，半天艰难地从被窝里探出头给君栎发了条微信：“明天帮我办好东西。”

        君栎：“好的”

        君落卿揉着脸颊：原来面瘫装多脸会疼……半夜简单收拾完都将进两点，她栽进枕头中，昏昏沉沉地想：希望他少点痛苦

        出发前一天，吴邪特地请她君落卿到楼外楼吃饭，美其名曰：赔礼饭。其实她觉得不必如此，当时佯装气恼，线下吴邪大抵也没当真，走个过场而已。君落卿长吁出一口气，那时候她还没定居杭州，听闻楼外楼的菜小有名气，来到杭州后，发现本地人都不爱去楼外楼吃饭，他们认为那边菜品一般，想吃上正宗的杭帮菜，须得去乡里搜罗。

        她找到吴邪定的包厢，推门而入，正巧瞧见吴邪站在窗口，他低头轻抿嘴角：“落卿，来了？坐吧”

        君落卿将挎包卸下，拉开一旁的座椅，问到：“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三爷想必知道我昨天根本没有真生气，今日喊我前来，所谓何事？”

        吴邪大概有种被戳破的尴尬，轻咳一声：“嗯，确实有点事。”说着拿出一张长白山的线路图来：“我们之前去青铜门，走的是三圣雪山，现在快入冬了，大雪封山封的厉害，十四公里边境线过去再重新炸开山体找路肯定出事，小花说你知道另一条线该怎么过去——我需要你告诉我具体事宜，比如我们要从朝鲜边境翻过去？”

        “不用，就从朝鲜和中国接壤的地方，我知道那边有路……哦，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没从那儿走过，之前有一支雇佣我的队伍排人去探路，老板财大气粗，三四十个人齐溜溜进去，屁点信号都没放出来。”君落卿像想到她人生中什么污点似的，啧啧感叹：“派的一群所谓的高手，回来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老板当时就吓的屁滚尿流了，直接把我们的佣金打到账上让我们滚蛋，同行的几个也都怕的不行，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甚至成为道上一桩怪谈，越传越邪乎——其实没那么多人，唉，你听过吧？”

        吴邪点点头：确实有一段时间道上都在传言说出手阔气的老板雇了道上好多高手去夹喇嘛，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回来十几个人。都在问什么地方这么邪乎，折了这么多有名有姓的。

        “这次下去的只有七个人，看来我们还得想想办法，路上……我再带点人手解决那群……“

        “汪家人？九门早期之事我略有耳闻，小三爷不必瞒着，我对你们之间恩怨是非皆不感兴趣，只要钱付得到，我就是个帮忙干事的”君落卿大气一笑。

        “哦，这样。”吴邪意味不明地看向我，“那依你之建，我们如何解决这群碍事的人？”

        君落卿品味出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给个建议，我就知道你了解多少，当然我肯定不会听你的，少在背后掺和一脚，挨老子的事

        “小三爷第一次和我合作，有猜忌很正常，我说过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你们对付汪家人，全程我不会参与。”

        这倒是让吴邪很意外，全程不参与，敢情我们前阵冲锋的时候她坐在后排嗑瓜子？

        “我当然是会带个功夫好的帮你们”君落卿故意把话拆开来说，“花爷雇我付的是下斗的钱，可没付帮你们搞事的钱，我的员工是我付工资，他可以任你差遣，留条命给我就行。”

        君落卿说完这句话同时内心不停在默默祈祷：君栎姐就是溜溜嘴皮你别介意……

        “行”吴邪笑着看向刚站在门口等候的服务员，“不说这些，你看菜也来了；今日我请客，点的都是这里的招牌菜，龙井虾仁不错，落卿你尝尝——”

        不愧是小三爷，人设无缝切换

        饭桌上君落卿和吴邪互相闲散提到过一些关于这次行动的事，要说起来过于冗杂。事毕回到家，君栎已将东西整理在沙发上，人回到屋内了

        暮色渐渐降临，今日天空有微弱阴沉，晚上倒泛起晴来，粉红暖黄晕成一片，悉数点染进波光粼粼的西湖

        人们各怀心事，安然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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