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拜别入山

清晨的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而这轻纱下的一处山洞中，陈石两腿微屈，左脚经右脚内侧向左前方迈步，脚跟着地；同时身体稍右转缓缓地摆出一个《五禽戏》中鹿形的姿势。陈石的胸膛一起一伏，四肢也跟随着呼吸不断调整，就像一只水边饮水的小鹿。

        或者应该说是一只大鹿，陈石近六尺高的身躯，就在这狭小山洞里，一会儿化作凶猛的老虎，过一会又变成灵巧的猿猴。直到正午，薄雾褪去，一道身影慢悠悠地从山林中走来，陈石也正好将《五禽戏》打完三遍。

        陈石看着年老的言贵正要顺着山路上来，急忙冲下山去迎接。片刻后，山脚下陈石接过言贵手中的匕首，收到了言贵传来父母的口信，确认父母已经安顿好且无意外后，陈石心中的担忧少了一大半。这匕首是陈石特地要来的，虽然他天生大力，但有些时候大力也没有工具好使。

        在山林中生活了一个月，陈石受够了手撕兽肉的痛苦，如今有了匕首想必方便很多。

        “已经一个月了，也无甚生人来村里查那事，只是侯家人似乎搬走了。石头，你什么时候回村啊？还是就此出了门去，在外面闯荡闯荡。”言贵扶了扶腰，关切地问询道。

        “侯爷爷他们走了么？”陈石一脸失落，修炼带来的喜悦也消失了。

        “是啊，只是听人说东西没带走几件，想必是怕睹物思人吧。”言贵也有些疑惑，不过只当是侯家人痛失爱子，不想留在伤心地，所以背井离乡。

        “我想回去看看，再做决定。”陈石视线低垂，语气低沉。

        “唉，那我们回村吧。”看着陈石的样子，言贵知道无法阻拦，只得哀叹一声。

        “先生，我背您。”看这言贵佝偻着身子，想到他上了年纪却还为自己入林上山，陈石一阵羞愧，走到言贵身前蹲下，开口说道。

        言贵大感欣慰，顺从地爬上陈石的后背，一老一少一边谈着话一边朝着古水村走去。

        正午的烈阳照在村口的铁桦树上，映出斑驳的影子，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个招手迎客的人儿。陈石背着言贵，站在树前，久久无言。沾血的叶子早已除去，满是鲜血的的土地也被翻了新，只有树干上残留着血点。

        言贵不忍好徒儿沉浸在悲伤中，催促着陈石往侯家走去。陈石默默地赶路，很快就来到了侯家门前。

        “进去吧，人都走了。”言贵拍拍肩，示意陈石放自己下来。

        “先生小心！”陈石半蹲着身体，放下言贵后，径自进了屋。屋中陈列和以前差不多，只是一月空置，落了些许灰尘。陈石一处处看过去，发现家中柴火已经用完，想到一月前侯伟找他砍柴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对。陈石又跑到他们放衣服的地方，发现衣服都还在，他有些慌了，开始满屋子翻找起来。

        没了，侯伟的东西都没了。可是他爹娘的东西都还在，那他们去哪了？仇家寻仇？可我才是凶手啊！猴子呢？猴子的墓在哪？陈石失魂落魄地想到。

        “先生，您知道猴子的墓在哪里么？”陈石转头询问。

        “应该在村东头，侯家是这么说的。”

        “先生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陈石听到答案后丢下句话便飞奔而去，徒留言贵一人在屋中叹息不断。

        村东，是一片墓地，古水村死去的村民都埋葬在这里。陈石慌慌忙忙地跑向坟茔片片的墓园，一个一个翻找起来。

        这不是！这不是！这也不是！陈石看着一座座新坟，内心越来越绝望，终于在一处偏僻角落发现了侯伟的坟。

        爱子侯伟之墓，看着简陋的木牌，潦草的字迹，陈石却莫名安下心来。

        “对不起。都怪我当时太害怕了，都怪我！猴子，对不起！”陈石平静地诉说着，压抑着心中的悲痛与愧疚。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但是，很开心！

        这样的恐惧真的是太愉悦了，你不明白我一拳打出去有多痛快，不明白他刀尖刺向我的时候，我心里多紧张，活过来后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谢谢！

        陈石紧紧握住双拳，看着好友的坟茔，情感宣泄而出，丧友的悲伤，无能为力的愧疚，无比恐惧的紧张，死里逃生的回味，所有的所有杂糅在一起，顿时又哭又笑。

        “走了！猴子。”陈石又哭又笑地走出了坟场，一个月的愁绪彻底释放，陈石对于自己的道路已经了然于心。陈石还是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整个坟场他都走过了，并没有发现没有名姓的坟包，他也不想打扰逝去的朋友。

        也许只是我猜错了呢？陈石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一月前侯伟父母问询后走的实在太快了，这让陈石有些不安。也许我不应该急着进山避祸。陈石心中后悔着，脸上却仍然哭笑着。

        半个时辰后，侯家门前，言贵看着疯疯癫癫归来的陈石，着急问道：“石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先生。”陈石抹干泪水，揉搓着脸，平淡应道。

        “先生您说，人，为什么会恐惧啊？”

        “因为会失去某些东西，所以才害怕吧。”言贵皱了皱眉。

        “这样么”陈石若有所思。

        “先生，我打算继续往山里去修行。这次走的深一点。”

        “决定好了？”言贵郑重道。

        “是的。《五禽戏》和《黑虎拳法》都需要观察野兽才能更好地修行。山中安静，也没人打扰我练拳。”陈石顿了顿，想到父母，继续补充道，“劳烦先生带个口信与我父母，就说我外出闯荡去了，让他们安心在姐姐那住着，过几年我会去看他们的。”

        “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吧。老师等着你成名的那一天。”言贵挥了挥手也不做挽留，从陈石展露天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不平凡。言贵的眼中满是期望和希冀，枯瘦的双手拍打着

        陈石跪下向言贵磕了几个头，转身又向着山林的方向走去。望着陈石离去的背影，言贵的眼中满是期望和希冀，枯瘦的双手背在身后，身形多了几分萧索，这一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去休去休。”言贵转身离开，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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