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红发女孩把自己的课本拿了出来，一本完全崭新的《制度得失》，早上戈恩说自己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应届生会比低年级的学生早一个月放假，也就是说，临近期末，女孩都没怎么碰过这本书。

        紧接着，她又从手提袋里摸出一个小型花盆，花盆里种着一株细瘦的草，圆圆的茎，没有多余的叶片，要是坐在她旁边的是其他人，恐怕已经尖叫着让她拿开了，毕竟，在盘古大陆，无毒植物寥寥无几，早已编成了一本小册子，成为光芒城孩子的开蒙读物。

        但白迦在松石城经历过饥荒，自己不仅培育过植株，还学会了几样处理有毒蘑菇的烹饪手法，但他挺好奇女孩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棵植物。

        瞧见白迦的视线，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对白迦说：“你好，我叫梅娜，是药学部的二年级学生，你第一天入学，应该叫我一声师姐哦，还有，这是我的朋友，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就叫它石蒜科亚种吧。”

        说“亚种”两个字的时候，梅娜的声音放低了些，白迦伸出手去浅握了一下，女孩的手心温度比他高一点，白迦说：“你好师姐，叫我白迦就好了，要是嫌麻烦叫小白也可以。”

        “那敢情好，欸，听说你和爱德华打了一架？”梅娜掩饰不住脸上的好奇问道。

        白迦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我就是路过。”

        “哈哈哈，除非你对全校的同学解释并让他们信任你，否则是不会有人听你辩解的。”

        白迦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已经开始觉得留心院无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放学回家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楚泽。

        这时梅娜还想问什么，可海伦娜老师从门外进来了，白迦发现海伦娜就是楚泽带他来留心院那天，在双星楼一楼看见的严肃女士，海伦娜刚进来，教室里交头接耳的声音便消失了，白迦看到海伦娜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说不上讨厌，但一定不是喜欢，白迦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词：不信任。

        同学们似乎很有默契，白迦的前面和左边座位都是空的，其他人仿佛有意躲着他或者躲着梅娜。

        这门课需要修两个学年，现在的进度刚到“却城振兴”一节，制冷器嵌在教室后方的墙壁里，持续往教室里送着凉爽的风，按照白迦以前的生活作息，现在他已经快结束肉摊生意，准备做午饭了。

        海伦娜在黑板上列了几个人名，都姓林，名字白迦没怎么记，海伦娜正在解释那几个人的关系，不外乎是些父子相残的宫廷历史，一旁的梅娜刚刚听了五分钟便控制不住打瞌睡，白迦虽然时不时用手肘提醒她，但到后面自己也开始犯困了。

        “梅娜·索默，白迦！”海伦娜严厉而清亮的声音中断了她的讲课。

        周围的学生纷纷朝两人看过去，白迦立刻醒了，海伦娜的眼睛里简直可以喷出火来，他连忙叫醒梅娜，梅娜正垂着头，被这么一惊醒，推了一下桌子然后猛地站了起来，石蒜科亚种从桌边倒了下去，白迦眼疾手快，稍微往前倾着身体，接住了小花盆。

        “呼，安全了。”梅娜由衷地说。

        “嘿嘿。”白迦默契地回答。

        “你们两个，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海伦娜和斯坦利共用一个办公室，白迦和梅娜进去的时候，斯坦利坐在靠里的那间办工作，正站在窗边看手里的资料，正式入学第二天，这已经是白迦第二次进这间办公室，所以看见斯坦利的时候，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按理说，斯坦利的胡子给他增添了几分幽默感，但他不爱笑，所以散发着一种怪异的疏离感，让人无法信任，而海伦娜则是一眼就让人看出她理性克制的修养，在她面前无法放松下来，也无法做一些不雅的动作，白迦又想到行事变幻莫测的托布院长，对比一番后，他忽然发现楚泽才是那个最容易相处的人，虽然楚泽也不爱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会觉得和楚泽待在一起不用考虑太多，放心把安全和麻烦交给他就好了。

        “梅娜·索默，上节课让你统计自己的学分，现在可以给我结果了吗？”海伦娜坐在椅子上说，并从脚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用金属夹固定的厚厚资料。

        梅娜听罢连忙打开她的手提包，翻找了一会儿，才从里面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白迦看见上面印着“学分统计表”的字样，海伦娜犹豫了一下，接在手里看了看，梅娜屏着呼吸，对白迦露出一个心虚的笑容。

        “你统计出来8分，可是我这里的学分记录表里，你只有6分，你需要解释一下吗？”海伦娜头也不抬地说。

        梅娜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问：“我……我也不太清楚。”

        海伦娜沉默了三秒，梅娜和白迦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点，

        好在海伦娜克制住了自己想捶桌子想朝这个不争气的学生发火的冲动，海伦娜解释说：“你多算了一门b类课，也就是医学部孙老师的‘系统解剖课’，你并没有通过最后的测验，孙老师没有告诉你吗？”

        “嘿嘿……那个时候我在农场那边养小羊。”梅娜笑着说。

        冷静，冷静，海伦娜，快点回忆当初你挤破头才进入留心院的初心，“好吧，那我最后告诉你一次，你还差26个学分，需要在一年半内修满才能顺利毕业。”

        “好的哦。”

        算了，海伦娜，她明显对26个学分没什么概念，冷静，冷静，为了多一个孩子明白学习与思考的重要性，你应该帮帮她。

        “我帮你规划了一下接下来一年半里的课程类型安排，a类课和b类课各四门，c类课和d类课各3门，这是我帮你勾选的课程表，你不要再弄丢了。”

        梅娜把课程表接在手里连忙说谢谢，然后为了表示感谢，她把手提袋里的石蒜科亚种拿出来递给海伦娜说：“海伦娜小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谢谢你上次帮我借来的《植物百科》。”

        “不用了，你自己养吧，注意别吓坏同学，”海伦娜把资料重新放回了抽屉，然后转向白迦：“至于你，白迦，我认为你有必要补一补课。”

        梅娜带白迦去餐厅吃饭，正排着队，爱德华·德亚带着高瘦圆滚两个跟班从不远处走来，爱德华正在专心对他们说话，并没有注意到白迦，白迦连忙背过身去，他高出周围的人一大截，又不穿校服，所以还是被爱德华发现了。

        不过，爱德华没有心思理他，路过他后径直朝二楼去了，梅娜便提醒白迦：“他们走了。”

        白迦这才转过身来继续排队，食堂是自费的，可选的食物有限，但比外卖卖得便宜，白迦选了价格适中的面包、达兽蛋和一份藿戈面条，面条里有少许牛肉粒，而梅娜只买了一份面包，到了就餐区，梅娜又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腌制的瓜果，白迦认出那是八月才会成熟的野生浆瓜，虽然无毒，但产量不高且只能在干燥的沙地里生长，光芒城并没有这样的环境。

        白迦一边把自己的达兽蛋卷起来放进梅娜的碗里，一边问：“师姐，你从哪儿买的浆瓜？”

        梅娜推辞了一下，但白迦不声不响地又把面条分了一些给她，梅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和我的指导老师蒙森先生培育出来的，虽然无法量产，但已经去申请技术资金了，你要尝尝吗？”

        说起培育植株的事，梅娜又变成那副专业自信的样子，她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浆瓜？这是梅森老师外出勘察的时候从新都带回来的种子。”

        “我在松石城生活了十年，每年八月都会去找浆瓜，但我没想到它可以腌制，所以都是一时吃个饱，然后接着挨饿。”白迦尝了尝腌浆瓜，没想到是酸辣口味，自从却城和光芒城断交，香料的价格就翻了几倍，真不知道梅娜是怎么做出这个口味的，也许是像言知一样自己制作香料？

        “哇，松石城！”梅娜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梅娜连忙低下头。

        梅娜接着说：“松石城那边情况怎么样呀？我听说‘法鳞’（松石城第一大帮派）和达斯顿正闹得厉害？”

        白迦有点意外，他以为学生都不关心光芒城以外的事，他点点头说：“没错，达斯顿近些年靠树脂漆料赚了不少钱，难免会野心膨胀。”

        “嗯，没错，”梅娜想了想说，紧接着她又问，“听说是役兵大人送你来这里的？”

        “嗯？大家都知道了吗？”爱德华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梅娜点点头说：“役兵大人可是文法部的博士呢，以前还在其他学部开过课，但听说太难了，就取消了。”

        白迦已经听戈恩说过这些了，不过他忽然有些想不通，既然楚泽希望别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为什么非要亲自带他来学校呢？

        一想到这里，白迦忽然又觉得无聊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楚泽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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