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白迦下午本来没课，但因为海伦娜担心他缺乏足够的知识储备无法在三年内顺利毕业，所以给他列了一份长长的书单让他自行补课，图书馆临近双星楼，白迦已经记熟了留心院的地图，便凭着记忆过去了。

        到了图书馆外的小型广场时，白迦遇到了戈恩，戈恩扶着一个拄着拐杖的人，白迦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被戈恩扶着的那位前辈臭着脸说你好，戈恩连忙解释说：“这是尤利安，他刚从医院出来，心情不太好，请见谅。”

        白迦摇摇头表示他不在意，并猜到尤利安应该就是上次楚泽去支援的小队队员，役兵通常五人一组，配置两名进程攻击队员，一名远程攻击队员，一名负责引诱僵尸和干扰视线的队员，还有一名医师。

        “凭什么啊？”尤利安怨气颇深地对戈恩说了一句。

        戈恩露出个为难的表情，白迦心领神会，自行走开了。

        图书馆二楼有自习室，通常这个点已经没剩位置了，白迦不知道有这种不成文规定，所以徒劳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座位，最后一个人去了并没有自习室的三楼，三楼是古籍室、馆长办公室和机械陈列室，古籍室必须有校长批准的借书证才可以进入，机械陈列室则是常年开放。

        白迦发现机械陈列室开着门，便走了进去，室内的窗帘全都拉上了，玻璃罩住的烛火并未点燃，所以光线有些昏暗，墙上和玻璃展柜里是按照时代发展史陈列的武器，映入眼帘的是役兵使用的火刀的最初原型。第八纪昼夜周期，也就是360年前，盘古大陆只有一个城市，所有役兵都被划分进“猎杀队”中，那时的火刀比现在的更加笨重，动力炉外置而非内置进刀柄中，很容易在战斗中被损坏。经过技术人员的改进，在第十二纪昼夜周期时，火刀的刀身变窄、曲度变直、长度为一百一十五公分，这个期间，不同的猎杀武器如机械□□、可变形的□□都被研发出来，经过两个周期后，来到白迦所在的第十四纪昼夜周期时，火刀的长度最终确定为一百一十公分，成为役兵们最喜欢用的武器。

        还有许多游走兵和医师使用的武器，栩栩如生的机械鸟兽、便携式毒药、迷雾、炸弹球，琳琅满目，向白迦灌输着先辈与僵尸的战斗历史，白迦看得入了神，这时，他忽然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猛然回头一看，昏暗的房间里，靠近门边的位置站着一个人。

        白迦觉得那人气质长得有点像楚泽，但比楚泽稍矮，而且更瘦弱、更阴郁，在这个阴凉的房间里让他想到在松石城因为躲避炎热天气钻进他房间的蛇。

        “谁？”

        白迦一步步朝那人走过去，对方的面貌逐渐清晰起来，红色的头发，却有一双和楚泽类似的绿色双瞳，见白迦无所畏惧，他有些好奇地笑了一下，开口道：“你就是白迦？”

        “你是？”

        他的笑容并非出自真心，看得出脸部肌肉有些僵硬，他说：“我是楚泽的……兄长，你可以叫我安德烈。”

        白迦可没听楚泽提起过什么兄长，顿时满腹狐疑，并且开始紧张起来，对方这时却一步步朝他走进，步子缓慢，却带着极强的威亚，白迦的身体不受控制向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到了他的身后！

        安德烈的手搭上了白迦的背部，刚好抵在他的脊柱螺旋那儿，白迦一惊，却发现他无法移动，整具身体变得很重，安德烈凑在他耳边，略带笑意问：“你就是他选中的人？”

        “什……什么？”

        “哦？还能开口说话？”

        白迦忽然听见脖子上那块怀表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指针走动的声音此刻可以传进他的耳朵，嗒——嗒——嗒，让他感觉自己也跟着它旋转，伴随着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记住，你是一个外来者，你不属于这里。”

        白迦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机械陈列室睡着，醒来后他只记得他要找一个座位看书——虽然他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他连一些生僻字都不认识——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当他拿出怀表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他竟然在地上躺了三个多小时。

        他觉得怪异，便急匆匆离开图书馆，正巧遇到爱德华和他的两个小跟班从大门外面走进来，爱德华皱皱眉头，对他的匆忙姿态表示不满，并拦住他询问：“走这么快干什么，有僵尸追你吗？”

        白迦懒得理他，可两个跟班属实讨厌，堵了他的路，爱德华问：“你的《蔓德拉大典》抄完了吗？”

        “你管得着吗？”白迦没好气地答。

        值班室的老师看见他们势头不对，出来制止他们“嬉戏打闹”，否则会记过，爱德华觉得自己吃了亏，离开的时候还狠狠踩了白迦一脚。

        白迦忍痛往门外走去，心想所谓贵族子弟就是趁人不备搞偷袭的货色！

        他在留心院没朋友，现在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大多数学生都成双结对三人成行来来往往，脸上带着笑或烦闷，或是为了课程，或是为了感情，白迦却像个木头人，没有目标，也没有动力，他坐在喷泉边沿，看了看降至西边的太阳，在太阳两侧，可以看见两个椭圆的淡影，那就是被称为“兔子”和“螈”的星球，大概再过六年，它们就会回归至天际，就像蔓德拉神回归花园，到时三日凌空，盘古大陆再无黑夜，世间将迎来六十年的光明——这便是第十五纪白昼周期。

        晚上第一节课于六点半开始，楚泽为白迦选择了一门d类课，是由医学部开设的，课程名称是“动植物调查”，他仍然挑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快上课的时间，有人拍了他的肩膀，扭头一看，原来是梅娜。

        梅娜还是带着那株石蒜亚种，上课的时候梅娜也没有听课，而是埋头写什么东西，白迦看着老师发下来的资料，这节课主要讲牧场培养马匹的流程，白迦很熟，所以没怎么听，看来楚泽选择这门课是有原因的，毕竟白迦对牧场的事很熟悉。

        这节课上了一个小时，属于公共课，除了医学部的学生，其他学部的男孩女孩都开始犯困，因为这门课只用考个及格分就行，不用那么认真，有一些人已经偷偷从后门溜了，白迦也有些心痒痒，梅娜正写得认真，于是他悄悄收拾了手提包，蹲下身往后门移动。

        他刚把门拉开个缝，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老师，他想逃课！”

        是爱德华。

        讲台上的老师摸了摸所剩不多的头发，抬起脸迷茫地看向爱德华指的方向，白迦无奈地站起来，许是老师知道自己上课没有魅力，所以没有生气，反而很温和地问：“这位同学，你已经掌握这节课的内容了吗？”

        爱德华和其他学生都等着看笑话，毕竟白迦才第一天上学，很多人都在背后说他没教养了，不料白迦点点头说：“没错。”

        爱德华这时讽刺地说：“不会吧？海伦娜老师不是还担心你跟不上课程给你列了许多基础的书单吗？”

        教室里响起低地的讨论声，但白迦根本不介意，此时脸不红心不跳，他没想到爱德华这么八卦，这时梅娜还在埋头写东西，丝毫不被他们影响，白迦相信书单的事不是梅娜告诉爱德华的，于是白迦说：“老师，你直接问我一些课程的问题试试，我尽力作答。”

        老师摸了摸头发，问他夏季什么时间去驯马、驯马需要花多少时间、驯马的方式是什么，白迦回答：“提前在山里建好临时驯马场，白天在山里找好野马群，凌晨的时候把野马群赶进驯马场……”

        白迦果真一一作答，甚至还提到了许多老师没有讲的东西，例如如何和马王培养出感情，以便让野马更加快速地服从，老师非常满意允许他提前下课，一小部分学生流露出赞赏的姿态，而爱德华则面露不服气的神情，尴尬地重新坐了回去。

        白迦出来后透了口气，这时梅娜也跟在他身后出来了，白迦便问她在写什么，梅娜笑着说：“保密！”

        梅娜问：“你刚刚答得真好，你在松石城也驯马吗？”

        “不是，我以前住在东北部的牧场里，跟着我……家人去驯过。”

        梅娜露出钦佩的神色，说：“真不错，果然课本上的东西比不上亲身实践！”

        白迦回答：“不过，留心院的课程内容有些令我意外，我以为医学部都是教大家怎么做医生呢。”

        梅娜说：“留心院成立时间太短了，这可是五大市的第一所学校欸，以前我们都没有‘学校’这个概念，听说是皇帝陛下翻阅珍贵的古籍看见的旧时遗产，我觉得学部之间的课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当然了，实训部的同学很神秘，也很少对外开设课程，可能是人太少的原因吧。”

        “为什么不对外开设？”白迦明知故问。

        梅娜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大多是外派的实践课，不经常在学校里，其他学部的学生也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不过我好羡慕啊，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入校园。”

        白迦点点头，眼看着到了回家的点，他连忙对梅娜道别，去赶最后一班长车，长车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了，等他到了第三车站往家走的时候，已经临近宵禁了，街上的烛火依次点燃，巡逻兵的身影开始在城内出现。

        到了家，他觉得十分疲惫，比在松石城卖莹兽肉累太多了，他匆匆洗了个澡，随后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始终警惕着旷野上的响动。

        楚泽什么时候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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