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Shenan5:血脉
“姑娘？”眼见沈安的半边脸都肿了，钱嬷嬷心疼的不行，对秋儿道，“还不快去给姑娘取冰块来消肿！”
“不许去！”
吴氏叫带来的人拦住秋儿，厉声说道：“一个农家来的野种也配用冰块？”
被打的脸火辣辣疼，眼睛因为生理疼痛溢出眼泪，沈安伸手擦掉。
她松开钱嬷嬷的手站好，定定的看着吴氏，缓缓说道：“您说我是野种，那生我的您又该如何自处？”
吴氏怒不可遏：“你这个小蹄子！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扬起手又要打楚枝，吓得一旁的丫鬟赶紧拦住。
沈安毫不畏惧。
“你竟敢瞪我？”
吴氏气的不行，越看越觉得沈安碍眼，恨不得立马把她赶走。
但在赶走沈安前，她还有话要说。
她的西儿不能随便被人欺负。
“我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怎会生出你这样粗俗不堪，心术不正的女儿？我不管你给老夫人灌了什么迷药，竟挑拨老夫人要送走西儿，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女儿只有西儿一人，绝对不是你这种费尽心机攀附权贵的野种！”
沈安垂眸，淡淡道：“我知道。”
前世为了得到吴氏认可，她拼命习字，学礼仪，读书……知道吴氏喜欢梅花三弄，就偷偷跟着先生学琴，数九寒天，手都冻破了，指腹更是磨出了茧。
终于得到了先生的一个：“尚可。”
她开心极了，激动地不得了，当下抱着琴跑到吴氏面前，说要弹琴给她听。
结果呢？
吴氏一把将她的琴扫落在地，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个仇人：“我们沈家的女儿，才不会学伶人的东西！”
那个时候的沈安委屈难过极了。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伶人是什么意思。
她的亲生母亲，竟然拿她跟秦楼楚馆卖艺的女子比。
可惜沈安从小坚强隐忍惯了，就是再难过委屈，也不会表现出来。
知道吴氏不喜欢，她就弯腰抱起琴默默走了。
后来，她听到吴氏对沈西说：“你那个姐姐是个心肠冷硬的，从来不见她在我面前哭一哭，我都怀疑她有没有心，我看呀，她压根就没当我是她母亲。”
吴氏只看她表面不哭，就觉得她心肠冷硬。
只有沈安自己心里清楚，在数不清的黑夜里，她哭湿过多少次枕头。
若她真的没有当吴氏是母亲，又岂会因为沈西的一句“你亲娘托我给你的玫瑰糕”，而送了性命！
而现在，就是她满心期待想要靠近的母亲，指着她的鼻子说不认她这个女儿。
沈安定定的站在那里，单薄的腰身挺得笔直。
见此，吴氏心底的怒火更盛。
她正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瞧见了桌子上的布料，脸色陡然变了。
“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蹄子，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就是因为这两匹布，才叫她的西儿哭得那么委屈伤心。
吴氏怒火四起，上前一把将布料拂在地上。
“以后但凡西儿没有的，都轮不到你，就是毁了也不给你！”
说完还用脚踩了两下。
她踩的那么狠，那么用力。
鲜艳飘逸的图案瞬间被污的不堪入目，刺得沈安眼睛生疼。
见料子毁了，吴氏终于解气。
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她又将屋子砸了个精光，方才罢休。
她冷眼瞧着沈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想做我的女儿？休想！”
吴氏说完这句话后，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扬长而去。
看着屋内一片狼藉，钱嬷嬷气的说不出话来。
冬儿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直说：“夫人怎能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何止是过分，简直是在沈安心上捅刀子。
相对于她们二人，沈安则表现的极其淡然。
她拿帕子给秋儿擦干眼泪：“哭什么。”
“姑娘……”秋儿抓着楚沈安的手，“夫人她……”
“你先下去洗把脸，然后叫人把屋子里收拾一下。”沈安打断她的话，笑着说道，“赶紧去吧，好歹是我的贴身丫鬟，别叫人看了笑话。”
听到最后一句，秋儿硬生生止住眼泪。
安慰好秋儿，沈安这才弯下腰，将那两匹布料小心拾起。
看得钱嬷嬷心酸不已，满是心疼。
“姑娘还捡它们做什么，都毁了。”
沈安拍了拍上面的土：“无妨，外面的毁了，里面的还好着，每匹做一身，总共能做两身呢！”
不是沈安眼皮子浅，她前世拥有的好布料，堆满了整个库房。
委实是眼下她能拿出手的只有这两匹布了，所以得好好收着。
她还等着衣服做出来，穿的光鲜亮丽，在海棠春宴上打那些人的脸呢！这么多年下来，沈安别的没学会，脸皮厚这点倒发展的不错。
至于吴氏……
沈安笑了笑。
吴氏从未将她当女儿看过，这个事实她用了一辈子和一条命，早就看透。曾经没得到过，如今也不再奢求。
这辈子，她只想好好的过自己日子就够了。
晌午发生的事，老夫人傍晚才知道。
原是下面的丫鬟受了吴氏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议论。
还是荣宁堂的丫鬟去花房给老夫人拿花，听到几个婆子议论，这才知晓。
就立马告诉了曹嬷嬷。
曹嬷嬷听后，又说给老夫人听。
老夫人还不相信，不信吴氏会做出这等辱没身份，不知轻重的事来。
就派了人去打听。
等丫鬟一五一十如实，把今天发生的事说给老夫人听后，可把老夫人气的不轻。
随手就把一套上好的天青色缠枝莲茶具给摔了。
“亏她还是沈家的儿媳妇，堂堂二夫人，书香门第出身的才女，竟这般放肆无状！”
“老夫人您消消气。”曹嬷嬷连忙替老夫人顺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消气？我怎么消气！你当她这是打沈安呢？她这是在打我的脸！你听听她骂的什么话？一口一个小东西，一口一个小蹄子，连野种都出来了，这话是知书达理的人说得出口的？跟柳巷那些骂街的泼妇有什么两样！”
曹嬷嬷叹了口气：“二夫人这次确实太过了。”
再不喜欢沈安，到底是沈家的孩子，她的亲血脉，怎么能骂出那种话来？
连老夫人送的料子都毁了，还打了沈安姑娘一巴掌。
还真的是……
不只是老夫人，连曹嬷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冷笑，对曹嬷嬷道：“你去前院叫章儿过来，亲自去，就说我有话要说，叫他速来。”
曹嬷嬷过去的时候，沈章还未归家，便留了话，就说老夫人有急事叫他。
大约一个时辰后，沈章才回府。
听闻老夫人找他，连衣服都未换，风尘仆仆赶来荣宁堂。
“儿多日未曾归家，不知母亲是否安好？未在母亲身前尽孝，还望母亲原谅儿。”说着跪下给老夫人请安：“叫母亲久等，是儿的不是。”
十日前，沈章奉皇命外出查事，今日有了结果回京复命。
便一早叫人捎话，说他申时回府。
不想遇到尚书大人，耽误半响，拖延至酉时才归家。
老夫人心疼儿子，连忙叫他起来。
“你如今外出办事，乃是圣上重用你，这是咱们沈家的福分，母亲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你。是我听说你回来了，就着急叫你，赶紧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沈章喝了杯茶，同老夫人说了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母亲这么着急叫儿子过来，可是有要事？”
“那日你前脚刚走，安儿后脚就回府了，你们父女两也没见面，等晚点你安顿好，你们父女两一起用个晚膳吧！”
沈章点头：“若不是恰好有事，早该父女相见了。”
“是该如此。”
老夫人说完叫来自己的大丫鬟玲珑：“你去告诉姑娘，就说老爷回来了，叫她梳洗一番来我这边用晚膳。”
玲珑领命去了。
若真的只是叫他们父女见面，吃顿饭，大不会这般着急。
虽然老夫人现在笑着，但明显能感觉到老夫人身上散发的怒气。
遂问道：“母亲是否有事要对儿子说？”
老夫人叹了口气，便将沈安从回府那一日到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如数说给沈章听。
等听到吴氏打了沈安巴掌，指着她鼻子骂“野种”的时候，直接拍了桌子。
“岂有此理！”沈章怒不可遏，“安儿刚回府不和她亲近，我尚能理解，毕竟安儿从出生就不养在她身边。可安儿总归是她的亲生女儿，怎能那般冷落毒打安儿？还骂出那般不堪入耳的话，简直有辱身份！”
见沈章这般生气，老夫人反而不气了。
她慢悠悠转着手中的佛珠，缓缓说道：“我叫人打听清楚了，是西儿听闻我给枝儿两匹料子，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屋里砸了个遍，你媳妇将她哄好后才去找的西儿。”
沈章瞬间就听出了老夫人话中的意思：“母亲的意思是……”
虽然沈西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可毕竟是从小养大，沈章对沈西的疼爱不比任何人少。
便说道：“西儿确实偶尔娇蛮了些，但不是那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人，何况我们一早就说好了，枝儿回府并不影响西儿，我们照常养着西儿就是，她还是沈西的五姑娘，没道理诬陷安儿啊！”
老夫人说道：“我知道你心疼西儿，有些事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养的问题。”
“原本我也没想着要送她走，委实是你那媳妇做的太过分，安儿回府七八天了，她对安儿不闻不问就罢了，天天带着西儿外出应约，不是裁衣裳就是做首饰，却不知道安儿的衣裳都旧了破了！我今日才给了安儿两匹料子，她就替西儿委屈还动手打了枝儿，那以后呢？我肯定是比谁都要疼安儿的，那她是不是天天要在家里闹，百折磨毒打安儿？”
“母亲言重了，吴氏她哪里有那个胆子。”沈章连忙起身请罪。
老夫人冷笑：“哼！她没胆子，那今日的事是谁做的？”
沈章不禁尴尬。
见沈章如此，老夫人便知他舍不得沈西。
果然，就听沈章说道：“可西儿毕竟在咱们家锦衣玉食惯了，又被我们娇生惯养长大，她从小就没吃过苦，要是突然送回去，她怎么受得了？不如儿子这就回去好好教训一顿吴氏，让她日后一碗水端平，不再有类似今日的事情发生，请母亲放心。”
闻言，老夫人说道：“你都想好了对策，我还能说什么？只是你记着，若再有像今日的事情发生……”
“儿子向母亲保证，绝对不会了。”楚沈章连忙保证。
“算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且先去耳房梳洗，等安儿来了，你们父女两好好吃顿饭。”
“儿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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