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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愿者上钩


会仙楼位于东华门外,乃京城最繁华热闹之所在,楼高两层,一层用餐二层是客房,每日客似云来生意兴隆。

        天刚破晓,一位身形瘦小肤色蜡黄的年轻人来到会仙楼对面的馄饨摊前坐下,点了一碗馄饨,边吃边打开手中的一张纸看了起来。

        纸上画的是会仙楼的地形图,图中所绘极为详尽,外部道路内部格局均一览无余。

        年轻人将图中布局熟记于心后便扔到一边,专心吃起馄饨来,一个店伙计打扮的人在此时来到馄饨摊,警觉地四下里看了看,走到年轻人身边,自怀中掏出几幅画像,恭敬地递上前。

        “这是五鼠中除了卢方和蒋平另外三鼠的画像。”来人低声道。

        年轻人伸手接过,一张张看过去,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张画像上,画中人相貌俊美,桃花眼里自带风流。

        “这是锦毛鼠白玉堂?”年轻人语声中透着惊喜,右手轻抚上画像中白玉堂的脸庞。

        “不错,此人正是白玉堂。”来人躬身答道。

        “很好,白玉堂长得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年轻人那张不起眼的脸上露出与他的长相丝毫不符的妩媚笑意,让人看了不由毛骨悚然。

        此人便是一大早易容装扮从后门离开开封府的赵滢,她踱步出了馄饨摊,微眯着眼逆着晨光望向对面的会仙楼。

        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又要早起扮丑,赵滢心中很是不快,但一想到能见到另外一个帅哥白玉堂,赵滢还是满怀期待地步入会仙楼。

        此时正是会仙楼一日中最为冷清的时候,仅有几名店小二在大厅洒扫,掌柜的在柜台上边拨弄着算盘边打哈欠,根本无人理会进门来的赵滢。

        赵滢并不在意,施施然在一处角落坐下,掏出张银票往桌上一扔,扬声道:“小二,把你这儿的酒一样给我拿一壶,再来两盘点心。”声音也刻意做了伪装,粗重而沙哑。

        伙计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赵滢,掌柜的也闻声抬头,到底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朝其中一个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小跑着来到赵滢面前,用抹布重新擦了擦早就一尘不染的桌面,为她沏了壶茶倒上,殷勤堆笑道:“客官请稍等。”

        赵滢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地抿了口茶,一双眼时不时瞥向楼梯处,四鼠便住在楼上,这个时辰想必还未出门。

        点心和酒很快便端了上来,各色酒壶堆满了桌子,赵滢也不急,一口点心一口酒耐心等待着。

        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有早起的客人开始下楼来,有的结伴出门而去,也有的在大厅坐下用早膳,还有的大声招呼小二将热水送进客房,方才还安静的会仙楼变得喧嚣起来,一天的忙碌又开始了。

        四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二楼拐角处,卢方与韩彰在前,白玉堂与蒋平在后,赵滢只扫了一眼,便低头去饮杯中酒。

        “大哥,算日子齐威也该到京城了,不如我们直接抓了他去和那人对质。”白玉堂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下楼。

        蒋平一扯白玉堂衣袖,向他使了个眼色,白玉堂立时闭嘴,警惕地扫视着大厅里的人。

        如赵滢所料,齐威果然要来京城,只是那人是谁?对质?难道说五鼠那里有知道齐威一案内幕的人?赵滢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精致的青花瓷酒杯,如果真是这样,事情似乎有些麻烦,齐威这个笨蛋,留下诸多后患,看来是惦记上开封府的虎头铡了。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打扮的人端着脸盆,肩上搭着毛巾低头脚步匆匆地上楼,经过白玉堂身边时突然脚下一滑,整盆水不偏不倚朝白玉堂身上泼了过去,白玉堂眼疾手快,侧身避开,即便如此衣袖还是被水溅湿,水顺着衣袖滴落在地。

        木盆咣啷啷从楼梯上一路滚落,小伙计吓得面如土色,嘴里一个劲地道歉:“对不住,客官,对不住。”

        掌柜的见状,忙疾步跑上楼梯,边呵斥小伙计边向白玉堂点头哈腰陪笑道:“白五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一般见识。”

        “算了算了,”白玉堂烦躁地甩了甩滴水的衣袖:“这一大清早的真是触霉头。”他转头向另外三鼠道:“几位哥哥先行一步,小弟回房换件衣服再去。”

        卢方等人点点头,叮嘱他几句便出了会仙楼。

        赵滢见白玉堂消失在楼梯拐角,放下手中酒杯,心道:“好戏要开场喽。”她一拍桌子大喊道道:“掌柜的,你这酒有问题。”

        会仙楼掌柜的没想到一大早会有这么多事,他刚训斥完打翻脸盆的小伙计,又着急忙慌跑到赵滢身边。

        “客官,酒有什么问题?”真是可笑,会仙楼是百年老店,酒怎么可能有问题?不过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掌柜的脸上依旧挂满笑容。

        赵滢不紧不慢地答道:“你店里的酒虽说品种齐全,味道也还算纯正,但比起我在西洲喝的差远了,它那里的酒辛辣刺激,酒香四溢,余味悠长啊。”赵滢边说还边咂摸了两下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西洲?”掌柜的见多识广:“客官说得可是烧酒?那酒我们这儿倒也有,不过因为数量稀少,这价格嘛就……”

        “真有啊,”赵滢腾地站了起来:“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是应有尽有。”赵滢确实有些意外,如此看来襄阳真是个小地方,没关系她可以改变策略,眼角余光瞥见换了一身淡蓝纱衣的白玉堂自楼梯上翩然而下,她豪气地抬高嗓门道:“需要多少银子掌柜的尽管说。”

        掌柜的看了一眼赵滢,伸出一根手指不屑开口:“一千两银子一壶。”

        赵滢假装吓得一个没站稳,瞪大双眼激动地大叫:“一千两,掌柜的你抢钱呢吧?”

        赵滢的声音太大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目光,步下楼梯的白玉堂也一脸好奇地朝二人看过来。

        “这烧酒制作工艺繁杂,又千里迢迢运至大宋,一千两怎么会贵?”掌柜的争辩道。

        白玉堂听到烧酒二字不由停下了脚步,一直以来他对酒也颇感兴趣,这烧酒更是只闻其名并未尝过,没想到这儿居然会有。

        赵滢见成功吸引了白玉堂的注意力,便猛地一拍掌柜的肩膀,笑道:“这样吧,我若能造出一壶烧酒来,你给我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掌柜的几乎要跳起来,手指着赵滢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最后面露嘲讽地冷哼道:“就凭你?”

        “掌柜的若是不信,那三日后仍是这个时间,如果我能拿来烧酒……”赵滢言之凿凿。

        掌柜的听赵滢说得笃定,气势顿时泄了不少,却又不肯当着这么多人认输,只得嘴硬地说道:“等你拿来再说吧。”

        “看来掌柜的是输不起啊。”一直在旁围观的白玉堂忍不住道,他真的很想知道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出大宋朝没有的烧酒来。

        其他客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掌柜的精明得很,依旧为自己争辩道:“就算你能拿来,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别处买来充数的?”

        赵滢撇撇嘴,一副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表情,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在此处找个人做见证如何?”她双眼在大厅内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抱臂挑挑眉没说话。

        赵滢走上前向白玉堂抱拳,诚恳言道:“这位仁兄不知可愿为小弟做个见证呢?”

        白玉堂回之一礼,淡然笑道:“愿意效劳。”噙在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却如同这春日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赵滢正欲致谢,那边掌柜的已经开始不满地嚷道:“白五爷您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白玉堂摇着扇子劝解:“五爷我在你这儿也住了那么多天了,你总不至于连我也信不过吧?”

        “您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掌柜的讪笑,手指着赵滢道:“可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白玉堂拿折扇轻戳了戳掌柜的,低声安慰他道:“放心,我会派人替你看着他,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掌柜的眼神在白玉堂与赵滢之间游移不定了半晌,最终狠心跺跺脚应承下来。

        “多谢白兄,”赵滢再次抱拳,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只是白兄似乎还要去寻您那几位哥哥?”

        白玉堂猛地醒悟过来,折扇往手掌上一拍:“对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他略带犹豫地看向赵滢:“小兄弟,你这里……”

        “小弟姓林,单名一个莹字。”赵滢继续搬用了林峰的姓氏:“白兄有事尽管去忙,小弟也要先去准备酿酒的材料工具,”她沉吟了下接着道:“不如到午时小弟派人来请白兄?”

        “午时我还与人在此处有约。”白玉堂摸了摸鼻子,暗恼自己一时冲动应下此事。

        “不知白兄约的是何人?还有你那几位哥哥若也是好酒之人不如一同去看小弟酿酒。”赵滢摆出一副好客的模样热情相邀。

        白玉堂有些难为情,只得推脱道:“等我先问过几位哥哥再说。”他面带歉意地向赵滢抱了抱拳:“为兄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赵滢了然一笑,伸出右手前引:“白兄客气,请。”

        眼见白玉堂出了会仙楼,掌柜的正想找赵滢商议取消方才的赌局,谁知赵滢身影一闪,转眼之间竟也不见了踪影,只余掌柜的愣在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知如何是好。

        赵滢并没有走远,她见白玉堂匆匆向东而行,便又绕回馄饨摊耐心等候她派出跟踪卢方三人的手下回来。

        五鼠是武林高手,别说是她的手下,就算是她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得知五鼠真正的去向,只希望他们能多少探知些有用的消息便好。

        果然没过多久,赵滢派出的那几名手下便回来了,他们若无其事地坐在了赵滢对面低声道:“他们一路往东去了,只说齐威作恶多端,害得老伯的伤至今还未痊愈,此番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齐威一案当真有走漏的人证?如此一来事情便捋顺了:五鼠因为猫鼠之争不肯道出此人的藏身之处,如果能赶在开封府之前找到这个人证并除掉他,齐威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可这似乎比毁掉开封府的书证还要难,再说了齐威给襄阳王惹下这么一堆麻烦,还有留下他的必要吗?

        “还有就是……”其中一名手下欲言又止:“五鼠似乎把我们当成了开封府的人。”

        赵滢闻言右手托着下巴,语气耐人寻味:“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随后她起身吩咐道:“你们现在跟我去酿酒。”

        宋朝之前的酒都是发酵酒,度数很低,故而有“千杯不醉”的说法,高度酒是元朝时才从欧洲引入中原的,所以现在的市面上很难买到高度酒也就是烧酒,即便有也是自遥远的地方运来的。赵滢之所以知道酿制高度酒的蒸馏方法,是因为上一世她父亲便在酒厂工作,早在襄阳时她便已经成功过,没想到可以用这个办法接近白玉堂,先取得他的信任,挑拨五鼠和开封府的关系,到时候定然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到此处,赵滢心里终于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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