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剑伤
依照容郇的吩咐,四月初九晚,去承德亲王府中取出所有田契,特别是户部上报的五百顷良田。
天黑时分,楼庄收拾好包袱,在刀与软剑中难以取舍,最终决定还是放下刀,带着软剑匆匆出门。
承德亲王府如同往常一般,戒备森严,楼庄前两回蹲守也摸出了承德亲王的习性,大约亥正左右才会给书房上锁,现在是戌正二刻,有足够的时间拿到他要的东西。
夜色正浓,借着微弱月光,楼庄轻手轻脚潜入书房,跳上桌子,挪开古画,找到了机关。“嘎吱”一声响动,田契匣子暴露了出来,楼庄直接把匣子装入包袱里,仔细绑好。
“王爷,人待会儿就来。”伴随着脚步声,王府管事的声音逐渐靠近。
楼庄暗道,不好!快速把机关合上,古画放回原来的位置。现在出去,一定不行,他拉住帘子,双脚向书桌接力,用轻功飞到了房梁上藏好。
“嘎吱——”门慢慢被打开,楼庄感觉到了烛光照明。
“王爷,小人先去给您二位沏杯茶。”接着,书房内的灯盏一盏一盏发出亮光。或许是承德亲王抠门,只点燃了一半,恰好楼庄这边昏暗,便于隐藏。
二位楼庄想,可能又是来行贿的。火都直接烧到礼部了,承德亲王还这般大胆。
有些人,一旦有了一点儿财富,他就会想要更多的财富,像一个无底洞,永远不知满足。
“坐。”承德亲王坐到主位上,也要对面的人坐下。
“谢王爷。”
楼庄只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声音像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想瞧一瞧,小心翼翼偏着头,用眼角余光瞥见这人穿了一件黑色斗篷,头被帽子罩住,完全看不清模样。
“王爷觉得我在信中的提议如何”管事上了茶,这人只端起茶盏闻了闻味儿,就放下了。
“做成这件事,本王能捞到什么好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觉得本王担得起”
诛九族承德亲王的九族还包括
楼庄转过头不再看,反正也瞧不见黑衣人的模样,却没注意发带垂下。五月的天气逐渐闷热,他全副武装,身上也闷出了一层薄汗。
“王爷喜欢竹香”黑衣人发问。
“什么竹香本王最是厌恶竹子。”承德亲王厌恶竹子,还不是朝中人夸赞魏玠如同修竹,坚韧不拔,虚怀若谷,高风亮节,按照他的说法,魏玠就是个伪君子,日日同自己作对。
“滚出来!”黑衣人朝着上头说了一句,楼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放肆,你有求本王,态度竟如此恶劣至极。”承德亲王以为黑衣人在说自己,在外边,谁不是捧着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人要自己滚,他顿时气的面色涨红。
黑衣人也不作解释,立即抽出架子上的剑,朝楼庄刺来。
楼庄听见刷刷二声,一道剑气袭来,他敏捷躲过,翻下房梁,跑出屋外,黑衣人紧追不舍,轻功和他不相上下,楼庄一时也摆脱不了。屋内的承德亲王早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
这厢,楼庄从腰间抽出软剑,与黑衣人展开对打,二人发出的声音,也引来了巡逻的侍卫。
楼庄感觉到吃力,对方剑法在他之上,招式狠辣阴毒,他手臂已中了两剑。眼看人越来越多,他不能再被黑衣人纠缠,便使出张德豫教过的绝招,也刺了黑衣人一剑,趁此空档,跳出墙外。
承德亲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个也翻出墙外,楼庄七拐八绕,进了一处过道,事态紧急,手上有伤,只能冒犯,他翻进了过道旁的围墙。
刚跳进去,就被两把剑抵住脖颈,楼庄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低声说道,“大将军楼庄,求见公主。”
“楼将军是你”拿剑抵住楼庄脖颈的其中一人便是锦画,楼庄跳入的地方恰好在鱼池旁的草丛上,锦画认得出楼庄的声音。
容嬅今日去安顿了杨氏,疲惫的很,只用了一点儿饭,天也闷热,鱼池这边凉快,凉亭也都安了纱帐,不怕蚊虫。
她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还逐渐往公主府这边来,于是乎,整个公主府都进入了戒备状态,所以楼庄一跳进来,就被锦画和府内侍卫长御风拿下了。她挑开纱帐,直接朝这边走来。
“公主,是楼将军,外头是侍卫。”锦画不敢大声嚷嚷,只轻声说。
月光微弱,看不见模样,容嬅只凭楼庄身上的竹香味儿,就知道是他,能闻到的还有楼庄身上的血腥味,“楼庄,你受伤了!跟我去书房,锦画,去把孙府医请来。”容嬅不问楼庄为什么受伤,她只着急他受了伤。
“跟我来。”容嬅要御风掌灯,自己在后头带着楼庄走,她也不知楼庄的伤势如何。
书房就在容嬅所居的院子里,府里最好的成药都放在书房,库房里头也放了许多药材,都还不能用。
书房的架子上放满了书,各式各样的话本,地方志,游记,典籍。
“楼庄,你先坐这儿,孙府医很快就来。御风,你去厨房,要人多烧一份水,再知会张伯一声。”御风领命,退了出去。
屋内只有两人,楼庄的左臂还流着血,容嬅把干净帕子都拿来,要楼庄捂住伤口。
书房里各个灯盏都是亮着的,还放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十分亮堂。容嬅才看清楼庄穿的是夜行衣,身上还背着个包袱。
楼庄先开口,“公主,事态紧急,多有冒犯。”
“追你的是承德亲王”这附近住了许多达官贵族,只有承德亲王会在宵禁时刻,还出动这样多的侍卫。
“嗯。”楼庄点头,“公主,我身上这个包袱,还请你转交给陛下,不可被旁人知晓。”
楼庄说着就解下包袱递给容嬅,他信任容嬅。
容嬅不知道是什么,也不会拆开来看误了楼庄差事。她将里头的匣子用牛皮纸包好,搁在她的箱笼里。
锦画带着孙府医很快就到了书房,“请公主安。”
“府医无须多礼,这位是楼将军,受了剑伤,书房的药可以随意用。”容嬅把钥匙给锦画,要她把柜子打开。
孙府医要楼庄放松,将右手慢慢拿下来,楼庄所穿的衣裳是黑色,辨不出伤口的具体位置,孙府医于是帮楼庄脱下上身的衣物。
小麦色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沾染着血迹,容嬅脸颊微红,她担心楼庄,却也不好意思留在这儿,所幸直接去了书房门口的小厅坐着,同时,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孙府医确认了伤口的位置,实际有三处刀伤,手臂上有两处,还有一处在左肩上,手臂下方那道伤口最严重,还在冒血。黑衣人出手狠辣,专攻楼庄左侧,但楼庄躲的及时,就是伤口长了些,看起来十分骇人。
“楼将军,公主的药见效最好,你忍着点痛。”
孙府医小心擦拭掉伤口上的碎布,上过药,待血完全止住了,再用干净的棉布,将楼庄的伤口仔细包好,“楼将军,养伤期间可以沐浴,但切记不可使伤口沾水。还有,伤口未好,不可有剧烈的动作。”
“多谢府医。”楼庄诚心谢过。
孙府医送走后,容嬅进来,见到的便是楼庄脸色苍白的模样,她得吩咐小厨房做些补血的药膳汤羹。
“楼庄,这几日,你先住在公主府,谢大人那儿,我会遣人报平安。等你伤好,我便送你出去。”
“多谢公主。”
“不必谢来谢去,咱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我义不容辞。”楼庄谢了两回,容嬅忍不住纠正他这谢来谢去的“毛病”。
“公主,承德亲王在门外嚷嚷着开门,说是捉拿窃贼。”张伯来到书房通禀,御风说了书房的状况,他心里也有点数。
“张伯,楼庄就交给你了。锦画和御风,随我去正门。”
容嬅也不耐烦承德亲王,楼庄受伤本就让她生气,现在倒好,气焰嚣张至极,还敢上门寻衅。承德亲王平常多精明,今晚像鬼迷了心窍,恐怕明天,整个长安都要传遍。
她要人开了正门,承德亲王来势汹汹,王府侍卫乌泱泱地站了一片。
“王叔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公主府也并入了王府。”
凡是和容桓亲近的,承德亲王一律划进敌对阵营,他仗着年长,对容嬅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黑衣人去追楼庄时,他费了好大劲才缓和,爬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查看他的田契,打开机关后,发现里头的东西不翼而飞,一时间气急败坏,也不顾折返的黑衣人的劝告,调拨了王府里所有的侍卫往公主府要人。
“把人给本王交出来。”承德亲王此时听不进任何话,容嬅的推三阻四,让他觉得这事是容嬅做的,公主府就在王府附近,正好接应窃贼。
“交什么人”容嬅觉得好笑,“王叔大半夜莫名其妙就要闯入公主府,哪来的道理”
“本王府里出了窃贼,本王的下属亲眼见到他进了你的府邸。”承德亲王越来越相信,就是容嬅差人干的,他已经开始后怕,这东西要是到了容郇那小子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王爷,小人亲眼看见窃贼进了公主府,说不定就是公主私藏。”旁边尖嘴猴腮的侍卫故意接茬,想讨承德亲王欢心。
“你这黄毛丫头,别想阻拦本王,来人,给我冲进去,抓到窃贼,重重有赏。”承德亲王火气上来,失去了理智,他快要急疯了。
嚣张的侍卫刚要冲进公主府,一股鲜血就喷在了承德亲王的脸上,吓得他捂脸尖叫,本就丑陋的样貌,这会儿更显得如同鬼魅。
一剑封喉,锦画把剑收回剑鞘,侍卫也随之重重倒下,吓得后头的几个侍卫倒退了几步。
“不长眼的东西,公主也是你敢冒犯的”这话意有所指,听者有心罢了,御风赞赏地瞧了锦画一眼。
容嬅冷冷地盯着承德亲王,“王叔,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想以下犯上吗”
公主府里也供奉了许多先皇后的遗物,先皇后去后,文帝睹物思人,只留了小部分在宫里,其余的都送到了公主府。若承德亲王强行闯入,便算作冒犯先皇后,是为大不敬之罪。
一语惊醒,承德亲王理智稍回,感到一阵后怕,语无伦次说道,“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今儿就不跟你计较,回府!”
承德亲王虚浮着脚步,侍卫有没有跟上,他也没有心思理会,他现在慌到了极致。一是匣子里头有落了章的亲笔书信十余封,还有这些年进献田契的官员名单。二是自己冲动,给容嬅留了把柄,两样都是大罪。
承德亲王只感觉到天要塌了,苦心经营多年的东西怎么就没了,鲜血一滴一滴从他的脸上掉落,他也顾不得去擦。
“王爷,请留步。”
“你——你——你还没走”
承德亲王一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尸首也捡了回去,地上的斑斑血迹些许刺目。
“公主莫恼,要御风带着做粗活的婆子打几桶水,冲个几次,这血迹便没了。”
锦画把剑丢给御风,御风也不恼锦画的提议,笑着摇头,“公主,我现在就去,顺道把这剑也洗净了。”
从承德亲王方才说的话中,容嬅大概猜到,楼庄是拿了他的东西,大概是那个包袱,既然是交给容郇的,那她便放心了。
张伯给楼庄收拾了靠近书房的屋子,容嬅到时,楼庄刚沐浴完,发梢还淌着水。公主府的侍卫,只有御风和楼庄身量差不多,所以拨给御风的两套新寝衣,张伯都拿给了楼庄。
张伯怕楼庄的伤口裂开,非要他卧在床上休养,不许他乱动。所以容嬅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情境,楼庄靠在床头,身体紧绷,耳后的几根发丝跳到胸前。比起素日常穿的官服,此刻的楼庄,少了一丝威严,增添了几分俊美。
容嬅压住心底的异样,轻声问,“楼庄,你好些了吗”
楼庄见容嬅过来,刚要掀开被子起身,容嬅先一步摁住他的被子,不要他乱动,以防伤口崩开。触碰到楼庄的手心时,指尖一烫,容嬅快速缩回了手指,面色少许不自然。
“别乱动!”
楼庄却是一本正经地点头,“公主,大恩不言谢,楼庄一定报答。”楼庄深知自己给容嬅惹了大麻烦,他只有做些实事才能安心。
“怎么报答”容嬅眼中带着笑意,看似期待着楼庄的承诺。心里想着,难不成以身相许
楼庄想起那回上药,方才公主触碰过的地方,在微微发痒。“但凭公主吩咐,我义不容辞。”
容嬅笑出声,“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对了,是谁伤的你”承德亲王府的侍卫的能力,容嬅心里有数,就算他们加起来,也不是楼庄的对手。
“我不知。”楼庄摇头,是他轻敌了,以为只是寻常行贿的小厮或年轻官吏,没想到竟然这样厉害,他和剑术,大致能和张德豫打下平手。
容嬅问不出什么,于是嘱咐楼庄好好休息,明早她就将东西送到宫里。
ps:楼庄是个老实孩子,不忍心看他被欺负,但这只是个开始,之后他被迫卷入了政治斗争中。
楼庄现在的地位,银钱都是他自个儿拼出来的。每一次办差事,都会遇到不同等级的危险,赏钱越多,危险越高。
他用了八年,攒下了4万多两银子,可想而知,多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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