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教
转眼便是百燎宴之日。
白日,齐铮便带着两人在密林中转悠,他的路线毫无章法,有时似乎是绕回了原地,只是左右两侧的树却换了方位,想来这密林中藏有极为厉害的障眼法,两人皆不谙此道,干脆就闲庭散步般跟在其后,此番倒是苦了正藏在自家主人身后,一直默默记路的壹暮。
直至日暮,几人来到一座孤绝山峰前,此峰隐藏在草木萧疏间,岩壁苍然,峰顶高耸,直指云天。
几人站在山下,顿生自觉渺小之感,齐铮笑看二人,“准备进山了。”
顾衍问:“柒墟教便是在此地重建的?”
齐铮道:“不过一栖息之所罢了,自从十八年前被正派人士一夜挖了老巢,教主便再没有定居任何一处。”言语间对柒墟教并无一丝敬意。
他递去两条黑巾,示意二人需蒙上眼,“柒墟教的规矩。”
待二人将双眼蒙上,齐铮这才领着二人进了山。
山洞内的气温愈发的低,几人走的是斜斜的下坡路,四周静得可怕,只余下三人踩着石子的声音,片刻,几人已进到山腹底。
耳边倏然传来一阵极为尖锐的笑声,此人轻功极佳,无声而至,倒叫齐铮吓了一跳,立时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赫堂主。”
一阵厉风而过,顾陆二人的黑巾被风撕裂,却未伤及皮肤,猩红的眼倏然凑近顾衍,顾衍满目的慌张,赫钧邪面色灰白如鬼,瞳孔似蛇一般细小,盯着人时,仿佛在盯着一件死物。
麝香味扑面而来,顾衍强忍着,结结巴巴道:“赫、赫堂主,在下乃……玄霄宗,祝胜青。”
赫钧邪似乎不愿再多看此人第二眼,“碍眼的老鼠,”话毕,他抬袖一扬,一个耳光已打在齐铮面上,齐铮无法避闪,吐出口血沫。
赫钧邪抬起齐铮的下巴,冰冷的手在他的脸上游移,他舔了舔唇,“今日百燎宴,本座便不计较你同秽易勾结暗算本座一事,但哪日若本座高兴想杀人了,齐铮,你可得小心莫要死在本座手上啊。”
待赫钧邪走远了,齐铮突然怒目回瞪。
顾陆二人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垂首数洞穴内的石头。
齐铮模样狼狈,却因身份地位而敢怒不敢言,他眼中满是恨意,“他是柒墟教四大堂主之一赫钧邪,行的淫道,男女通吃,荒淫无度,被他掳到床上之人,总能被活活玩死,”他看着竹沥,意有所指道:“教中除教主外数他武功最高,日后见着,能避则避,他若要谁,教主从不多言。”
陆珂溟:“……”
齐铮将二人引到欲融殿时便离开,殿内已坐了不少帮派,不乏那日除魔大会中喊得最卖力的正派人士,在此坐着的都是黄燎引进之人,二人一落座便免不了被打量议论。
陆珂溟低声道:“可认出了赫钧邪?”
顾衍哂笑一声,面色冰寒,“诛心湖底的那具尸体,一股子麝香味,骚得很。”
“他那日易容的模样,是江潼,”陆珂溟突然道:“是不是?”
那日疑点颇多,顾衍的举动显然是冲动了些,而能让顾衍卸下重重戒备之人,除了江潼,陆珂溟想不出第二个。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丐帮打扮的弟子举起酒杯走到顾衍身前,咧嘴道:“祝宗主,原来你也来了。”
看此人面带嘲讽与怨毒,此前应是与祝胜青有些许过节,顾衍未免露馅,也不回话,只拿起桌上的杯盏随意同他碰了碰,却不喝,他嫌脏。
周围之人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乞丐面子挂不住,“祝宗主?”语气已有威胁之意。
顾衍缓缓抬眸,视线却止于杯沿,他开口:“滚。”
乞丐闻言,委实大怒,摔下杯子,“祝胜青!我一家老小的帐,别以为我就这么忘了,玄霄宗待不下去,倒躲到柒墟教下了,呵呵,今日被我撞见,可真他娘的是你倒了霉!”正说着,一说已摸至腰间抽兵器。
然尚未碰到刀柄,乞丐手上的指头已少了一截,他惨叫着指着顾衍身旁的陆珂溟,“你!你娘的是什么混帐东西!敢砍老子啊!”
三根手指齐齐斩断,乞丐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大汗淋漓。
陆珂溟并非冲动之举,他们初来乍到,洞内各路牛鬼蛇神混杂,也不知祝胜青得罪过多少人,有过交集的又有几人,为避免再出现上前寻衅滋事之人,此时下手立威再合适不过,且这也是能引起无遣注意最快的方式。
乞丐是个不知好歹的,脚一蹬竟是要朝陆珂溟踹来,倒也正合了二人之意。
陆珂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近,在不及分寸之际,他一把拍向桌子,桌上的果化作利刃飞跃而起,直击乞丐周身大穴,乞丐被这一击,身子重重摔在桌上,溅起酒水无数,眼看就要沾上顾衍的衣襟,顾衍便是在此时动了手,他手掌微抬,也不见如何动作,水已转了方向,无声落在地上,与暗红的鲜血融在了一起。
众人愕然,一片寂静。
其实二人不过用了二三成力,对付上普通弟子,却已然绰绰有余。
“这两位兄弟功夫不错,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
一道声音自暗处传来,黑暗中伫立着一惨白面具之人,已不知多久,他漆黑的双目盯着顾衍,闪烁着暴虐而兴奋的光。
来人是赤焰宫丧。
众人暗自倒吸口气,大气不敢喘,只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宫丧是柒墟教的堂主之首,他的嗜血暴戾,是出了名的可怖,传闻他的面具从未摘下,只因他的面容因他常年食人肉,已腐烂生溃。
顾衍显得有些紧张,不敢与其对视,“在下玄霄宗,祝胜青,这是在下的随身侍从,竹沥,”他拉着陆珂溟慌张站起身,作揖道:“宫堂主。”
宫丧一步步踏入,众人这才发觉宫丧竟是少了一只耳朵,刀口平整,看伤口应是半月前伤的,已然发了浓,却让他整个人给有一股血腥之气。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听闻玄霄宗武功集百家之长,今日见得,果然名不虚传。”
他让人又重新抬了张新桌子,拿起桌上的酒盅,“祝宗主。”
顾衍只好拿起酒杯,倒满一杯,故作爽快地喝了下去。
宫丧见此“咯咯”一笑,倒是没饮杯中酒,而是将酒杯一倾斜,透明的酒水被如利器般幽幽泛起些精光,直厉厉地直取乞丐喉咙。
乞丐的喉咙瞬间被穿了个血洞,正汩汩冒着血水,乞丐抽搐着,没几下就送了命,只余下一滩血水和一屋子血腥之气。
宫丧道:“劣酒就该配劣人,”他盯着顾衍,笑道:“祝宗主,你说是不是?”
顾衍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一语双关之意,笑得一脸阴狠,“断了手的废物,不要也罢。”
宫丧大笑起来,“祝宗主,若是日后无事,可到岚烟洞中寻我,”他凑近祝胜青,“你想要的,我都有。”
宫丧一走,整个欲融殿方恢复一些活气。
陆珂溟为塑造人设,一直坐得很是笔直,他垂眸思索着什么。
“顾衍。”
“恩?”
陆珂溟偏首看过去,“祝胜青还有什么你没同我说的?”
玄霄宗再如何鼓吹,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二人便算适才漏了一手功夫,但那微末功夫于整个江湖而言,不过勉强跻身二流之首,更不用说高手云集的柒墟教,但柒墟教不论是齐铮,还是宫丧,或多或少都对祝胜青有着关注与拉拢之意,这显然是另有所图。
顾衍似是早料到他会发问,“其实此事我也是昨日才知,”他不咸不淡道:“宫丧知坤灵掌传人没死,定会告知无遣,压制坤灵掌的,目前唯有殷离谷的鸠羽,柒墟教不愿受制于人,自然会寻法子自己养这毒蛊,而养毒蛊所需的一味关键药材种子,便在这玄霄宗的地窟中。”
“此前我去药邪谷,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欲探查他们是否有种植此药,但那种子显然是罕见到药邪谷都寻不得。”
陆珂溟有些讶异,所谓无巧不成书,此番顾衍误打误撞,倒是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下家。
“地窟在哪?”
顾衍摇了摇头,“还得查。”
两人说得几句,顾衍察觉在这殿内的落座的皆是黄燎所引荐之人,柒墟教原有教徒寥寥无几,只有几个黄燎在门外守着,想来这百燎宴也不过是个幌子,也不知柒墟教行此一事意欲何为。
思索间,陵祺出现在殿内,他一席血红长袍,稚气的面孔仿佛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缓步行至高台,他双眸扫过众人,众人见他模样,皆未当回事,洞中喧闹无状。
“在座九十七人,”陵祺殷红的嘴角勾起,“百燎宴为立秋第十四日,今夜,只用死十四人。”
霎时一片死寂。
陆珂溟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声,传音入密道:“这柒墟教倒当真能折腾,我看那些个江湖汉子的脸都不知被吓绿了几次。”
顾衍回道:“好歹入了蛇窝,你就一点不怕?”
陆珂溟斜睨了他一眼,“整日待在个又恶又狠的野兽身边,蛇窝算什么。”
顾衍差些没忍住笑出声。
殿门外的黄燎消失不见,一种极为诡异的爬行拖曳声传来,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陆珂溟似是察觉到什么,“老朋友来了啊。”
顾衍皱了皱眉,“你说的是诛心湖底那些白皮怪?”
陆珂溟好心纠正,“它们叫金餮。”
顾衍:“……”
顾衍瞧见陆珂溟那淡漠的神情,似乎完全忘了几日前,是什么东西害他走火入魔,险些丧命,想到这,顾衍又回忆起陆珂溟坠入黑暗那一刻他的窒息感,胸前有些闷,不由瞪了陆珂溟一眼解气——
不识好歹不知所谓不守人道。
陆珂溟摸了摸鼻子,这又是哪惹到这位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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