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晚上的时间,雪竟积了有半人高,严丝合缝堵在门口,门板一摘下来跟外边还有一扇白门似的。
江流丢开失去用武之地的扫帚,撸起袖子埋头刨雪,刨了没两下,叶开拉住她胳膊将她叫停。
“算了,你刨开了也没用,除非你能一路刨到下个镇上。”
“我刨一个坡出来,我们不就能出去了?”
叶开在桌上随手抄了个杯子,往半人高的积雪上一丢,杯子遇雪跟碰到水面一样缓缓下沉。
“你说是我们人重还是杯子重?就是出去了也是蹚着雪走,你这样的小废物,一丈远能冻死十个。”
江流看着那杯子留下的凹陷痕迹,十分挫败,她在江南长大没见过大雪,这回长见识了,她看向身边叶开。
“那我们就这么被困住了?”
“嗯。”叶开伸个懒腰,“回屋睡觉去吧。”
江流叹口气转过身,结果就见掌柜的正趴在柜台后面掐自己脖子,面容纠结,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他嗓子眼里。
“掌柜的,你这是吃苍蝇了?”
掌柜的一听“苍蝇”二字愈发恶心难耐:“姑娘,烦请你将桌上茶壶递给我。”
“我来。”
叶开先她一步拿过茶壶放在柜台,掌柜的抱起那茶壶猛灌,终于将那不上不下的苍蝇给吞了进去。娘的,吐不出来也只能咽了。
掌柜长出口气,道了声谢:“二位客官,今日小店遇上大雪人手不够,还请见谅,我适才让伙计去后厨炖了牛骨给大伙儿暖暖身子,权当赔罪,你们二位先别急着上去,正好等着喝汤。”
江流斜眼觑向叶开,等师兄示下,后者点了点头:“那就谢过掌柜的了。”
半个时辰后,牛骨汤连锅端了出来在江流他们桌上放下。店小二上楼挨个敲门喊人喝汤,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太冷,客栈里几乎没人不愿意下楼,除了那个黑衣黑刀的跛脚少年。
哪怕如此,店小二还是专门为他盛了一碗端到楼上。
实在是太可疑了。
江流环视一周,数了数客栈的人数,认了认每个人的脸。首先是那个颇具品味但没什么礼貌出言调戏她的膀大腰圆男,这人是个练家子,肌肉扎实,大腿的确比她腰粗。再来是一对寻常夫妻,没什么功夫傍身,像是生意人。然后还有三个同行的江湖闲散人员,三教九流不足为惧。
剩下就是店里的伙计,一个掌柜,一个小二。
哦对了,江流沿楼梯看上去,还有一个没下楼的。
店小二抱出一摞碗来,挨个为大家盛汤。
江流端着汤和叶开对视一眼:“小二,我们上楼去喝,等会儿你来收碗。”
“啊这。”那店小二还想说什么,被掌柜的眼神制止,摆着张笑脸将他们送上了楼。
他们各自回屋,江流将汤碗放在桌上翕动鼻翼低头闻了闻,很浓的香料味,根本闻不出什么肉香。她端起汤碗正思索着往哪倒,房门应声打开,吓得她险些把碗给碎了。
她见叶开空着手来,忙问:“师兄!你汤呢?”
叶开两步上前将她手里的汤倒到了窗外:“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个屋,别乱跑,这汤里必然有药。”
江流咬牙切齿:“这间黑店。”
数个时辰后,直到天色擦黑客栈里也没什么动静,江流推测是有人没喝汤,黑店不敢轻举妄动,想等到众人熟睡之后再行动。
夜深人静,江流在脚踏上假寐,床上躺的是谁自不用说,当然是她的冤种师兄叶开,他美其名曰,黑灯瞎火抢劫都是先杀躺在床上的那个,他作为师兄以身犯险,扬手就将江流赶到了脚踏上。
门外“窸窸窣窣”传来动静,有人在开她的房门。
江流不动声色,袖中滑出一点流萤之光,是精钢所铸的飞刀。
门开了,门外探进一颗脑袋,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江流以听觉辩位,袖中飞刀缓缓转向黑暗中的目标。
她全神贯注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客栈内凝滞的空气。
清醒的人全都惊住了,因为那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鸟悄行凶的黑店掌柜。这声惨叫凄厉可怖,饶是见识过活人死在刀下的江流也被吓住了。
叶开径直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屋里的三人都无暇顾及彼此,那店小二更是在听到惨叫后夺门而出,前去查看掌柜情况。按他们计划,掌柜此时该在那三个江湖闲散人员的屋里,这三人穷得只能住一间,又都喝了汤,这会儿早该睡得像死猪,如何会让掌柜的发出如此惨叫?!
江流和叶开跟着那店小二走出去,店小二根本没听到身后脚步,倏地就被叶开反拧住了胳膊。
“你们搞得什么把戏?”
店小二慌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他惊觉不对猛一回头,“你没晕?”
江流从叶开身后站出来:“没想到吧,我也没晕!”
正说着,那三个江湖闲散人员的屋里传出诡异的“嘎吱”声,像是山中野兽撕扯猎物的声音
江流后背滑下一道冷汗,迈开步子就想过去查看,叶开钳制着店小二,只得喝住她:“别头铁,我教你行走江湖第一课,惜命。等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哦。”
本来江流还想问问这个店小二为何丧良心在黑店做事,可现在看来他已经六神无主无心回答。
店小二挣扎道:“你你放开我,那屋里不对劲,那屋的人都该已经喝过汤被迷晕了才对,可掌柜的怎怎么会”怎么会发出这么惨烈的叫声。
叶开还真松开了他:“那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店小二反而怯了。
耳听那三人屋里撕扯猎物的声音越来越大,隔壁屋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推门而出,江流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跛足少年。
看来他还挺聪明,没有喝下黑店的牛汤。
江流问那店小二:“这屋里的三人也是假喝吧,我看你家掌柜的多半已经被反杀了。”
她话音刚落,那屋里破门而出一个血人,他脸上满是大牙印,扯脖子喊“救命”飞跑了出来,他看见走廊这头的几人跟见了亲人一样。
“我屋里有怪物!吃人的怪物!”
江流目瞪口呆辨认了那人片刻,这才认出他是三个江湖闲散人员中的一个。
“你脸怎么了?”
“我在睡梦里被那怪物给啃醒了!”
江流缩缩脖子,啃成这样才醒过来,看样子他们三人都中了迷药,只醒了他一个。
“那怪物长什么样子?”
“那怪物”那人顶着满脸牙印瑟瑟发抖,“那怪物就长客栈掌柜的样子!”
江流和叶开互看一眼,皱起了眉。
牙印男对站在他房间隔壁的跛足少年道:“小兄弟快过来,那里危险。”
少年只是冷然抬眼看他,然后转身回屋关上了门,此情此景,居然漠不关心。
与此同时,屋里那掌柜所变的怪物该是吃得差不多了,隔壁的门刚一关上,他便步履蹒跚拖着一条残臂走了出来。残臂不是他的,是他吃剩下的。
深更半夜客栈里没有点灯,只有屋外月光阴恻恻铺洒进来。
牙印男说得没错,掌柜的此时已经不是掌柜的了,而是切切实实一个怪物,他脸部骨骼凸起,皮肤惨白透出青紫血管,浑身关节以古怪的角度扭曲,咧嘴露出满口锐利尖牙。
江流干呕一声,“师兄这怎么这么像死了很多天的尸体?”
叶开:“你见过死了很多天的尸体?”
“见过啊,村东头老李家办丧事,大冬天不就给他老娘停在棺材里,差不多就长这样,不过比这祥和多了,没这么丧心病狂,这,这简直就是丧尸嘛。”
丑得丧心病狂的尸体,简称丧尸。
叶开紧盯着掌柜,拉过江流往后撤步。因为那掌柜所变的怪物正以别扭的姿势上前,嘴里“咕咕唧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唤。
江流头皮发麻:“师兄,你说他靠近我们是想做什么?”
叶开答:“或许是没吃饱吧。”
江流定神道:“罢了,这黑店掌柜作恶多端竟还吃人,我杀他也是替天行道!”
她袖间飞刀腾空掷出,稳稳扎进怪物前胸穿透心脏。怪物晃了晃,继续哼哼唧唧朝他们走去。
“不是吧”江流吞口唾沫,默默后退,“小二,你们掌柜的心脏是不是长在右边啊?”
那小二已经吓懵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江流上前将他一拽,把他和那牙印男往屋里一关。
“你们在里面待着别出来,我不信扎不死他。”
江流再度飞出一刀,扎进目标咽喉,怪物仍然缓慢前进,两个杀招都没致命,江流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正当叶开准备替她补刀,怪物左手边的房门突然碎裂,里头蹦出一头硕大黑影,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怪物就地正法。
江流看愣了,叶开也看愣了,那间屋子住着的好像是那个调戏过她的膀大腰圆男。
膀大腰圆男在废墟中丢开手里的破凳子,从怪物身上站了起来:“奶奶的,刚才就是你叫唤?爷爷睡得正香就听你鬼吼鬼叫。”
江流看着地上的怪物被震撼住了,这男的膀大腰圆真够可以的,汤喝得最多,竟还能被惨叫声吵醒。
她问:“大块头,你从刚才就一直听我们跟这怪物周旋?”
膀大腰圆男嗤了声:“什么怪物,估摸着就是染上了疫病,我老家有人被狗咬了也一样到处咬人。”
话音刚落那地上被砸中脑袋的怪物又站了起来,江流大喊“小心”,膀大腰圆男回身用左胳膊挡住怪物大嘴,右胳膊狠狠朝它腹部砸出重拳。
毫无作用,几拳下来肚子都烂了,它却如同感受不到疼痛。
江流大惑:“怎么会这样,刚才它明明就被砸昏过去了。”
“看来头是它的命门,打它的头。”叶开话毕抬手,他指尖寒芒一现,掷出飞刀牢牢钉在了怪物眉心,扎透脑门。
怪物骤然定住,死气沉沉的脸彻底不再动了,被膀大腰圆男乱拳轰倒。
“呵,竟能挨住爷爷十拳,还算是条好汉。”
江流汗颜,不过好在这怪物还是被杀死了,回头官府的人一调查,究竟是疫病还是撞鬼也能明了。
众人刚刚放下戒心,客栈内再度响起惨叫,这回换了个方位,听声音竟是那个脸被啃过的牙印男。
江流大惊:“师兄不好!这玩意它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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