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其实大一开学的第一个月，薛柠就开始后悔进入了这所学校，因为这里满是她和温桓一起走过的影子。
无论是宿舍楼，食堂还是操场，甚至是常用来开大会的多功能教学厅。
温桓的身影，仿佛无处不在。
薛柠和温桓认识的过程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必然。
那时候薛柠的哥哥薛文琛忙着跟朋友合伙创业，加上薛爸工作也忙，每□□九晚五，薛文琛索性不回家住。
薛妈担心薛文琛一个人在外面不好好吃饭，把身体搞坏了，就常叫他到自己家里去，薛文琛也总以太忙为由拒绝。
薛柠的父母早年离异，分别带着薛文琛和薛柠生活，兄妹俩一直聚少离多。
对于当年主动提出离婚，薛妈自知最亏欠的便是薛文琛，所以对这个儿子倍加殷勤与爱护，她工作忙，不能亲自来，便常让薛柠来a大代为探望薛文琛
薛柠那时候功课繁忙，但每周仍要来a大两次，从家里带些薛妈买的衣物、点心或是水果过来。
薛柠想，这大概也是母亲当时唯一能做的。
薛文琛也是真的很忙，大学生自主创业原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加上当时全世界范围内都在刮金融风暴，连大公司都朝不保夕的，更何况是他们那个刚刚起步的小门面。
常常是薛柠人都到了他宿舍楼下，薛文琛还没来得及赶回学校，有时候甚至根本赶不回来。
可是薛文琛山人自有妙计，总让室友兼好兄弟的温桓暂为帮忙接待妹妹，实在赶不回来的时候就直接让温桓将东西领回宿舍。
温桓长得一表人才，待人接物也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都透着良好的家教。
第一次见面后，薛柠就自然而然的记住了他。
少女时代的薛柠多少有一些花痴，认为温桓这样温文尔雅的英俊男生，如果在她的高中，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迷死任何一个女孩子。
后来薛文琛接二连三的放薛柠鸽子，薛柠就渐渐和温桓成了熟人，再后来，薛柠来a大的目的就一点点的变了。
由一开始的给薛文琛送东西而隔三差五的来，变成了无时无刻不想来a大见到温桓。
可能是因为薛文琛的缘故，温桓也一点不把薛柠当外人，一旦她来，总是带着她在学校里到处逛。
校园，宿舍，餐厅，篮球场，网球场……他还喜欢带她到校外去吃a大有名的路边摊。
温桓吃东西的样子也非常好看，即便是羊肉串这种毁人不倦的食物，他也吃的一样的玉树临风。
而薛柠就不一样了，总是吃的脸上也沾满了酱料而不自知。
每当这时候，温桓都会微微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巾，后来还会直接动手帮她把污渍擦掉。
他修长的手指隔着薄薄一层纸巾拂过她的脸，伴随着杀伤力极大的笑容，薛柠的心就不知何处了。
她和温桓在一起相处了两年多，从高一到高三毕业的夏天，这中间无论她做过什么丢人的事，他脸上始终都挂着包容的笑意。
或许正是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与包容，才会让薛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的意思，而且一误会就是一年多。
或许是人在年少时总是有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劲头，胆子也因此变得非常大，两年内，在人前一向腼腆的薛柠居然一共跟温桓表白了三次。
但是他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你还太小。”
理由只有这一个，说的时候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还会顺带着爱怜的摸摸她的头。
的确，她是还小，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是她明白自己的感情。
她喜欢温桓，过去喜欢，现在喜欢，将来或许也喜欢。
可是温桓总是把她当做小妹妹，彬彬有礼的应对她，呵护备至，却从不逾矩。
温桓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心痛不已。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借着几分醉意去吻他。
然而他推开了她，仍旧是那句话：“你还太小。”
她十八岁了，已经成年，有身份证，在国外甚至可以结婚生子，然而他还是觉得她小。
薛柠当时笑了，因为现在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这种拒绝的行为——那不过是他用来拒绝的说辞，他不喜欢她，或者说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心意已明了，薛柠转身就走，决定和他永不再见。
然而第二天，他又来文化宫门口等她，接她从文化宫下声乐课。
薛柠看着门前的广场上停着的白色轿车，看见他站在轿车跟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看见她时微微一笑，更是迷死了广场上经过的所有女性生物。
薛柠装作没看见，独自一人上了最近的公交车。
温桓就一声不响的跟着她上了公交车，他没有零钱，径直往投币孔里扔百元大钞，司机震惊的看过来，他不动声色，好像自己投的就是几块钱的硬币。
薛柠坐后面靠窗的位置，他就不动声色的坐在她的横对面，和她隔着窄窄的一条过道。英俊的侧影一直映在最近的一面汽车玻璃上。
薛柠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衣物柔顺剂的味道，像是一整片不落叶的森林。
那次他一路跟着她到家，直到她头也不回的走进大门，他在门口站了一阵，才缓缓离去。
第二天，第三天，依旧如此，他们像是两个正在闹别扭的情侣，谁也不跟彼此说话，但却一直幼稚的让对方处于自己的视线当中。
自我折磨，说的大概就是如此。
那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星期，薛柠终于受不了了，下了公交车后，在街道的转角处停了下来，回头阴沉沉的看着他。
温桓不为所动，仍旧笑得温文尔雅。
长久以来，薛柠快要被他的这种笑容逼疯了。
有生之年她第一次发火，几乎是把书包直接摔到他的身上去，然后近乎怒吼的冲他喊：“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再也不想再看见！”
他当时没有说话，微微低着头，仍是笑，但是那一刻薛柠只能看见他上翘的嘴角，却看不见他的眼睛。
他一贯温柔的眼睛被隐藏在了刘海投下的阴影里。
那一瞬间薛柠的心突然很疼，想要过去抱住他，然而她没有，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此时再靠近他。
所以她站着，没有移动分毫。
过了一会儿，温桓弯腰把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放回她手里，然后轻轻看着她笑。
薛柠被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再次激怒了。
既然他觉得无所谓，那么她也无所谓，她又是转身就走。
只是这一次，温桓没有再追上来，而是隔着长长的马路看着她渐渐走远，背影像一只愤怒的小鹿。
那只小鹿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她的胳膊肘横在脸颊的位置，向外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边跑边擦落下的眼泪。
温桓静静的看着她，温柔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奈与悲恸。
薛柠真的没想到自己最后会一语成谶。
一个星期后，温桓真的走了，去了法国，读硕士。
一走就是三年。
辗转在校园里，薛柠再一次觉得到了这个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是那么的狭隘与可怕。
天大地大，居然没有一个地方没有温桓。
因为最大的阴影就在心中，所以才逃无可逃。
薛柠在路边凳子上坐下来，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过着很多事。
秋天本就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连阳光照在人身上，也显得沉甸甸的，压得透不过气。
薛柠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薛文琛给她的电话号码，决定早死早超生。
说实话，薛柠有点害怕饶光，他的眼睛太吸引人，湖泊一样的亮，里面却有着很深的漩涡，看的久了就会产生一种凉意，溺水一样的，四肢百骸都冷冰冰的。
把那串号码拨出去，电话响了没几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依旧是慵懒的声音，饶光给人的感觉总是好像还没睡醒。
薛柠吸了口气，压制住心底的紧张：“我是薛文琛的妹妹薛柠，前不久见过一面的。”
饶光靠在外交部翻译室的办公桌上，任窗外暖洋洋的阳光打在背上，蹙起眉头思考，然后好像勉强记起来，懒洋洋的说：“就是那个麻将打的很烂的？”
薛柠被噎了一下，却不得不承认：“对，是我。”
跟他比，她的麻将打的是很烂。
饶光笑了：“你有事？”
薛柠说：“上次你走的太快了，钱还没来得及还给你。”
饶光指尖轻轻摩挲着桌子上的文件，一时想不起来：“钱？什么钱？”
有钱人果然忘性大，薛柠只有往明白了说：“就是打麻将赢的钱。”
饶光了解了，笑了笑，满不在乎：“说了赢了就是你的。”
薛柠当然不指望饶大少爷能够体会民间疾苦，也不指望他能认识到五万块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根本不算小数，索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直接说：“你如果忙的话，可以把银行卡号或者信箱地址发给我，我把钱打给你或者直接汇过去。”
饶光微微一愣，没想到一向八面玲珑的薛文琛竟然还有个这么不开窍的妹妹，顿时笑了：“我如果都不给呢？”
“……”
如果他一定不配合，到时候该怎么办，薛柠还真没有想过，单是克服打电话给他的心理障碍就足够让她为难了，其他的根本无暇顾及。
饶光原本还想再逗她玩儿一会儿，但是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知道岑家那个老头子过来了，对电话里说：“钱你留着就好。”
这时秘书已经推门进来，对他说：“饶先生，岑司长已经到了，林副司长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饶光放下手机，回头拿起桌上的文件，走了出去。
听到电话“嘟”的一声挂断，薛柠愣了愣，随即合上手机，只能再另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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