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秦亮信笺(上)
日夜更替,最后一场大雪后褪去冬天的寒冷。初春时节,积雪消融,万物复苏,成群结队的鸟儿在空中自由的飞翔,叽叽喳喳的叫声仿佛在与同伴交流冬日的过往以及对新生活的期待。
起义军在孟洵的带领下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选择了以互相磨合的方式休养生息月余,以整合陈、魏和秦国士兵作战的默契,同时筹备接下来征战所需的粮草、武器等战备物资,悄悄的丰满着羽翼。
自同袍醒过来,同泽便日日守在他身边,那八日的煎熬使得自己至今仍旧不敢去回想,生怕相依为命的哥哥会突然撒手而去,他这一生至此,都在为自己、为同裳、为这个家默默付出,还没有体会过片刻的享受。
“哥,你看池塘的冰融了。”
“嗯,同泽你差人买些鱼苗,同裳喜欢抓鱼,外面危险,就在府内抓吧。”同袍回头摸了摸妹妹的头,“同裳,花哥哥的伤如何了?”
“好多了,已经可以去书房议事了。”同裳笑着倚在胸中的臂弯中,“大哥,你要好好修养,同裳还等着看你在战场上的英姿呢。”
“乖,大哥一定不让你失望,快快好起来。”
余光中瞥见张玄觉的身影,同袍对他招了招手,见他不理自己,便摇了摇头,撑着身子朝他走过去。
“哥,你去哪?”同泽拉着同裳追在他身后,在拐角处看到张玄觉,嘴角弯起一个笑容,亲切道,“小玄子!”
“玄觉!”拉住他的手臂,同袍担忧道,“你大病初愈,穿的如此单薄,又走这么急,做什么去?”
张玄觉盯着他,又瞥了一眼拐角,终是摇了摇头,他掩饰着心情,将原本的事实不着痕迹的修改,生怕同袍会为此自责。
“刚才我看到一个黑色人影鬼鬼祟祟的,就跟在后面,他应该是发现我了,闪的太快。”他黑着脸,深吸一口气,转瞬露出笑容,“刚刚我一直在想他会是谁,就没听到你喊我。”
“黑衣人?是之前在校场射冷箭那个吗?”同泽紧紧握住他的手,难掩兴奋,“舅舅查了很久都没有眉目,你可曾看清那人是谁了?”
“没有看清脸,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不过我感觉他对潮州府很熟悉,不然也不会七拐八拐就消失不见了。”
“对潮州府熟悉?是魏人?”同泽追问道,“身高体态可有熟悉之感?”
“没有,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
“好了,别去想了。”同袍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养好伤,旁的事别往心里去,今天是小千值高台的岗,等下陪我去看看她。”
“嗯。”
点点头,紧蹙的眉头虽然展开露出笑颜,但张玄觉却没有真的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他暗自筛选自己是否见过这个人,黑衣人的身影有些陌生,自己曾经看到过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鹰钩般的眼睛,难道他就是黑衣人?
初春的晌午日头高高的升着,带来丝丝暖意,千秋一站在瞭望台上与士兵一起看着城外的一举一动,她想着秦亮将军曾说刘富春命刘富来给魏国的尔川城书过求救信,如今已经五六十天了,为何尔川城与颍州的边界没有丝毫冲突的迹象,难道魏国已经意识到危机,在与其他三国密谋些什么吗?若是真如此,舅舅那边为何没有丝毫内幕传来呢?
“小千!”
“嫂子!”
“呸,谁是你嫂子。”千秋一瞪了一眼窃笑的守兵,红着脸对同泽吼道,“我与你大哥还没成亲呢!不是你嫂子!”
“大哥,嫂子吼我!”委屈的嘟起嘴,躲在兄长身后,同泽轻哼一声,“母老虎,白无常!”
“臭小子,你说我什么?”下了瞭望台,千秋一直奔同泽,拎着他的耳朵,故作凶狠道,“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让牛头马面过来吓唬你!”
“哎呦,疼疼疼,哥,长嫂如母,嫂子凶我。”
“真会装,我都没用劲儿。”
看着二人围着自己玩闹,同袍与张玄觉对视一眼,尽是笑意。眼下暗潮汹涌,能有偶尔的欢愉,已是难得,所以他没有打断,而是笑着纵容。
“副帅,秦亮将军传来书信一封。”
“嗯,下去吧。”
站在帐前,孟洵看着千秋一与同泽嬉戏的样子,脑海中将她与姐姐的身影重合,感到莫名的亲切,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他展开信笺,片刻间,笑容僵在脸上,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攥拳。
“同袍,同泽,玄觉,过来!”
“我去去就来。”牵起千秋一的手,同袍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脸颊,“乖,好好站岗,等下我来接你回府。”
“嗯。我等你。”
感觉有很多人正盯着自己,千秋一拉着他的手,娇羞的低下头,如蚊子一般轻声应着,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之情。
“走了走了,等下迟了又该挨骂了。”
四十杖的阴影还在心头弥漫,张玄觉给同袍正了正玉冠,连忙拽着他与恋恋不舍玩闹的同泽一起朝着帅营走去。
帅营内,孟洵紧锁着眉头,捏着秦亮的信,不安的跺着步子。见三人撩帐而入,不等行礼,便将信拍在同袍的怀里。
“你们看看信上的内容,说说想法。”
视线中孟洵黑着脸,神色中除了一丝不安,还隐隐流露着激动与兴奋。同袍知道,能让舅舅这般的,对将士们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三人聚在一起,快速的看着信上的内容,果然,看完信,他的心就凉了。
“尔川守将霍澜有出兵颍州的动向。”同袍淡淡道,“距颍州破城易主已经两个月,他在这个时候才出兵,怕是不那么简单。”
“会是举魏国之力?”摇摇头,张玄觉一语中的,“我倒不怕他倾全国之力与咱们作战,就怕他们暗中联系了秦国,给咱们来个两面夹击。届时四面楚歌,又何以言破!”
“咱们现在手握潮州、迎江、颍州、云州和朔州五城,若尔川与秦国的礼平城和怀阳城合力围之,咱们怕是会很难应付。”同泽蹙起眉头,叹道,“若是再联合了与朔州毗邻的凉言城,就更糟了。”
“好在秦亮将军在信上只说感觉尔川城有异动,还真正未确认。”同袍捏着信,重新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颍州与尔川相隔百余里,就算霍澜想要出兵,也不会无声无痕。现在咱们的兵力分布是颍州二十万、迎江五万、云州五万、潮州十九万、朔州五万,共计五十四万士兵,尔川城号称守军十万,但作为魏国的故土我想十万不过是个幌子,最起码也会有十五万驻军,就算他霍澜倾巢而出,短时间内,颍州应该也不会陷落。”
“兵力是战争的一个角度,你还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孟洵打断同袍的话,“颍州本就是魏国土地,若魏人反了呢?”
“我说不会!他们尊敬的是刘富来,不是魏林。”张玄觉直击要害,“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前提必是士兵信服将军,而非信服国主。魏林远在魏国京师,对于颍州的士兵来说,天高君远,他们效命的是将军,不是国主。所以,咱们只要吃定了刘富来,他们就不会反。”
“有道理,就像陈人,他们信服的是蔺桡。”孟洵自言自语道,“怕只怕日后,即使四海表面一统,暗地里还是各个城主为君。”
“舅舅,我觉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眼下的事眼下思,他日的愁他日量。”同泽笑了笑,“您不是经常教育我做好眼下的事吗?”
“你小子,倒是学会宽我心了。”摸摸他的头,孟洵笑道,“成!舅舅算是没白疼你!”
“玄觉,给秦亮回信,让他高度警惕,确保云州无碍,同时时刻监视尔川动向,再给于明伟发信,让他随时待命,监视礼平城的举动,若有异动,先发制人。”
“是!副帅!”
“同袍,待命去颍州。”
“是,副帅!”
“舅舅,舅舅我做什么?”
同泽期待着能给自己分配任务,但等来的,只是舅舅挥挥手让三人退下,心中多少有些遗憾。毕竟他很想在战场之上多多历练,不然,兄长会越走越远,自己只能远远望着他的相背,再也追不上。
回到潮州府,同泽不悦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论谁喊都不肯出来。同袍知道他在急什么,只是战场的大忌便是急躁。
“同泽!哥进来了!”
不等同泽出声,强硬的推开门,顺着记忆中他习惯性躲藏的地方寻着,将角落里的弟弟拽起,同袍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果有泪痕。
“春天的地上,多凉,你这般坐着,病了怎么办?”
“病了就病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同泽打开兄长的手,赌气的坐在圆凳上,“舅舅根本就没打算重用我!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看!我都十三岁了!舅舅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名扬四国了,我呢?谁知道秦同泽是人还是狗?”
“你看你,说气话了不是?舅舅是总揽全局,他是统帅,不能偏颇,不能徇私,你是他的亲外甥,难道他会愿意看着你一直默默无闻吗?”同袍搬着凳子坐到他面前,继续道,“没有人看不起你,也没有人拿你当孩子。十三岁正是花样年华,哥知道你的想法,但为将者不骄不躁,是必备的军事素养,你如此急于立功,犯了兵家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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