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鱼上钩
轻柔的风中夹杂着些许青草的味道，涓涓的流水声清脆悦耳，黄昏临近，垂柳摇曳着身姿倒影在河面与晚霞相互辉映，似一副美妙的山水画。
两人在护城河边唯一的一棵垂柳下落坐，同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玄觉没有解释自己身上的秘密，也没有反驳同袍的话，只是如往常一样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算是回应。
临沂是座边陲小城，没有京师的夜夜笙歌，更没有平江城的满目和善，它只是安静，连拂面而过的风，都充斥着安静。这里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一副静谧的样子，好似一个垂暮的老人，没有生机，却又渴望着新生。
伸了个懒腰，张玄觉随意的倚着树干打了个哈气，他有些困倦，刚想对同袍说什么，话语便淹没在又一个哈气中。
扔出一个细小的石子在水面激起点点波纹，张玄觉轻哼一声作为暗号，二人均感觉到周围有人盯着，便合计给宋显和花木云留下信号，率先离开，免得被柏云抓住小尾巴，反而失了他刚刚燃起的兴趣。
“咱们找个客栈？”
话音未落，二人对视一眼，双双被扣上了黑色的布袋子，腰间还顶着匕首，只闻耳边传来飘渺般的轻柔声音。
“山有木，乔有枝，绿水照苍天。人有情，畜有义，日月聚荒林。”
柏云笑靥如花，他生得一副姣好且妩媚的样子，眉目含情却魅而不妖，加上一身白衣让人没由来的感到眼前一亮，十分舒服。此刻，他随意的敲着扇子缓缓走了过来，悠然的道出乔寨门口的对联。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玉扇敲击，便将其击晕。
何许则按照惯例在他们的鼻下晃了晃迷香后才塞进早就准备好的麻袋中，粗鲁的讲两个俘虏扔进马车。
躲在角落里的花木云和宋显看着同袍和张玄觉被陌生人打晕带走，本想出手相助，却因他们早早约定好的暗号而不得不放弃。
“如果护城河边从城门数第二棵树下画了匕首，就是不要管我们，找机会混进乔寨，如果画的是月亮，就是我们已经找到混进去的机会，如果是圆圈就是没有进展，等着汇合。”
分别前，同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山匪素来心狠手辣，宋显看起来冷漠，但性子耿直善良，加上大家同属一个序列，若他们真的死了，又该如何与将军交代呢！心烦意乱，他狠狠锤了一下树干。
“宋兄，张兄与孟兄被抓，不见得是坏事。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们两个是束手就擒的，并没有反抗，可间是故意为之。”
花木云又瞥了一眼树干上刻下的匕首，沉思了片刻，他想起了小一，今早她的呼唤是那样的伤心，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次没有当面告别而讨厌自己。若是她讨厌自己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用这种方式混入乔寨了？”
宋显的话打断了他的思念，花木云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但又不好再问，索性宋显又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他才肯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咱们俩也抓紧行动吧。”
“嗯。”
达成了一致意见，便趁着黄昏，潜回了临沂城。二人在城里转了一会儿，宋显轻车熟路的用着爷爷教授自己打听消息最好的方式，用一块碎银子收买了一个在乞丐堆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少年，片刻功夫便如愿的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乔寨与乔寨二当家白玉观音的消息，虽然无关痛痒，但由此可见乔寨的势力不容小觑。
“宋兄，还在担心张兄与孟兄？”
“混是混进去了，但看刚刚的架势，吉凶难定。”宋显整理着床铺，摇摇头，“你也看到了，他们是被打晕带走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很担心。”
一向高傲的宋显骨子里是很希望结交朋友的，但是从出生至今，信奉强者定律的他，不肯与比自己差的人交友，所以，当他看到同袍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这一生的对手和朋友。
“这么说，咱们明天还不能直接去叩山门。”花木云摆弄着手中的杯盏，淡淡道，“临沂是个小城，两天之内出现四个生面孔，不可疑，可疑的是他们都聚集在了乔寨。依照江湖传闻，这个柏云与其叫白玉观音，还不如叫千眼观音更恰当，据说他的手下遍布全城，是真正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刚刚咱们喝小乞丐打听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人对咱们起疑了，幸亏咱们脚力快，不然还真不见得能甩掉那几个尾巴。”
“是啊，刚刚确实有些兵行险着，是我低估了柏云的耳目。那……按你的说法，咱们该如何？”
宋显不爱对旁人低头，他有些难为情，本就不白皙的肌肤因为尴尬有些发红，他怕被花木云看出异样，连忙转过身去假装继续整理床铺。
“今天不是打听到十日后有个倒霉的王员外要做寿吗？”花木云扯出一抹邪魅，“这个见钱眼开的柏云，一定会在寿宴上做文章，不然今天又怎么会在城内遇见了张兄和孟兄呢？”
“花老弟说的不无道理，但咱们就这样按兵不动等十日？”宋显有些担忧同袍的处境，“我觉得，潜入乔寨虽然有风险，但也不能因此就舍了两位战友，何况，你不是说有个倒霉蛋要做寿吗？抢一个员外府一定需要人吧！尤其是那种用完就可以……”转过身来，他做了一个杀的动作，眉眼间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傲气，“我们这种人，很容易成为柏云眼中用完就扔的棋子。”
颔首微笑，花木云有些看不惯宋显自负的样子，就像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每每看到自己都会高昂着头，用眼角瞥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自己的出众和被宠爱。可是，八岁都背不出三字经的他，又能出众到哪里呢？就像祖母说的，若是祖父还活着，一定会被他的笨拙气的七窍生烟。可是……可是父亲与母亲就是疼他爱他。
“宋兄说的是，那咱们明日上山？”花木云仍旧淡淡的笑着，柔中带刚的眼神波澜不惊，“依我看，后天比较合适。”
“嗯，不错。明天确实容易被看出端倪。”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显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后天。”
装作昏厥的张玄觉被憋的有些透不过气，他随着马车的颠簸扭动着身子，想要透过呼扇呼扇的帘子看看周围的环境，但柏云向来谨慎，绝不会给任何陌生人找到乔寨入口的机会。在几乎无光的黑暗中，他好几次差点被马车晃悠晃悠带的睡着了。
同样装晕的同袍没有张玄觉那般泰然自若，他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感觉到张玄觉在动，知道他无碍，才稍稍宽了心。他尝试着分辨外面的环境，但是除了车轮碾过地面与哒哒的马蹄声，再无其他。
此刻，在军营的千秋一，眼睛像铜铃一样盯着同袍的床铺，对他的被子拎起又放下，折磨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披上衣衫，忍着脚底板伤口的疼，踉跄着步子到帐外散步。抛去对他不辞而别的气恼，她更担心同袍与花木云的安危，她想，今晚一定是睡不着了。
花木云、同袍和张玄觉一起离开，其他战友虽也熟悉，却不是朋友。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还算有意思的随岳，可毕竟彼此不熟悉，说有交情，也不过是争夺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交情。加上自己又是女子，躲他们这些大老粗还多不过来呢，哪敢轻易亲近。抬起头看着璀璨的星空，她感觉到了一丝孤独。
“也不知道，同袍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哟，天下第一倔驴在这伤春悲秋了？”
随岳是跟着千秋一出来的，自从同袍几个离开，他就魂不守舍的，虽然自己与他没什么交情，但却对他充满了好奇。尤其，他与花府嫡子的关系那般亲近。
“你怎么来了？”
千秋一连忙低下头，借势在膝盖上蹭了蹭眼泪，她才不想让人说娘们唧唧的，虽然自己就是个娘们。
“你还说呢，我一路跟着你来的。”坐到他身边，随岳撞了一下她的膝盖，笑了笑，“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什么，想家了。”
“真羡慕你，还有家可想。”
“你没有？”
“我十三那年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这有什么的，不知者不怪嘛！”
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随岳盯着璀璨星河，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只是千秋一看得出，那笑容背后尽是落寞与哀伤。她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人，竟然可以隐藏这么大的悲伤。
“你……”
“千万不要怜悯我，我不需要。”随岳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我虽然没有家人，但还是有挚友的，她很好！”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千秋一环着双膝，视线中，随岳好像整个人都变了，提到他这个朋友，他的面上便洋溢着自豪，原本暗淡的眸子里也布满了不一样的光华。
“她……文武全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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