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到平川

平川城的城西，热闹非凡，是魏国平民的集中地，鱼龙混杂，虽有危险，却适合藏身。孟平江趁着几次来这里采购日用品的时候，偷偷买下了一间有小院的房子，这里的邻居他也事先摸过底，没有官家背景，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家。

        “同袍，我给你报名了，明天你就去上学。”

        孟平江卸下肩上的麻袋放到一旁，拍了拍肩上的灰尘，满面笑容。这间房子虽然没有将军府一间独院气派，但对于安身来说足以，现在自己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若是贸然买了大宅子，只会招来无妄灾祸，别无裨益。

        “我买了些大米和家里常备的草药，下午再带着你们去街上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书包、书什么的。”

        “江叔，你带了多少钱出来？”同袍担忧的蹙起眉头，“过日子用钱的地方应该不少，我可以不上学，也可以不穿新衣服，等同泽大一些，让他去上学吧，我可以到哪个店里当学徒，赚点钱来贴补家用。”

        孟平江愣了一下，心疼的摇了摇头，自己无论多苦都不会让同袍做一个平凡的庄家户的，那太暴殄天物了。同袍的脑子好用，天生聪慧，学什么都快，将军曾说过要好生培养，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对他的教育。

        “你放心吧，我带了很多钱来，等过一阵子，我去买几亩地包出去给人种，咱们收租子，这样我就能全身心的照顾你们三个小鬼头。”孟平江把药草递给他，继续道，“我计划着，过几年有点儿本钱，再种些草药，不求大富大贵，能把你们仨都供着念书，嫁娶、生子，我就安心了。”

        “江叔，西南城的战事结束了吗？有我舅舅的消息了吗？”同袍拎着草药走在他身后，“要是舅舅来了，你就会轻松很多。”

        “还以为你嫌弃我照顾的不够好呢，原来是关心我。你放心吧，我给他留记号了，等他回府看到了就会来找我们的。”

        孟平江不着痕迹的蹙着眉头，一提起孟洵，他就愁容满面，心绪难安。听说西南城的战事持续了八个月就结束了，孟洵率军大举进攻，掀起了几次令人震撼的大捷，但战事结束后，已经一年多了，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你早就计划着带我们来平川？”

        同袍没有看到他的愁容，只是震惊他的计划周详，一直以为他是个大咧咧的人，没想到居然有这么缜密的心思。也对，不然他年纪轻轻怎么会得到父亲的赏识并重用呢。

        “总要想个落脚地。”耸耸肩，他无所谓的做了个鬼脸，“秦国肯定是呆不下去了，燕、陈两国又联了盟，咱们只能来魏国。好在魏国与燕国素来交恶，咱们藏在这，也算是安全。好了，你去把同泽叫醒，我去烧饭，估计等他洗漱之后也就能开饭了。那小子从草垛换了床，越发贪睡。”

        “当当当……”

        “江叔，有人敲门。”

        “我去开，你进去叫同泽。”

        擦了擦手，孟平江端着淘米的木盆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扉门，入目的是一个长相平常但双目水灵灵的女孩，他知道这是隔壁的姑娘，但由于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装出一副陌生的样子。

        “敢问姑娘你是谁？有什么事？”

        “公子，我是你家隔壁的邻居，叫木灵。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这几天我娘见屋子夜里有亮光才知道又住人了，这是她让我给你送来的饼饵，说恭贺你乔迁之喜。”她笑着，眉眼弯弯，“对了，昨夜里听到你家有孩子哭，这几天又没见你家大嫂，是有什么难处吗？”

        “没……没什么难处。”

        红着脸，挠挠头，孟平江在将军府里接触的都是些大老粗，很少和女孩子说话，眼下多少有些紧张。

        “那个，我还没娶妻，孩子们是我已经过世的兄长家的，家庭变故，我就……就照顾他们。”

        “江叔，同裳又哭了。哥说她没拉臭臭，应该是饿了。”

        睡醒了的同泽如往日一般挂在兄长的胸前，他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气、揉着眼睛，奶声奶气的。

        孟平江一听同裳饿了才想起来自己在做饭，尴尬的笑了笑，忙跑进厨房，将米淘好放进锅里才将同裳抱起来咿咿呀呀的哄着。

        心地善良的木灵见他一个大男人被三个孩子围得团团转，显然是有心无力，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笑着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木灵端着粗陶碗去而复返，她将碗放下，在孟平江的错愕中抱起同裳，小心翼翼的哄着，说也奇怪，同裳在木灵的怀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她。

        “给我拿个勺子来。”

        孟平江忙从口袋里抽出随身携带的木勺递过去，木灵擦了擦，又试了一下羊奶的温度，一勺一勺的喂着，同裳第一次吃到奶的味道，脸上的小表情很是有意思，砸砸嘴，最终满足的呀呀叫着，同泽盯着她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是我家羊自己产的奶，喂孩子正好，吃米汤长大的孩子，身子骨弱，长大了容易生病。你要是早说家里没有嫂子，我是不是早就端羊奶过来了？”木灵眨着水灵的大眼睛，自来熟道，“对了大哥，这几个孩子都叫什么？”

        “姨姨，我叫同泽。”

        同泽抢先回答着，但见哥哥没有言语，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捂着嘴。索性木灵单纯，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她仁善可爱，并没有在意同泽的举动，只是对他笑了笑。

        同袍看着这个陌生女人，她虽然长相普通，穿着有些土气，但看样子心地很善良，能对陌生的小孩子施以援手，有些大善至美的味道。

        “我叫同袍，孟同袍，这是我弟弟孟同泽，您抱着的是我妹妹孟同裳。这位，是我叔叔，孟平江。”同袍声音清脆，他感恩的作揖，“谢谢这位婶子帮我们喂妹妹喝羊奶，初次见面就承您大恩，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木灵从未见过这么伶俐有礼节的男孩子，顿时欢喜的不得了，心想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这样懂事的孩子，看向孟平江的眼神也多了些许敬佩。

        “同袍是吗？别客气，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邻居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听你叔叔说，你们家除了这个小丫头，就没有女人，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见孟平江未语，木灵故意环顾了一眼屋子，发现这里虽然装饰简单，但收拾的很干净，就角落里也没有显眼的灰尘。回眸之际，故意瞥了一眼孟平江，见他脸颊微红，木灵努着嘴，痴痴的笑了起来。

        “要说啊，男人的心再细，屋子收拾的干净，也是不行的，以后我做完家里的活，就来帮你照顾妹妹。”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孟平江连忙推辞，“姑娘今天的好意平江已经很难报答了，日后断是不可……”

        “你这个人，别人对你好，好像是在害你一样，避之不及。”木灵喂完了半碗奶，给同裳拍了拍嗝，白了他一眼，“怎么的，你们身上有命案？怕我去官府举报你们？”

        “我们可是很清白的人家。”孟平江忙摆手，“姑娘可不能这么冤枉人的。杀人是要判刑的。我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能进冤狱！”

        “既然你们不是坏人，我闲来无事过来带带同裳有什么问题？不领情算了。”轻哼一声，木灵轻轻的将同裳塞进他怀里，“以后有事别来我家敲门！”

        木灵以为孟平江会说句软话道个谦，但她都走到门口了，也没听见半句话，她气的直跺脚，转过头一看，只有同袍在门口跟自己作揖道谢，碍着面子扯了个笑脸，她便回家了。

        原本母亲要她来送乔迁礼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乐意，但自从见了孟平江第一眼，她就爱上了这个偏偏少年郎，原本以为他已经有了婆娘心里失落了半天，后来知道他还没有娶妻，心里便乐开了花。想着虽然自己嫁过人，但身子清白，这个男人又带着三个孩子，两人境遇也差不多，更是坚定了要嫁给他的决心。

        “哟，你吃蜜蜂屎了？这么美。”

        木灵的父亲叫木长训，是平川城西有名的铁匠，人称木铁匠。今天他有些腰疼，就没有去铺子里。坐院子里替妻子翻晒草药的他，看着女儿两次回家都是笑嘻嘻的，心情也大好。虽然左邻右居的会暗地里因为张竹的事戳自己的脊梁骨，但他从来不在乎。

        “娘让我给隔壁的邻居送乔迁礼，你猜我发现啥？”

        “啥？”

        “算了，我才不告诉你呢。”

        木灵绞着辫子，面上的笑意更深，木铁匠见女儿笑的开心，心里也欣慰了不少，自从她被可恶的张竹退了婚，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只是这笑容不像是因为什么欢喜，更像是女子思春那般痴痴呆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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