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欢迎你回来,欢迎你来
“吃完了咩?”江北十分钟后说道。
常乐擦了擦嘴道:“吃完了。”
“吃完了就好,随我去北海公园。别问为啥,去就是了。”江北丢下一句话直接说道。
北海公园里头,太阳初上,斜斜的阳光照着湖水,反出金色的光芒。别具一番风味。
不过……
常乐是不会在意这些了。为啥,他正在绕着北海公园跑步,江北放话说你要是没有跑完一圈你中午就不用吃饭了。
于是,常乐挥汗如雨地跑着。
这北海公园跑那么一圈得有四公里,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百度上查不到啊!
一个小时后,常乐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像极了夏天趴在空调下面瓷砖上一动不动的猫咪。
“起来了。”江北淡淡说了一句。
常乐不为所动。
“起来了!”江北大声说道。
常乐还是不为所动。
“给我起来!”江北作势欲踢常乐裤裆。
常乐见状,就好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还用手捂着裤裆。
“累?”江北简简单单一个字。
“累。”常乐不敢看江北的眼神。
“跑完了没有?”江北淡淡说道。
“没有。”常乐的声音细若蚊吟。
“那就继续跑呗!”江北耸了耸肩。
“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了!他妈的这是人做的事情吗?我告诉你,我受不了了,我要回我阿婆家里去。”常乐突然大声吼道。
江北眉头一皱,瞥了一眼常乐道:
“你要回去?可以啊!不过把这半圈跑完。”
“你说的!可不准食言!”常乐说道。
“随便你,反正留在我旁边你一件事都没做,还白给了东西给你吃。”江北说道。
半个小时后……
“跑完了,不回去了?”江北淡淡说道。
“我先……休息……会……儿……”常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胸脯都是一上一下的,显然累得够呛。
“哦,那我先走了,你自己走回去罢。”江北丢下一句话,手里拿着驴打滚儿边走边吃,看得常乐咬牙切齿。
江北也觉察到了常乐那饱含恶意的眼神,不过也没有在意,甚至有点小小的恶俗趣味:等你到家里你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却说常乐。
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就慢慢悠悠地回到了阿婆家里。喊了两声,没人应,用手一推门,门“嘎吱”一声直接开了。
常乐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为啥?平时阿婆在家都会把门锁着的,今天却不太正常。
一进门,看见那院子拾掇得干干净净,地面上一尘不染,窗户纸也是重新上了,窗棂没有任何灰尘。
一看那石榴树,折断了的树枝都是被捡去了,树也是重新修葺了一遍。
不过常乐都没有看,急匆匆来到主卧。
一切如常,普通的桌子,普通的椅子,饭碗和菜盘子洗得干干净净,筷子整整齐齐地插在竹筒里头——吃东西的一头朝上。
阿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奶奶,我回来了。”常乐说道。
没有任何声音。
“奶奶,我回来了!”常乐以为自己阿婆耳背了,声音调大了说道。
依旧是没有任何声音。
常乐不说话了,只是直愣愣地立在那儿,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
慢慢走向前,微笑着拍了拍自己阿婆的背,和煦地说道:
“奶奶,起床了,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之前你都叫我不能睡懒觉,怎么?现在你却要破了这个规矩不成?”
寂寥无声,庭院前的阳光也是暗淡了下来。
常乐依旧是和煦地说道:
“你别生气嘛奶奶!你看我这不是过来看你了嘛?我刚刚随着那个江北跑完了一圈北海公园,那可累死我了。那江北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给我安排了这么个艰巨的任务,把我给累的啊!到现在我的腿都是软的。阿婆你腿不是不舒服嘛!我给你揉揉,你把腿抬起来先。”
依旧是寂寥无声。
“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常乐声音略略有些颤抖。
忽然,惨白的光芒瞬间点亮了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庭院。而后“轰隆”一声,雷霆炸响,炸得房檐的瓦楞都是微微德颤抖!
忽而又是风声大作,石榴树的枝条在风中疯狂地胡乱摇动,像极了鬼在乱舞!
常乐抿了抿嘴唇,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阿婆,下半秒,眼泪就像是他阿婆早上泼的水一般“扑簌簌”倾泻而下。喉咙里仿佛是卡着什么东西,喉结一动一动的,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奶奶,就这么睡下去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啊?你给我起来啊?!”常乐声嘶力竭地吼道。
依旧是寂寥无声。
“你还在那里装,你到底在装什么鬼?啊?你还想要骗我不成?是不是?!你当我傻子吗?啊?你给我起来,陪我说说话,快点!”常乐吼道。
还是寂寥无声。只有雷霆不断地发出鬼叫一般的炸响,仿佛在演奏着一曲离别。
暴雨倾盆而下,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又是一声雷霆炸响,惨白的光芒照进了这主厅,留下斜长的黑色影子,也使得阿婆的白发更加地苍白无力。
风灌了进来,夹杂着细密的雨点,直接打在常乐的后背上和头发上。不一会儿,后背便是湿了一大片,头发的雨水也是顺着发梢滴落,落在地上。不过对于这一切,常乐恍若未觉一般。
雷霆继续炸响,惨白的光芒也是不断地照亮这院子。
常乐坐在他奶奶的对面,点着昏黄的煤油灯,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眼泪止不住,不停地落下。
哭得久了,常乐既像哭,又似笑地自顾自地说道:
“天色似乎也是不晚了,外头的天色都这么黑了,奶奶你应该是饿了吧,我就给你煮饭吃,咱们今天吃点好吃的。天天吃着你的萝卜白菜实在是吃腻了。我昨天在那江北家里拿了些钱,他还不知道,我现在就出去买点菜回来煮,奶奶你等我会儿。”
说着便是手机紧紧地攥着几十块钱出了门,连伞都没拿。雨幕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竟是分不清这雨水是泪水还是这泪水是雨水。
不一会儿,常乐提着菜回来了,雨水已经是满脸都是。
回到屋里,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又是自顾自地说道:
“奶奶等你醒过来看见我这样又要骂我了,为了不被你骂,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傻傻地笑了一声,便是回到自己的房里换衣服。
衣服换好了,便是开始炒菜。
雷声和雨声继续响着,混杂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常乐被烟熏的咳嗽声。
一个小时后,菜烧好了,小炒牛肉、水煮肉片……都是四川菜。
“奶奶这些都是你家里的菜,想着这几十年你都没吃过,我就炒了几个,可能味道也不是那么正宗,因为我也没吃过。”常乐在那里傻笑着。
“奶奶你要睡就继续,反正我先吃了再说,我会留点儿给你。省得你起来了又骂我吃菜如牛吃草。”说着便是端着碗吃饭。
“炒了这么多菜,不请我吃点儿吗?”江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这里。
“哦?是你啊!我奶奶喜欢热闹,你也过来吃吧!”常乐依旧是傻傻地笑着。
“成,难得你这么客气地请我吃东西。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江北放下手中的雨伞道。
一张桌子,三个人就这么吃着。
吃了也不知道多久,江北放下碗,说道:
“给你样东西。”说着就是掏出来一张纸给了常乐。
常乐接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那纸,上面写的是阿婆对常乐最后说的话:
“常乐啊!是阿婆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也是常常自责自己,自责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固执呢?当时那领导看上了咱们家的黄花梨,我给他就是嘛!为什么就是那么地不给人家面子?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都是要做了土的人,多说这些你也不会怎么样,该活得滋润的还是活得滋润,该活得累的终究是活得累。你小时候不是总是缠着我给你讲我和你爷爷以及你爸爸和你妈妈的故事嘛?那我就讲给你听。
我记得那是四一年,我考上了燕京大学,你爷爷也是。当时我记得我是在图书馆和他认识的,那个时候谁懂爱情呢?我就这么看他一眼,我就觉得自己的魂都是在他身上了,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可他就是一个木头,什么感觉都没有。当时我那个气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于是我天天就远远地看着他,还好我们都是历史系。不过你爷爷天天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常是一天都不见人影。
他越是不见人,我就越想他,后来就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当时家里人也觉察到我的不对,就关心我,问‘闺女你咋了?’、‘有什么事情吗?’,当时我不说话,只是脸色微红,家里人一看,就知道我可能是喜欢上谁了。我以为他们会打我,可是他们没有,而且我爸还主动找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当时我就觉得我老爹很体谅我,我就微微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新知识分子,提倡婚姻自由呢。后来吧我终于是看见了你爷爷,当时他是抬着回来的,说是考古的时候出了事情。我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里就是‘怎么可能’这几个字。然后拔腿就是往医务室跑,看看他怎么了。
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爷爷身上头上全是泥土,嘴唇发白,双眼紧闭。我是医学世家,当然知道他是缺氧了。于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就把自己的嘴贴了上去,当时把医务人员都吓了一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后来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心诚吧!你爷爷在鬼门关逛了一圈以后总算是醒过来了,看了看我问道‘我是谁’,我当时都想打他,你怎么就这么地不开窍呢?完全就是榆木脑袋嘛!我就耐心地和他讲我是谁,他也听出来我的心意,可是他就是装作听不懂。我那个气啊!
后来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小日本儿就封闭了学校了。我们呢就到了成都去了,路上我们有时候就看看天,谈天说地,渐渐地也是熟悉起来。
到了成都了,小日本还搞飞机轰炸,有时候上课都能听见那飞机的声音。后来把教学楼和宿舍楼给炸了,当时我不见你爷爷人影,以为他被埋在里头了,就用铲子在那里挖,铲子挖钝了,就用手在那里刨,满手的血,当时我就想:书鸿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同学看我那样子,都来阻止我,说这说那的,我就什么都没听见,脑海里全是书鸿的脸。后来书鸿出现了,他没有被埋进去。他怎么来的呢,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结果看见我在他宿舍那个位子刨,就愣住了,急急忙忙拨开人群,大叫‘必君’,当时我以为是因为太想他我听错了,结果又是一声‘必君’,我才反应过来,没有听错啊!我就转过身,看见他就站在那里,我愣了大概半秒吧,就是直接跑了过去。他看着我全是鲜血的手,问道:‘疼吗?’,废话,当然疼了。可他没等我回话,就把我搂在怀里了,当时我的脸都红了。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后来建国了,我们就留在燕京大学教书,日子倒也是过得挺好。不过他弄古玩我不喜欢,有时候也会吵架。不过每次吵完,他都会给自己削一个梨,然后分我一半,我的气就会消了。也就是建国后一年,我俩就生了个儿子,就是你爸爸常文华。有了儿子,我们的生活就更加忙碌了,一边带孩子一边教书。好在你爸爸也听话,时常在和一群大学生旁听,虽然他一点都听不懂。
可是好景不长啊!到了五二年,院校调整,咱们的燕京大学就这么没了。当时我们的历史系并进了北大,我就说要不要去北大教书,他就说:‘回不去了啊!’,然后我们就没去。”
常乐已经是再度哽咽,眼泪“簌簌”而下,那眼泪就像枣子花儿一样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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