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警告
这一夜半夏睡的极早。
方才用了些晚膳便叫着困乏，念如初便替他简答的梳洗打理之后，哄着他先行入睡。
掩下床帘之后她步至了窗边，正见到那枝竹签仍安静的置放在案上。
思索一阵，便也起了去寻凤祁冉的念头。
可出门之间便见了青黛，被她告知凤祁冉突接到了凤箬阳的急传，要他即刻入宫面圣去了。
她猜测那大概便是同惠、琛州两州交接之后产生的问题有关，但此时着实觉得倦怠，便也没有细想。
在青黛的侍候之下，她泡了个热水澡。
于温热的烟雾之间，她有些失神的仰面望着头顶高悬的雪白纱幕，思绪有些漂浮，捉摸不定。
青黛便在旁替她将花瓣置放入热水之中。
“……院子里的蔷薇花当真香极了。”
念如初思绪回转一些，侧头见青黛正从竹篮之中将一些蔷薇花的花瓣轻然置放入水。
花瓣娇嫩，色泽樱粉怡人。
“姑娘可欢喜玉兰花？”青黛忽的问道。
她浅然莞尔，“自是欢喜。”
“那明日奴婢便去院子里摘一枝，放在姑娘房里。”
她看着青黛，脑中回想起第一次青黛在身侧伺候自己沐浴时，那般紧张难安的模样。
如今倒是不再那么惊惶失措的模样，却不知为何于她见了，却反而有些莫名的怠惰。
念如初不答，只是轻轻抬手，抚过美人骨之上的陷窝。
受伤至今已是十日，脊背之处的伤口也愈合的很好，眼下即便是沐浴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但这十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回想之下仍只是恍惚。
“……姑娘好似很乏倦？”
留意到了她的默不作声，青黛双手柔和下来，试探的问着。
念如初回了神，弯起唇角淡淡一笑，“是啊，今日总觉得发生了很多事，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青黛抿了抿下唇，突的开口，“是那竹签的事吗……”
她尚未回答，青黛却又摇了摇头，“瞧我，怎的还这般笨嘴提及此事，那不过只是一枝竹签罢了，姑娘不必上心……”
念如初莞尔，轻轻仰面，一双白净纤细的手捧起一捧热水。
“其实住持大师说的很对。”
她柔软平和的嗓音传来，令青黛的面色疏忽生硬了片刻。
“这世上之事，总也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同变数，可无论如何，所谓执念，才是最伤人害己的利器。”
青黛仿佛被说中了心思，眼底的神色隐隐的浮动起来。
念如初只当未觉，复柔柔的说下去，“我虽看的透彻，却也已是这局中之人，早早的，便挣脱不得了。”
“反是你，青黛。”
她忽的将视线转来，落在了青黛的身上，明媚如流的眼波无声漾开，仿佛随时都能滴落出清凉的水波。
“我不知你究竟是否也陷身于另一个破不开的棋局之内，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要如我这般的执迷不悟，明知前路只是死局，仍不愿回头。”
青黛身子倏忽一颤，手中的帕子几乎掉落入水，幸被她及时抓握。
她借故慌忙的避开了念如初的视线，好似害怕自己会在她的眸子里被彻底的看破一般。
不过那眼底跃动的情绪，也早已将她的动摇，全数暴露。
念如初清楚的看到她紧紧的攥着那帕子，几乎巴不得要将之揉碎，才能缓解一些心中的情绪。
片刻，她浅浅一笑，复将明媚的眸子缓然垂落。
“不过我想，你年纪尚小，仍还会有很多其他的机会去破局，去改变，总也不会如我这般，身陷囹圄。”
青黛咬了咬微干的下唇，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仍还是一个字皆说不出来。
念如初刻意的忽略了她这般神色。
她兀自轻轻的将身子在热水之中沉了一阵，随即扶着木桶边沿立起了身来。
“还是莫要泡了太久，免得明日又会被大夫责备。”
“……是。”
青黛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愈发慌忙。
她匆匆搁下帕子，扯过一旁的白色长巾，披盖上了念如初纤细的肩膀，也将她脊背上的伤口遮覆。
“姑娘还是快些拭干身子，免得着凉。”
她的嗓音微低，甚至带着细微的颤抖。
念如初只是浅笑颔首，似乎也无心去欣赏她此时的模样。
青黛有些忙乱的替她穿上了衣袍，又替她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拢至肩后，一边通知府内的侍卫帮忙将水桶移走，一边回至她身后替她梳发。
透过铜镜，念如初看到了此时默不作声的青黛。
一双小手正握着桃木梳，在替自己梳理长发，眉目低垂，掩着她此时眼底的情绪，令她也看的不甚清楚。
不过她的肤色是苍白的，隐约也能看见她微微颤抖的双唇。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并不期待着究竟是否便能真的让青黛卸下防备，将一切的原委都告诉于自己。
但至少算作一种警告也罢，示威也罢。
至少要让她知道，自己并非是全无觉察的。
她也应当要懂得收敛一些，在自己不便将半夏随时随地带在身侧的时候，也至少不会对半夏造成什么威胁。
这般便足够了。
那晚替她梳发整理之后，青黛便离开了屋子。
念如初并无睡意，只是有些乏倦，却也清醒万般的靠在窗前，望着外面澄澈如水的月色出神。
而后她低眸，看着手边的竹签有些出神。
——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番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
凤祁冉……他的皇图霸业，当真便会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到头来化为一场泡影吗？
尽管这便是她一心所求的，可却不知为何，当从那住持大师的口中听得，却也竟无半分的欢愉同欣悦。
之后的道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又该在什么时候，同凤祁冉挑明这竹签的事，即便他应当早从暗卫那处知晓，她也应该同他面见。
握着竹签的手轻轻用力，她几乎感觉到粗糙的边沿在刺痛着掌心的肌肤。
如若命中所定便要她翻覆这男人的一切，那么她绝不会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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