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安静
这几日竟出奇的安静。
不知不觉深秋已将整个都城的生机皆催落了，铺满地面的便是结霜的枯叶，以及凋零的植物。
而无论是凤祁冉、白云舒甚至是宋知许，他们也皆没有出现。
甚至那个蛮横骄纵的小郡主，都不曾前来向她证实那晚在牢房之中说的话，提及的那副画像，以及被她牵走的白雪。
念如初始终等着花琉月的身子恢复，也得了空闲，将那混乱的几日细细于记忆之中翻看。
她想，大概是她走了一步太险的棋，才会将自己逼迫至了这般的窘境里去。
可若是重来一次，她或者还是会作出那般的决定。
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查明所谓的**，毕竟如今的她，也不过只是无处可逃的雀鸟，随时会被凤祁冉禁锢至吞没。
午后的光亮驱散薄雾。
念如初对着铜镜将乌黑如流瀑般的乌发盘起在脑后，而后戴上了细碎的流苏耳坠，看着自己微白的面容。
铜镜里仍是她年轻时的模样，眉若黛山，眸光流转。
可在她所见却只有那覆上了薄妆也掩不去的倦色。令她不得不低低喟叹，复执起了胭脂在双颧上抹开了一层。
居所之外传来琵琶同古琴的声响，是舞伶们已在练习。
她已是好些时日不曾随着她们一同练习了，只是皆满腹心事的模样，实在也无法认真的同她们相处。
对于阮妤和晨樱，她也只是推说自己身体抱恙，时常也是避着她们前往花琉月所居的小楼去。
思索之间原还想要着件交领的薄袄，对着铜镜才发觉自己脖颈之处的伤痕仍未全然消退，顿了顿，还是扯了立领的外袍，遮覆住了那道伤痕。
不知为何在推门出了居所的时候，忽的想起了那副小院里供奉的画像。
念如初于门前立了一阵，还是悄然的去往了那处的小院。
景致如常。
低垂的藤条上落叶已飘然殆尽，唯剩下枝条丛丛，覆着视线，念如初微微低了身子，才得以入了内去。
那扇木门却开着，出乎了她的意料。
还会有什么人在此处？
她讶异的步上前去，透过了微暗的房门，看到半阖着的内立，正有一名身着黛色外衫的女子弯着身子，好似在供桌之前打扫。
“林澈姑姑？”
里面的人也显然一愣，惊讶的搁下手中的帕子，直起身子转头看来，才见了立在门外阶上，一袭雪白色披风于身的念如初。
“是如初啊……你怎的，会到此处来？”林澈姑姑看着她，眸子里满是惊讶。
念如初一眼便见了是她足边的竹篮，半开着，里面放着的好似是贡品，便也只是绽出了温和的浅笑，“是先前一日，坊主曾带我来此。”
“便是在朵叶妹妹入了王府的时候，坊主好似有些感叹，我才知晓此处供奉着坊主师姐的画像……方才不知为何思及，便信步至了此处。”
“是吗。”林澈姑姑颔首，不疑有他。
显然念如初把握着对白姒月的称呼为“坊主的师姐”，令林澈姑姑并不以为她知晓更多内情，也会显得放松很多。
“姑姑时常前来打扫吗？”
念如初轻轻的提了裙裾，款步至了有些暗的房间之内，看到内里仍是昏暗的烛光在晃动着，映照出墙面上那副曼妙婀娜的画像。
“是啊……不过平素也多是坊主自己前来，也是这几日，我才替她前来瞧瞧的。”
林澈姑姑转回了身去，对念如初的出现好似也没有太多的排斥。
“姑姑莫担心，坊主很快便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
念如初恍惚的记得上一次自己匆匆至此处，还是在发现了藏在两边花瓶之中的秘密，从而设计让禾朵叶引起凤祁冉注意的晚上。
而前些时日为了脱险，她情急之下提出了白姒月的名字，也才隐隐的从白云舒的口中，了解到一些奇怪的消息。
她们母女二人好似相处的时日甚短，也造成了白云舒如今这般的个性。
她低低的思索着，看到林澈姑姑已将桌案上擦拭干净，而后在**之上跪落下来，开始从竹篮里取出贡品来。
“姑姑，便让我来吧。”
她跟着俯下身，接过了那几个小碟。
见其中一碟放的是几棵暗红色的果脯，便有些讶异，“姑姑，这是什么果子制成的果脯？”
“是洛神花。”
“洛神花吗……”
念如初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才分辨出来这一朵朵的果脯正是洛神花的模样，腌渍之后缩了水，才让她一时无法看明。
不过这花平素可不多见，她上一世也还是在定国王府之中见到，之后入了宫，时常也能由御膳房送至她所居的宫殿一些。
“好似这洛神花，也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呢……”
“是啊，不过白姑娘生前，也是最爱吃这洛神花的果脯呢。”
大约是刻意的，为了避免一些什么，林澈姑姑才选择用了“白姑娘”来称呼白姒月其人。
念如初轻轻颔首，也就明白了几分，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
她柔软白净的手将几碟贡品在案上认真的摆放好，复将篮子里一同带来的几支黄香递给了林澈姑姑。
“姑姑要点香吗？”
“是啊，便替坊主来点了香。”
念如初看着林澈姑姑的侧脸，隐隐的皱纹覆在她的眼角，却分明在她貌似平静的眼底，看到的是一抹晕开的哀愁。
竟如同那时曾陪着花琉月来此祭拜，在她的眼神之中所看到的感觉如出一辙。
念如初看着她执着黄香，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而后十合起了掌心缓缓将双眸阖上。
她也下意识的转向了那副画像。
却不同于上一次哪怕是她近距离的观察画像，所看到细枝末节之处的东西。
竟只是觉得那画面上的女子容姿曼妙，隐隐的，却泛出是一抹的凄然同愁绪，却在她细看之下，又蓦的消失不见。
大约只是自己的错觉吧——她这般的想着，倘若是一心爱着凤祁冉，还期待着成为他的王妃，那时画像上的她，怎会有任何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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