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表演

全场灯光全息，只有几盏小地灯亮在舞台边缘。台上报幕的两位主持人路过他时都朝他点头，嘴型道：加油。

        周树清几步轻盈上了台，傲骨不灭，下巴仰着微微侧脸，露出了那流畅的下颚线。

        操作室里头的主持人等着音乐，古筝刚奏了两声，他按照步骤立马开了两侧的蓝光，自言自语嘚瑟道：“等着吧，老子今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专业。”

        蓝光随着场内悄然的两个白灯，形成对称的线条，缓缓移动，纠缠在周树清身上，而周树清只留背影，给予人无限遐想。

        幽暗诱惑，蓝盈透亮，勾勒着少年单薄但不瘦弱的后背。周树清双手反剪身后，随着音乐的鼓点与节奏缓慢的进行着动作。音乐缓奏，刻入骨子里的身体记忆毫不费力的就摆出了优雅舞姿。

        全场静默，没了刚开始听见“周树清”三字的激动，都屏息以待。

        荀鹭起坐在第三排的中央位置，专门托梁谦挑的好位置，为了这一天他还拿了新买的相机过来。

        灯光亮起的那一刹，他瞪大了眼，失了神。那熟悉的，他画了几十张画稿都无法画出原照片的图片变成了实影，缓缓动作着，勾的他瞠目。

        他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开屏幕，看着锁屏。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再抬头看着台上的人，屏幕上的那个被蓝光与黑色裹住的背影，此时与台上的那人重合了。

        背影似春花，迎着未消去的寒气毅然开放。灯光至此还是蓝白交织，唯有台上的人被光裹着。舞台左右两侧有大屏幕，播放摄像投出的画面。

        画面有些潦草，不似寻常综艺那般完美的运镜，只有一个摄像机。但因灯光出色，且舞者不以面示人，新意满满，勾着全场人的心思，恨不得动手掰过他的肩膀去看他的模样，全神贯注，生怕错过片刻舞者露脸的模样。

        台上人自顾自的沉醉，而荀鹭起在台下急促呼吸着。他怎么从来都没想过，怎么从来都没联系在一起过？

        那前段音乐忽然高迭起来，鼓点猛然变得急促，好似随了荀鹭起的呼吸。全场的灯光也一个个亮起，跟着那音乐的节奏迅速点亮，周树清在最高潮时猛的转身，露出了半张脸的白鹭。全场惊呼，沸腾起来，转身瞬间周树清眼神的坚毅与半张脸的白鹭被摄影机稳稳的捕捉到，投影到大屏幕上供所有人尖叫。

        他天生适合舞台，每一次起跳与下腰都伴随惊呼。身韵绝佳，将古代的文人骚客演绎的活了过来。转体与留头引人遐想，弓箭步如将士练武，倒踢紫金冠又令发丝飘逸，仙人仪态，身段柔软，刚中带柔，浑然一体，生动不已。

        荀鹭起看着舞台上的那只翩然的白鹤，竟是红了眼眶，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眼睛拍照了。

        他忽的想学奏古琴，古筝，琵琶，又或是长笛。想象二人身处茂密竹林，到时候他抚琴饮酒，周树清在一旁起舞翩翩，争他壶中一口酒不得，却钻进他的怀抱。天知道他多想冲上台去抱住周树清，把他藏起来只归属于自己。

        一曲近终，只剩寥寥鼓点与琴瑟，周树清演绎透了落魄，失望，孤单，不甘。表情也在演绎着，令人心痛无比，甚至使人潸然泪下。

        结尾处周树清借势展现出落魄之感，随着灯光一起，灯光逐渐暗下，周树清的动作幅度也逐渐减弱。

        音乐结束后，全场静默三秒，随后掌声雷鸣。荀鹭起颤抖起身，激动的让周围人让一让，随后冲下去，撑着台面一跃就上了舞台。谁知那灯光猛然亮起，荀鹭起已然站在台上，台下观众见台上多了一个人，正疑惑呢，荀鹭起这边已经抱着胸前的相机开拍了。

        观众以为是个摄影的就没再管，接着欢呼。有人喊道：“树哥牛逼！”

        周树清享受掌声，仰着头喘气。最后两行泪淌落，表情竟变得委屈，又或是高兴过了头，瞧不真切。

        记忆又上涌。从前为了这舞，他没日没夜的练习，吃饭的时间都舍不得去浪费。杭州大剧院的邀请函被他时时刻刻揣在身上，心中揣着的是远方的梦想。最后却放弃了机会，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而今在学校里终于首演，终于让人瞧见了，他却好想抱头痛哭。

        错过了那次独舞的机会，他连着好几周夜夜睡不着觉，总在被窝里哭。某天悄悄的出了家门，去了得雅。夜晚不知几点，他也不开灯，只用手机播放音乐。舞室里就他一人，唯有窗外的霓虹照着，把练习了不知多少小时的舞跳给自己看。

        跳到最后跪坐在地上，边跳边哭失了气力。哭到最后捶地怒吼，不甘的泪水泄了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恨不得滴穿石心。

        周树清含泪哽咽，疑惑着：怎么今天当众表演出来了，也这么难受。

        这是他心口的一道疤，他想要消除，却找不着特效药，于是扣烂了重新愈合，换一道齐整点儿的疤。只有傻子才这么干。

        荀鹭起从相机下边儿抬头，眼神里蕴着光，表情激动，周树清扭脸看着荀鹭起，听见对方冲他说：“我们小树最棒了！”

        他看着荀鹭起的脸庞，想着：他只当我的泪都是激动，或许压根没看出来是泪水，以为是汗吧。

        他原本就想隐晦的告诉对方，你手机锁屏壁纸是我，看样子目的达到了。

        周树清行谢礼，拽着荀鹭起自右侧下场，没在侯演间停留，直接出了演艺厅。荀鹭起一出了厅就抱住了周树清，抱的死紧，激动道：“居然是你。”

        荀鹭起也不知道自己激动成这个样子究竟合不合适，会不会引起周树清的反感，这些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喜欢了很久的那张图片，画都画不出来的韵味，恨不得洗出来挂在墙上的图片，里头的人居然是周树清！

        这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轰然炸在他面前。周树清被荀鹭起圈在怀里，哧哧笑着：“怎么样，这个礼炮照着你头上呲了吧？专门给你准备的惊喜。”

        荀鹭起松开周树清，看着周树清妆容精致的脸，说：“当时我把那张图片给你看的时候，你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吧？嗯？”

        周树清心想他才没嘲笑，他当时开心的恨不得长出翅膀绕着校园飞一圈。

        “下面的节目你不去看了？”语气傲娇着试探。

        荀鹭起顺着他的心夸张道：“还看什么啊，你这一下直接把剩下的都打土里去了，没劲儿了，不如在这儿看你。”说完注意到周树清穿的很少，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问他：“你衣服呢？”

        周树清指了指一旁被充作休息室的一间教室，说：“在里面呢。”

        荀鹭起立马过去，周树清书包好认，他走过去拿了东西，出来递给周树清：“走吧，去庆祝。”

        周树清笑着：“有什么好庆祝的？”

        荀鹭起：“庆祝我身边儿的隐藏艺术家。清清，你真的，太媚了，楚楚动人。”

        周树清猛的跳起来勾住荀鹭起的脖子，趴在后背上，威胁道：“你说什么？”

        “说你媚。比武媚娘还媚。”

        周树清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当个赖皮鬼：“媚娘走不动了，背着我走。”

        此刻荀鹭起就算是被当成太监那也高兴。而周树清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般恃宠而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彼此心中都早已高于朋友，只是彼此间还未发现。

        等出了楼门，才发现外面已飘了雪花。

        周树清懒懒趴在荀鹭起背上，忽然道：“一岁一枯荣。”

        荀鹭起接了他的话引：“春风吹又生。”

        “没完没了了，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喃喃细语，听着没气力。

        刚经历了激动，现在哪容得下伤感，荀鹭起颠了颠背上的人儿，道：“去哪儿？”

        媚人也抛了往日悲伤，感叹声色说道：“回家！卸妆后去吃喝，带你去吃正宗的北京烤鸭，完事儿后在来碗炸酱面，再带你去茶馆喝油茶面，配上小酥饼，美滋滋。”

        荀鹭起将背上的人放下，非要盯着人眼睛看：“吃完烤鸭还要吃炸酱面，还油茶面小酥饼，你属熊还是我属熊？”

        周树清裹紧外套，道：“全聚德能吃饱？尝个味得了，我钱袋子里飞扑棱蛾子，没能耐请你胡吃海塞，只能挑点儿外地没有的使劲儿吃。”

        荀鹭起失笑，转眸再看，这时候发现周树清脸上的妆容惊天了，勾着人的下巴迫使抬头。唇色勾人，就连脸上的那只……他现在才发现这只鸟不是白鹤，白鹤头顶和脸裸露无羽、鲜红色，而白鹭的喙比较长，而且又尖又直，颜色为黑色，他作画多年，名字又与鹭有关，自然明白这些。

        “你脸上画的是……白鹭？”

        像是被戳了心事，周树清把责任推到袁倩身上，立马更正：“袁倩画的。”

        “她要画，你就认了？”

        “画完才知道是鹭。”

        “……”这袁倩也是费尽了心思的想让他俩捆绑。

        周树清这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开始捣鼓。直到出了出租车，才昏沉沉揣了手机抬眼看路往前走。

        刚才刷了那个名叫“鹭起衔枝”的微博超话，才两千多个粉丝，粉丝名字叫“硫酸钙”，取lushu''girl——lsg。又玩笑称“老色鬼”。

        居然还有公告：

        “日常提醒：

        不要称呼荀同学为a神！称呼荀同学或者荀哥都可以。（a神歌迷已经举报了好几个lsg了）

        别在树哥私聊里问东问西！不在蒸主面前舞是lsg的原则！！！

        不要打扰小情侣日常生活！同校的lsg更要注意！！！

        请大家一起维护鹭起衔枝里的气氛。圈地自萌，其乐融融。”

        精华帖第一条：

        “误拍到了小情侣，这可能是荀同学为数不多的正脸照。当时看电影，一扭头发现一个帅哥靠着另一个帅哥的肩膀睡觉！卧槽我直接一个举起手机我大拍特拍为所欲为，拍了好多张之后才发现睡着的居然是我树哥！？！？等到灯光完全亮的时候确认了，又大胆偷拍了好几张。（ps：没有打扰，全是偷拍，虽然未经允许吧但还是想贴出来给大家看看。）[图片][图片][图片]……”八张图片。

        真没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看电影那一回居然被偷拍了。他靠着荀鹭起的肩膀睡得那么沉，好像两人之间真的有点儿那什么意思。

        周树清头疼又不敢让荀鹭起知晓，只得自己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解决。琢磨着什么时候发个帖子澄清一下。

        荀鹭起头回进周树清家门，进门前还清了清嗓子。

        周树清笑骂：“家里没人，作什么势啊？”

        “敬重，毕竟是安大家属院。你头回来南艺侯林不也叹气么？”

        开门进了去，迎上周遇恩。靠。真够操蛋的。

        “爸。”脚一踢门就关了，荀鹭起还没迈腿就被关在门外。

        他听见周树清叫的那一声，心里竟慌乱起来，明明什么都没干，此刻感觉像是被捉/奸/在床。

        “爸，你怎么在家？今天不上课吗？”

        “回来拿个文件。你怎么这身打扮？今儿不上课？”周遇恩皱着眉头问。

        他敷衍答道：“元旦表演，跳了个舞。”

        “嗯。那今天好好休息，我先忙了。”

        “好。”

        说着就要走，开门之际周遇恩又问：“现在饿吗？”

        周树清愣道：“不饿。”

        “我记得你喜欢吃虾饺，给你买一份，记得拿。”

        周树清疑惑，他什么时候喜欢虾饺？但还是道了谢：“好，谢谢爸。”

        周树清开门没见着荀鹭起，等周遇恩进了电梯才开口喊他：“荀鹭起？你藏哪儿了？”

        荀鹭起从一旁楼梯口躲起来了，此刻出来，说：“干什么鬼鬼祟祟，搞得咱俩有猫腻似的。”

        周树清支支吾吾，解释为什么没让荀鹭起进门：“我爸很敏感。”

        “敏感……我看是你敏感的头上打警灯，现在还吱呦呦的转呢。那点儿能耐。”

        周树清冷眼回嘴：“也不知道谁躲楼梯口不敢出来。”

        “我……我是配合你。万一真有什么事儿，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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