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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绿兮衣兮(一)


  永乐二年六月,京师健康城内繁花似锦,太子朱高炽入主东宫还未满一月。
  太子妃张绿衣正在与东宫詹事商议东宫内女官和宫女的分配事宜,太子朱高炽在正殿同太子少师姚广孝商讨国事,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在此时停在了东宫的正门处,一个有着一小撮花白胡子、身穿道士服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缓步走了下来。
  “娘娘,门外有一个自称梦阳山人的人,要见您。”东宫府门前的侍卫进后殿回话道。
  梦阳山人,太白山人的师弟,太白山人是此时天下名气最大的人,他最得意的弟子小十六,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如今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此时的张绿衣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府詹事李鸿,李鸿开口道:“你可问清楚了,梦阳山人是来求见太子妃的,还是来求见太子的?”
  “小的问了三遍,来人说,是要求见太子妃的。”侍卫跪在地上答道。
  此时李鸿的眼里满是疑惑,一个名满天下,游历山河的闲散人,站在东宫正门处,说要见太子妃,明朝太祖定下的体例,男女有别,这内宫妇人总是不好见客的,再者说了,这位梦阳山人与太子妃素不相识,见她做什么呢?
  太子妃张绿衣眼中也都是疑惑,却与李鸿此刻的疑惑有些不同。她端坐在后殿的正位上,举手投足之间很是从容,缓缓开口道:“麻烦李大人去正殿问太子爷一声,说我师叔梦阳山人前来探望,问太子爷是否要见一见。”
  李鸿听完这句话,手中的名册直接掉到了地上,惊讶的开口道:“娘娘刚刚说,梦阳山人是您,是您师叔?”
  “是的,在凤阳时我曾受教于太白山人门下。”张绿衣回话道。
  李鸿此刻慌张的捡起地上的名册放回桌子上,告辞去了东宫正殿。
  “把人请进来吧。”张绿衣对跪在地上的侍卫说道。
  “想来太子爷很忙,没空来见我这个闲散人。”梦阳山人进殿之后,就大摇大摆的坐到了主宾的位子上,略带微笑的说。
  “师叔今日怎么有兴致来看我呢?”张绿衣行了礼,坐了下来,轻轻拿起了身边侍女刚刚添好的茶。
  “你师父说,他今年的寿辰,你来办。”梦阳山人看着正在喝水的张绿衣很是玩味的说道。
  张绿衣刚喝进去的茶水,此刻差一点儿都吐出来,她压了压心绪,缓缓把茶盏放在了案几上,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微笑着轻轻开口道:“师叔莫要拿绿衣寻开心,这京师之中自有大把的人抢着给师父办寿宴,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你出徒也三年了,给自己师父办个寿宴,这么不情愿啊?”梦阳山人笑着问道。
  张绿衣看了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师叔一眼,然后对站在门口的侍卫道:“去问问,太子爷要见我师叔吗?”
  梦阳山人摇着头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水,没说什么。
  “师叔。”此时的张绿衣语气变得有些轻快,不似刚刚那般端着了。“我是我师父最不喜欢的徒弟,出徒那天,您也在场,他同我说的话,您也都听到了,他说我从这山洞走出去,莫要告诉任何人,我是他太白山人孙一元的入室弟子,他丢不起这个人,如今这是怎么了?要我给他在京师办寿宴,这天下人不就都知道我是他徒弟了吗?”
  “今非昔比,那个时候,你太笨,如今,不一样了,你已经是太子妃了未来的中宫皇后,世人也该知道你与我师兄的关系了。”梦阳山人缓缓说道。
  张绿衣简直要被自己这位不要脸的师父气死了,以前嫌弃她,如今还来给她找麻烦。
  “师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语,我师父的名声之大,不用我来抬吧,再者男女有别,师父的寿宴在京师的各位师兄总要来参加吧,我?我一个妇人,如何操办啊?”张绿衣无奈的问道。
  “你师父说,这个寿宴就是让你在京师的师兄们知道,还有你这一号人,重点是,你与你那位十六师兄,也该见上一见了。”梦阳山人说完这句话,整理了一下自己宽大的道袍,意味深长的看了张绿衣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东宫后殿之中,除了零星的几个侍女,此刻便只有张绿衣一人,她呆呆的坐在主位上,眼神空洞的望着门外,自嫁人之后,她还从未见过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
  太子朱高炽赶来时,梦阳山人已走了好一会儿了,同他一道来的还有太子少师姚广孝,后面紧跟着东宫詹事李鸿。
  “父皇有几张折子交予我批复,耽搁了些时候,还请师叔见谅。”朱高炽还未进殿,便笑嘻嘻的说道,言语之间尽显儒雅本色。
  进殿一看四下无人,只有张绿衣站在殿门前行礼,很是疑惑了一下。
  “师叔传完话,就走了。”张绿衣把三人引到殿内坐下。
  朱高炽坐下后,看了张绿衣几眼,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从没听绿衣提起过太白山人?”语气里满是疑问。
  “我是个不聪明的,师父教我是迫于无奈,出徒的时候,师父特意交代过,对外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他的徒弟。”张绿衣缓缓答道。
  这京师之中,是个人都知道她以前什么样,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补。
  “这人嘛,都是会变的,女大十八变,绿衣不就越变越聪慧了嘛。”朱高炽笑着说,他从不敢当面夸张绿衣漂亮,而事实上张绿衣长的也确实很普通。
  “师叔这次是为了师父的寿宴而来的。”张绿衣开口道。
  “这个倒是最近京师中最热闹的事了,汉王府的马车和帖子络绎不绝,从白天到旁晚,一刻都没停过。”姚广孝喝了口茶说道。
  “少师见多识广,自然什么都知道,只是师叔说,师父今年的寿宴,想让我操办。”张绿衣略带无奈的开口道。
  这倒是让姚广孝颇感意外。
  “梦阳山人可有说明缘由,往年太白山人的寿宴,他本人都是不出现的,无非是京师中他的弟子们借此机会聚一聚,其中很多人,都是想以参加恩师寿宴的名义,见一见何先生,难不成,今年太白山人要来京师过寿?”姚广孝问道。
  “这个师叔没说,我也不好多问,我师父的脾气,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也问不出来,至于我那位十六师兄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我此刻都是不知道的。”张绿衣面带难色的说道。
  姚广孝口中的这位何先生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何景明,太白山人的第十六位弟子,张绿衣的十六师兄,当今圣上身边最受宠的谋士,此刻住在汉王府中。
  梦阳山人午后进了东宫的事,早已在京师传开了。
  “先生,这太白山人的寿宴,您打算怎么办?”汉王朱高煦自然不敢怠慢父皇身边的红人,只得的晚间跑到何景明住的景明小院来问。
  “师父早几日差人来信说,他收的小徒弟,今年也算正式出徒了,想让在京师的一众师兄第们见一见,这次的寿宴就交给他操办,我没什么异议。”何景明拿着一把折扇,站在池塘边悠闲的说道,还时不时要逗一逗池塘里的鲤鱼。
  “这?这往年不都是您来办吗?今年是不是太白山人要来京师啊?”朱高煦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父信中未提及此事。”何景明看都没看朱高煦一眼,一边低头逗弄鲤鱼一边顺手遮瑕一株荷花。
  六月的荷花娇艳欲滴,夜晚的露水落在上面,更显妩媚,但在美的荷花,在何景明面前,也都黯然失色了,他拥有一张绝美的脸,一张让所有女子都暗自庆幸的脸。
  朱高煦知道,他今晚在何景明这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说给何景明听,他坐在池塘边凉亭里的凳子上,开口说道:“太子妃今日午后去宫中见了母后,禀明了此事,母后竟同意了,还说太白山人的寿宴不宜办的潦草,让在报恩寺办呢,赏了银子,下了明昭给尚仪局,还下诏说,京师中的闺阁女眷,想参加的都可参加,皇兄娶世子妃的时候,先生不是说,这张家的姑娘是最粗苯的,怎的如今?”
  朱高煦此刻如鲠在喉,他是如今最受宠的皇子,在战场上多次救过自己父皇的性命,那个时候,谁见到他都会明里暗里的说,他会成为未来的储君,父皇也把天下最聪明的谋士派到了自己身边,可是东宫之位还是落到了朱高炽的头上,他每每想到自己臃肿、体弱的皇长兄和那个世人眼里最粗苯的太子妃,都很是生气,因为那个叫张绿衣的太子妃,着实坏了他好些事。
  “不瞒王爷,今日之前我也不知道师父还有过一位女徒弟,想来那本《不疑册论》就在她手上,我初见太子妃时,她着实粗苯,但毕竟被恩师调教过,且她是内宅女眷,之前又与世子留守北平,多有疏忽,还请王爷恕罪。”何景明拱手说道。
  何景明是个最不愿意找借口的人,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张绿衣这步棋他看走了眼。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她刚及笄,手里拿着一个巨丑的荷包,送都送不出去。
  那个时候的张绿衣,毫不起眼,于诗书文墨上也不是很通,长相一般、气度一般、智商着急,过个河练浮桥都不敢上,勇气丝毫没有。
  何景明曾一度觉得,这就是世子妃的绝佳人选,那时还是燕王的圣山因为世子体弱多病,很是不喜,自然不喜欢他娶一位漂亮聪慧的良家妇女做世子妃,张绿衣的父亲张麟在军中官职很小,张绿衣自己又泯然众人,实在是世子妃的最佳人选。
  可谁知如今,张绿衣依然成为了他最强大的对手。
  这位如今的太子妃,以前的世子妃,着实做了几件,让何景明头大的事,自十二岁那年初见之后,何景明就没见过这个人了,他从未想过一个在十二岁时,上浮桥都害怕的粗苯女子,会在十八岁时,成为他几乎战胜不了的对手,内心深处,何景明是很想看看张绿衣此刻的样子的。
  “太白山人行事,总是让人琢磨不透,这样不能怪你,倒是不知道先生会参加此次寿宴吗?”朱高煦问道,原本每一年太白山人在京师的寿宴,主角都是何景明,今年怕是会很不一样了,朱高煦拿不准何景明此刻的心思。
  “恩师的寿宴,做徒弟的自然要去。”何景明缓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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