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何解
后宫里的事儿,无非都是妃嫔之间的争强斗狠。事情交到司徒玄瑷手里,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
住在钟粹宫后殿的,是今年刚进宫的新人,前月里才被晋位封了婉仪的位份。按照这位余婉仪的位份,只要不是前一天被诚明帝翻了牌子的,都没有资格去景仁宫给皇贵妃请安点卯。
但是荣昭仪从景仁宫回来之后,往往都会让住在钟粹宫侧殿和后殿的低位小主们来正殿请安,效仿皇贵妃的模样挨个儿敲打一边,十成十地过足了主位娘娘的瘾。
起先那个余婉仪颇得诚明帝喜爱,不过天家宠爱向来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不知怎地,没多久就渐渐淡下了。再之后就传出了荣昭仪有孕的消息了,在那些要宠有宠,要子有子的高位嫔妃面前,余婉仪就更没了争宠的筹码。
于是那余婉仪颇为不忿,便借着同住钟粹宫这一便利,日日在荣昭仪的安胎药里加了一些红花,白术等活血祛瘀的药物。由于每次加的药量都极少,所以当时太医诊脉才会查不出来荣昭仪流产的原由。
这事儿到这里就盖棺定论,圆满结束了。那位余姓小主被诚明帝下旨处理了,紧接着钟粹宫偏殿的两位小主也都迁去了别的宫里。皇贵妃美其名曰是她与万岁爷都希望荣昭仪好好静养,实则不过是皇贵妃对荣昭仪那副做派有些心生不满罢了。
区区一个昭仪就想着摆起主子娘娘的派头?皇贵妃一连好些日子都没有去探望过荣昭仪。你看,女人间的“友谊”往往就是这么脆弱。即便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的,也未必能够坚固地走下去。
这事儿传到沈念心耳朵里之后,她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只心里暗道那个余婉仪也是个可怜人,无缘无故地就被人当了挡箭牌,做了众矢之的了。
正好当日她又换了一身男装出了府,打算去琼园好好视察一番。毕竟平日里她能得到的关于琼园的进展消息当真不多,穆子晏是铁了心要让她安安心心地当一个甩手掌柜,坐在家里等数钱了。可沈念心不这么想,她从第一扇琉璃琼花插屏做出来开始,就不只是打着赚点钱就行的心思。
说来也是巧了。司徒玄瑷不当值的时候,极少回司徒府呆着,大多数时候都是泡在红绡楼那个销金窟里。可今儿个沈念心却在并非是提前约好的情况下,在攒玉楼见到了司徒玄瑷。
对方一脸疲惫,远远就跟她招了招手,沈念心只得放弃了去琼园的打算,脚下一转,就往攒玉楼来了。
这雅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司徒玄瑷懒散地靠坐在榻上,手中的铜骨扇一张一合地来回敲打着,配上她顶顶好看的面容,当真有几分雅痞味道。
“怎的想起来这儿了?”沈念心嘴角翘翘,调侃她,“怎的不去丝丝姑娘那儿了?那儿多舒坦呐,可不比这硬邦邦的竹榻香软多了?”
沈念心脸皮也是越发厚了,起先她还会觉得尴尬的事儿,现如今已经能侃侃而谈,还能顺带着笑话司徒玄瑷一通呢。
司徒玄瑷则是苦着一张脸,连连摆手,“可快别提了!连红绡楼都快没我司徒玄瑷的容身之地了!”
“瞧你这话说得,难不成有人撵你走不成?”沈念心失笑,司徒玄瑷虽然是在御前当值的,但是这性子到当真实在得很。
不过司徒玄瑷也不愿拿自家私事儿出来丢人,便把话题转到了前阵子宫里那场大风波上去。
她是锦衣卫副使。锦衣卫上下的暗报,她都会一一过目。所以太后千秋之后,沈贤妃和沈念心姐妹几个,在景仁宫门口与荣昭仪起冲突的事儿,她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都晓得的。
“小五爷竟然也有徇私时候,真是意外啊。”沈念心一只手撑着下巴,一颗一颗地拣了最新鲜最甜的葡萄送入口中。
司徒玄瑷诧异挑眉——这语气怎么听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本大人哪里徇私了?”司徒玄瑷唰地一下甩开铜骨扇,扇面一撑开,周身立马就气场全开,一副义正词严刚正不阿的模样。
沈念心忍不住再次失笑,“四殿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挑了一个小小的婉仪来顶包?”她说这话时非常随意,似乎就算是荣昭仪小产这事儿真的跟穆子晏脱不了关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样。
当然事实确实如此。沈念心相信因果报应,从来都相信。即便上一世她并没有得到内心的抚慰与回报,但是上天却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她很信命。
沈念心从沈贤妃那儿听说许多关于万德妃当年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事件始末,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即便是穆子晏真的对荣昭仪下手,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不过事情的真相却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司徒玄瑷听到沈念心那话,哪里还听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义正言辞地强烈否认,这事儿当真跟四殿下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沈念心又剥了一颗水嫩香甜的葡萄放入口中,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司徒玄瑷的说辞,决定闭嘴继续吃。
不过脑子里倒是没停止转过。这事儿若不是穆子晏的手笔,那幕后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那余婉仪,是什么人?”一碟葡萄见底,沈念心拿起桌边备好的湿帕子净手,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司徒玄瑷眉眼晶亮地看着她,眼中颇有几分得意和调笑。
“心心你与殿下当真是心有灵犀,心心相印呀。殿下特意交代过,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如实交代便可,不必隐瞒。”绕了一圈儿,竟然轮到司徒玄瑷反过来调侃她了!
沈念心面色一窘,但却又忍不住想要听听司徒玄瑷所谓的“如实交代”。好在她穿一身男子装扮的时候,脸上涂得脂粉颜色够暗。不然让她明晃晃地顶着这么一张大红脸,她还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你且说说。”沈念心扬了扬下巴,又把司徒玄瑷面前那碟葡萄端过来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又放开了开始吃,似乎试图以这样的动作来掩饰那点儿小尴尬。
司徒玄瑷也不拆穿她,就静静地盯着她吃,然后缓缓开口:“钟粹宫的那位余婉仪,是大皇子府麾下,潜伏在后宫之中的暗探。”
大皇子府?!穆子熙?!这父子俩还真是有意思。诚明帝趁着大选给大儿子选了个内阁大学士的闺女儿做侧妃,他儿子就趁着这大选的东风往他老子身边安插了探子……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穆子晏竟然让司徒玄瑷如实告诉她这些?他对自己,难道就真的一点防备心理都没有吗?
沈念心剥葡萄皮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不过心下的疑惑却越演越烈。
穆子晏是明面上的东宫一派,几乎世人皆知他是太子党。沈念心虽然能看出他并不是个安于现状安于本分的人,但却也能想通一二。现在的穆子晏,大抵还是替太子做一些事的。
那么借由大皇子之手除去荣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又反过来用锦衣卫来清君侧了一回,把大皇子的钉子给拔了出去,这事儿最终受益的,还是太子。
那么太子又为什么非要盯上荣昭仪肚子里的孩子呢?没理由啊……依照诚明帝对已故敏柔皇后的情分,只要太子本身有点储君的样子,不管皇宫里有多少个皇子出生,都很难撼动太子的储君之位啊。
诚明帝上了年纪之后对子嗣颇为看重,迟迟没有皇子公主降生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结。太子明知道这一点,又何必急在一时,非得对那个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胎儿下手呢?
沈念心想不通。是因为她打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她还沉浸在关于后宫中这一桩“悬案”里,雅间外就响起一阵阵敲门声。想起之前严溯几次不同的敲门声,带来的是不同紧急程度的消息,沈念心忽然对外头的敲门声也起了兴致。
然而事实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外头敲门的人似乎没打算通过敲门声来传达什么消息,直接开喊。
“五姑娘,老爷和夫人派小的来请您回府。主簿大人已经在府中恭候多时了!”
司徒玄瑷啪地一声把铜骨扇丢在了桌面上,脸上尽是压都压不住的不耐神色。
什么事儿把司徒玄瑷愁成这样?沈念心不免有些好奇,“怎么?阿瑷何事犯愁?”
司徒玄瑷努努嘴,最终老大个不乐意地回答道,“官媒主簿天天上门,要给本大人说亲。”司徒玄瑷又捡起刚被她丢在一边又明显舍不得的铜骨扇,“呵呵,也不看看他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货色!在红绡楼抢女人都抢不过我,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沈念心默默地眨了眨眼睛,一时无语。虽然司徒玄瑷这种评判男方是否值得托付的标准实在不是很可靠,但是单看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啊。连抢女人都抢不过司徒玄瑷的男人,如果娶了司徒玄瑷这样的女人回家,那日子肯定相当热闹。
然而沈念心忍不住开始脑补,如果是穆子晏去红绡楼跟司徒玄瑷抢女人的话……那场景太美,真是不敢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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