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糟蹋


傅西辞想着曲家的事儿时,沈念心也在暗中打量着她这位表哥。

        不怪盛京中的世家贵女们都对她这位表哥芳心暗许,翩翩君子如玉,世家名门出身,又有出尘绝艳之才,哪个姑娘会不喜欢?

        如此一想,沈念心忽然也能体谅纪氏的心情了。若是她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会担心他随随便便就被哪个姑娘给勾走了吧。

        “傅公子高才,在下钦慕许久,如若真有机会手谈几居,在下自是不甚荣幸。”沈念心低头一笑,如此回应。

        站在她身后的司徒玄瑷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钦慕许久”?!

        她下意识地往珠帘之外瞄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有个人影一晃而过。心里开始为沈念心默哀。

        回头写有这四个字的暗报呈至四殿下书房案上,在那位心里头,恐怕又要给沈念心记上一笔了。更何况她口中“钦慕”二字,为的可是险些被她外祖母促成姻缘的亲表哥呢!

        沈念心如今尚且天真的认为,穆子晏对她最多不过是一时兴起。亦或者说,是看中她身后傅家的影响力,才对她如此看顾。

        殊不知对打从出生起就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经历的四殿下来说,她早已成为他的势在必得。

        之前那场未能入得了沈念心法眼的棋局,在傅西辞走进玉露阁时就已经渐入尾声,不过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就胜负已分。

        技高一筹的是陆子湛,正如之前沈念心所说那般,白子在后半局中厚积薄发,处处皆是出路。原本有龙虎之势的黑子,不过是前半局的一时虚盛,不过几步就被斩获大片江山。

        眼见着傅西辞走过来,陆子湛当即起身见礼。

        “西辞兄,数日不见。”

        傅西辞微微一笑,他对这位出身寒门却颇有几分慧根风骨的公子还是很有好感的,“俗事繁重,倒是不及子湛兄棋路潇洒了。”

        这边两人正在寒暄,就听见“呼啦”一声响,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就见方才那棋盘已然被掀翻在地。

        “这……”沈念心浅浅皱了皱眉,再看向掀翻棋盘那人的时候明显神色不善。挺大个男人,难不成连盘棋都输不起?如此没有担当没有胸襟的人,何以进得这绿酒宴?

        “文筑兄这是何意?”傅西辞站在陆子湛身前。而陆子湛此时则面色苍白得有些过分。

        梁文筑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看着站在一处的傅西辞和陆子湛二人。嘴角一咧,讥讽的话顺势而出,“不过就是赢了一盘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话里狂妄得几近幼稚。沈念心心下冷笑,这人哪里有世家公子的模样?恐怕比曲家那个不争气的曲晥之还要不如。

        “公子既是如此说,那就赢一局了不起的棋给大家开开眼可好?”沈念心悠悠摇着折扇,走到傅西辞与陆子湛身边站定,明显是表明了立场的。

        梁文筑原本还瞧着傅西辞身份敏感不好得罪,这会儿一见有个眼生的不相干的程咬金杀出来,心里那点仇恨值统统都转移到一身男装的沈念心身上了。

        “你又是哪根葱?!看你这一身儿娘里娘气的,竟然还进得来玉露阁?难不成攒玉楼的管事掌柜都是吃屎的不成,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沈念心脸色隐隐沉下来。实际上她这是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她这一身装扮,客观来讲还是十分潇洒帅气的,很符合时下盛京城里的姑娘们喜欢的模样。但是梁文筑之所以如此厌恶不耻,则是因为她这身装扮颇有几分司徒玄瑷的影子在的原因。

        梁文筑这人,原是在司徒玄瑷身上吃过亏的。

        他此言一出,原本在珠帘后坐着的司徒玄瑷立马搭腔,“哟,我还想这是谁家的大妇在撒泼呢?原来是梁公子,失敬失敬!”

        果然,司徒玄瑷一出现,梁文筑的脸色立马黑了三分。何况她话里的讽刺,丝毫不比梁文筑说的那句“娘里娘气”来得客气。

        “司徒大人不在红绡楼快活,怎么得空光临这绿酒宴了?”梁文筑嘴角轻扯,说起话来字字带刺。

        司徒玄瑷轻笑一声,面色丝毫不改,颇有几分容人之度,“梁公子这话便是见外了,往日在红绡楼里,梁公子您也是快活的。”说罢还暧昧的笑了两声。

        她这一笑,可把沈念心惊呆了。她就算再孤陋寡闻,也知道与攒玉楼并称“盛京南北楼”的红绡楼是个什么地方。

        再加上司徒玄瑷话里意思,她可不惊呆了么!难不成司徒玄瑷还逛花街柳巷不成?就是不知道是qinglou还是小倌馆……

        司徒玄瑷看沈念心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只当她是没听过红绡楼,哪里想到她思路飞奔的那么快,都已经想到小倌馆的问题上了。

        数年之后,四殿下得知他家皇子妃心里那个关于小倌馆的幻想的原由时,一怒之下把司徒玄瑷发配到俞梁的秘谷里折腾了大半年。

        而眼下,梁文筑听得司徒玄瑷这样拿话激他,一口气涌上心口实在咽不下去,心里真是恨不得冲上去跟她一较胜负。

        “哟,梁公子看起来真是神清气爽,春风得意呀。想必是昨儿个晚上,楚楚姑娘伺候得不错?瞧得本大爷是真羡慕啊,昨儿个在龙乾殿值夜,倒是让柳姑娘独守空闺了。”司徒玄瑷却还不满意似的,非要火上浇油补上两句。

        这话一说出口,梁文筑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对司徒玄瑷动手。

        神清气爽,春风得意?那分明是气得啊!再一听到司徒玄瑷提起那柳姑娘,梁文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柳丝丝本是红绡楼的头牌,盛京里头多少世家子弟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良辰一晚,可偏偏那柳丝丝不识好歹,只认准“小五爷”这么一位入幕之宾。

        逛qinglou找乐子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梁文筑哪能不恨?再被她这么一刺激,脑子就更转不过来弯了,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朝廷命官这回事,抡着拳头就要开打了!

        司徒玄瑷可不怕这个,怎么说她也是锦衣卫副使,虽然是女子之身,却并不妨碍她下手犀利狠辣。而梁文筑算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是她的对手?司徒玄瑷不怕梁文筑跟她动手,还就怕梁文筑不敢动手呢。

        眼瞧着梁文筑气势汹汹,沈念心即便相信司徒玄瑷的功夫也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借着宽大袖摆的掩护,袖袋中常年备着的薄刃已经蓄势待发。

        不过还没等沈念心与司徒玄瑷有什么动作,就见眼前青影一闪,随即就听见梁文筑惨叫一声,抱着胳膊就倒下了。

        片刻的惊讶过后,沈念心这才注意到,刚才那青影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暗器,而是玉露阁门口放着的,印有公子们诗词的文集书册。她回头看去,下意识地寻找把书册当暗器使的那人。

        “三尺男儿,岂有与女子动手之礼。”那人走上前来,身量高大,玄色衣袍与他身上的杀伐之气尤为相称。

        果不其然,正应了沈念心心中猜测,那人自报家门。

        “在下步维桢,一介粗人,不懂诗词曲赋。今日来此,实是被舍妹缠磨的走投无路了。”说起话来简短单调,不过却从眉毛到眼睛都透着一股子憨厚耿直。

        沈念心暗笑,这步小将军倒有几分意思。遂捡起地上那本被当做暗器飞出来的书册,递给步维桢。

        “步小将军即便是不喜诗词曲赋,也不能如此轻贱笔者心血啊。”

        沈念心这一说法不过是玩笑,谁知道步维桢却一下子红了脸。

        “刚才是情急之举,本无意冒犯,在下给各位赔罪了。”果真是憨厚耿直,一句话就诈得他心虚又愧疚。

        沈念心开怀一笑,想要结交武安将军府,给沈家几位公子谋个出路的心思又起来了。“步小将军莫要误会。在下的意思是,诗书华册本是高雅之物,若是沾了不干不净的玩意儿……着实糟蹋了。”

        那个正要被抬去厢房请大夫看诊的“不干不净的玩意儿”听了这话恨不得爬过来把她给生撕了,不过这会儿却被几个小厮稳稳制住,完全动弹不得。

        梁文筑忍着手臂骨折的剧痛,脑子混沌的想不明白——什么时候连攒玉楼的小厮的手劲儿都这么大了?

        而那几个扮作小厮模样在玉露阁以策安全的暗卫则暗自为这位梁公子捏了把汗。他们近来领的差事都跟沈家姑娘有关,就算再傻,对上头的意思也能揣测一二。明显那沈家姑娘是得主子爷看中的人,哪个不长眼的若是开罪了沈家姑娘,至于下场……

        他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啊。

        此时太和殿外,万德妃身边的大宫女得了自家娘娘旨意,只等四殿下一下了朝,便将他请去永和宫里。

        万德妃也是没法子,自打从杜康那儿得了消息,万德妃也犯愁,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冷淡,硬得像块冰疙瘩似的。早上去景阳宫皇贵妃处点卯,梁淑妃那女人可没少嘚瑟。还不就是因为大皇子后院里长子落了地,连带着梁淑妃那娘家侄女都跟着长脸,一举晋位皇子侧妃。

        她现在就盼着她这儿子能改改性子,可别冷落了她刚挑的那两个庶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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