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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二卷百足之虫因景思亲烟娘抚妹


要说王夫人整日坐在家里,如何知道外头的事?

        皆因王夫人与凤姐儿也有嫁妆铺子,姑侄们嫁来这些年,两家使役人等或联姻,或投去对家,枝枝槾槾,也难分解得开。

        再有凤姐之兄王仁,常受妹子托请,做些出头露脸的事。他自家亦有买卖,岂不知其中内情?

        不过底下人既未误事,依傍主子赚些小钱,便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了。

        王仁不知谭新身份,只觉他心乖手滑,有次请安时,当故事儿和王夫人说过。不料机缘巧合,成全今日之事。

        不论王夫人如何,只说蒋氏又住两天,便欲带秋菱家去。秋菱道:“我有一件事,要求太太、姑娘。”蒋氏因问何事,秋菱道:“请太太姑娘另赐个名儿。”

        岫烟点头道:“既然弃旧迎新,还是姐姐自己起得好。”

        秋菱想一想,笑着道谢,低头寻思一阵,又道:“我读杜诗里,有‘菱叶荷花静如拭’一句,我就叫个‘静莲’罢。”

        蒋氏默念两遍,笑道:“叫着顺口,也好听。”

        静莲红了脸,道:“‘香菱’虽非本名,也叫了十来年。菱角荷花根虽相并,终究不是一物,虽非一物,却又常伴相生。

        我起这个名儿,就为抛却旧事,把自己当个新人。但太太和姨太太结亲,两家终有缠绕。以莲为名,也为时时自醒,千万谨言慎行,莫给太太姑娘惹祸。”

        蒋氏叹道:“难为你一片真心。家去好好过活,再不与他们来往,也难不到哪里。”说着,静莲自去收拾。

        这里蒋氏也打理行装,又道:“我想起那日就气,都说‘狗肉贴不到羊身上’,瞧薛太太那做派,儿子知道心疼,侄儿就该死?

        还有薛大姑娘,口口声声‘凤丫头’不好,不妥当。难道她比琏儿奶奶还强?就算强,那是她表姐,一口一个‘凤丫头’,倒不嫌牙疼!”

        说着推推岫烟,悄道:“你叫姑爷留神些,别白给人使唤,还落个赖名儿。”

        岫烟笑道:“妈妈放心,我自知道。”说时,大家安歇。次日蒋氏辞别众人,家去不提。

        这日晓金初升,岫烟春困已醒,搴帷视之,见宝琴帐幔未启,便轻手轻脚下榻,先去拿青盐擦牙。

        才漱过口,篆儿小螺并肩而来,岫烟忙竖指到唇边,嘘声道:“琴姑娘还在没醒呢,且别高声。”

        小螺悄笑道:“我们姑娘才搬来,就赖床,姑娘别笑话。”

        岫烟低声道:“她昨儿收拾东西乏了,正该好睡。”说着打发她们出去,自己挽挽头发,来在外间坐下。

        原来宝琴因宝玉出园,她在上房多有不便,便回明贾母,欲搬去薛姨妈那里。

        贾母道:“杏雨阁虽好,却有你嫂子,听说她娘家兄弟常来?还跟蟠哥儿吃酒吃到半夜。你女孩子家家,遇见不妥,还是进园子住罢。”

        宝琴确也碰见过夏三儿,听这样说,又是感激,又是羞惭,忙道:“既如此,老祖宗就多疼我些儿,让我去陪邢姐姐罢。”

        贾母瞅着她笑,道:“小灵精儿,和宝丫头住就是不疼你?”

        宝琴正为蘅芜苑揭翻春杏一事,未出阁的姑娘,自然要避嫌。再者自薛蟠归家,薛姨妈母女使唤薛蝌更勤,若和宝钗同住,怕薛蝌会受辖制。

        若不去蘅芜苑,也只有穿壁台可往,所喜岫烟为人雅重,且是亲嫂子,必不会勒掯薛蝌。

        因贴在贾母背上,道:“我舍不下老祖宗,虽然进去住,一日也要来几百遭儿。若从姐姐院来,腿怕不走细了?所以您老疼我,让我住近些罢。”

        贾母转身揽住她,笑道:“依你,依你!那架如意围子床你睡惯,就搬去穿壁台,小小巧巧地,也摆得下。”

        又道:“才翻过历书,后儿就是好日子。我已吩咐你二嫂子,叫几个健壮女人来,先把床箱子抬过去,余下的再慢慢归置。”计议已定,一夕无话。

        即日清早,凤姐儿果带了四五个高大媳妇,抬得抬,搬得搬,一阵风儿似的拾掇妥当了。

        且说岫烟描了一回稿,微觉脖子酸,遂放下笔,一边伸懒腰一边站起身来。

        刚回头,忽见宝琴手里绕着幔布带子,靠在壁上笑呢。岫烟道:“这憨丫头,吓我一大跳。夜里听你翻来覆去地,可歇好了?”

        宝琴道:“多谢姐姐,我睡得安稳的很。”又道:“幸而姐姐先和我说,要我这里住,不然我只能跟大姐去。”

        岫烟道:“只是这里房屋少,你不得独住一间儿。”

        宝琴低头道:“这是哪里话?我先见里头有张马蹄长条案,姐姐常用来放书,如今为再摆一张床,也挪出去了。是我扰了姐姐,你还说这话。”

        岫烟听说,不由忆起才进大观园,是迎春腾出一间房,让自己安住。而今物换景移,那样老实温顺人,偏被推入狼口,苦捱日子罢了

        想到这里,眼睛不由湿起来,忙装打哈欠揉了,道:“这才刚刚好:咱们两间正房,一做外厅,一做卧室。

        罩房呢,一个丫头们住,一个婆子们住,还够堆放些东西,那小耳房恰用作更衣。热热闹闹,满满当当,可不好么?”

        宝琴知她宽慰自己,因顺话儿道:“哥哥已置下房舍,多早晚我们家去,那才好呢。”说着朝岫烟挤眼儿。

        岫烟背过身,啐道:“你们家不家去,与我什么相干?”

        宝琴撅嘴道:“既不与你相干,你脸红什么,又作什么偷笑——别赖!我都从镜里瞧见了。”

        说着拉住岫烟的手,道:“好姐姐,我才见你对着桑笔苦思,就和哥哥一个样子,他近来也常拿那些番物细看,不知在想什么。”

        岫烟道:“怪到你站在那傻笑,原来有这个傻想头。你不知道,你哥哥——”话吐半截,猛记起上回偶遇薛蝌,听他说过,想开个专卖南国小物的洋货铺子。又道:“别告诉伯娘姐姐,琴儿年纪小,说话不防头,也别让她知道。”

        岫烟吐吐舌,便欲别话岔开,宝琴却不理论,只道:“我小时候,常见爹妈对案坐着,一个看账本,一个读番文。

        常常爹翻一页,妈也翻一页;妈用指头划着书读,爹爱拿笔在账上比划,爹喝一口茶,必要先给妈倒一杯。我瞧你们形容,竟像又回到那个时候了。”

        岫烟见她有落寞之意,忙起身搂住,笑道:“妹妹虽不是新客,也要拜访拜访邻居,方不失礼。咱们快梳洗了,先闹林姐姐去。”说必推她进去,姐妹晨妆不提。

        用过早饭,姐儿两个来到潇湘馆,紫鹃正在廊下晾手帕,旁边银铫子里还熬着燕窝粥。见她们来,忙往里让。

        宝琴笑道:“好几天没见林姐姐,怪想的,她做什么呢?”

        紫鹃往里努嘴儿,悄道:“姑娘们来得恰好。她夜里做了噩梦,早起眼皮又跳,问梦见什么,又说想不起来,正心慌呢。”

        宝琴岫烟都道:“我们替她排解排解,就不慌了。”说时打帘进去。

        黛玉原在大圈椅上看书,这会子听见说话儿,忙也迎出来。

        宝琴便将搬到穿壁台一事说了,黛玉笑道:“这可好!前几年芒种践花神,你跟老太太睡,都不好唤你早起,今年断不许托滑!”

        宝琴双手一摊,假意叹道:“唉,也不知我是为谁,才不便存身”

        岫烟忍不住也笑,道:“翻得妙!可不为了那喜事将近的,她才进园子?”

        黛玉昨夜梦魇,只睡了两三个更次。才醒时,还依稀记得梦中情景,快天明打了个盹儿,竟又全忘了。只知什么“夺玉”,又什么“泪涸”。

        这会子听她们打趣,她便想着,自己和宝玉婚事过了明路,不比先前无人做主,彷徨难依。

        再几次从南北夹道过,都见雀栖棠外围着帷幔,听说花匠正栽花树。说不得,就是在预备新房了。

        如此一盘算,心中宽愉不少,正待说话儿,紫鹃托着茶盘进来,道:“瞧我瞎忙的,竟忘记给客倒茶,还有姑娘的燕窝粥得了,快趁热吃罢。”

        黛玉因让岫烟宝琴,她两个都道:“我们自管吃茶,不用姐姐让。”宝琴又道:“我瞧姐姐脸色,比上年好了许多。”

        黛玉放下匙儿,笑道:“可不是?以前十顿饭只好吃五顿,如今虽不很能,也能吃七八顿了。”

        岫烟也道:“午饭还和我们上去用罢?”

        紫鹃笑道:“可不去呢,如今天暖和,园里小厨房也撤了。姑娘去用饭,大家又热闹,老太太也放心。”说时,黛玉已慢慢将半碗粥吃尽,紫鹃笑欣欣收下家伙,又端上点心果子。

        姐妹们论回诗,瞧瞧日色将午,便结伴出门,直往贾母后院来。

        刚至后廊,忽听后头“咯吱”门响,回身看,就见王夫人带着个贴身小丫头,疾步走了出来。

        姐妹们赶忙问安,王夫人也道了好。黛玉看见未来婆母,未免有些羞惭惭地,便侧身避在岫烟身后。

        王夫人笑道:“大姑娘,你躲什么,以后见的日子多呢,难道都这么着?”

        黛玉羞地说不出话,忙又福了两福,仍垂首站着。王夫人下死劲盯她两下,又道:“这会子害臊,我有一件好事,你若知道,必不臊了。”

        岫烟见黛玉脸红得滴血,因道:“姑妈前儿还说呢,初一太太寿诞,偏了您的好戏酒。下月她做寿时,也叫一班小戏,还请太太赏光。”

        王夫人笑道:“琏儿前几天生日,我已吃过席,还要再吃他母亲的,是我赚多了。”说得众人都笑了。

        宝琴又问:“太太这会子哪里去?”王夫人用手一指,道:“有事寻你凤姐姐。”口里说,又把黛玉瞅了几瞅,便去了。

        姐妹们仍循路前行,黛玉小声道:“太太怎么怪怪的?说话也含糊。”

        宝琴道:“那是姐姐关心则乱,所以猜疑。”言必一指左首,道:“你瞧瞧那里,也该安心呀!”

        黛玉顺着她手,见鹊栖堂一带围墙已被粉刷一新,低下头不言语了。宝琴还拉岫烟道:“邢姐姐,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岫烟也自纳闷,方才观王夫人神色,得意里头又带三分揶揄,不像新姑瞧媳妇儿,倒似猫儿耍弄小鼠

        听宝琴发问,忙道:“正是!林姐姐,你且别多心,万事只问老祖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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