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半亩方塘[4]
向林声果然做过背景调查,才会把谢小琴搬出来挡招。菲仪觉得这场戏愈来愈精彩,窃笑着提醒向南泉不要轻举妄动。
贺仪通过众人的表情也早已知晓,加上有二姐做宣传,向家人多半都知道妈妈过往的那段故事。
很多人不相信,但其实她很少经历这样难堪的场面,以往,她从来没有因为妈妈感情上的事情受过羞辱。也许是周围的人太会掩饰,但被人这样用□□裸的眼神进行道德审判,贺仪真的是第一次遇见。她明白这不是光荣的事,但也从来不认为妈妈需要受人指摘。
她缓了缓,不卑不亢地回道:“妈妈教过我。妈妈从小就教导我做人不能贪心。她说‘无欲则无求’,人需要认识自己的欲望,从中学会取舍,不能全部都要。因为错误的知会带来错误的欲,错误的欲望不仅会伤害到别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她抬首正视向林声,没有怯弱和躲闪,“妈妈教育我一要尊重他人,二不能轻视自己。做人,不能一味地付出,也不能一味地索取,因为只有平等的关系才是健康的关系。她还告诉过我,感情里没有对与错,对错只出现在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和处理方式的评价里。所以喜欢是自由的,因为人心是自由的,你有权利喜欢很多人,可是婚姻不一样,婚姻是克制的,处于婚姻关系里的人,他们的自由是需要协商同意的。”
她没有立场去评定爸爸和谭婉清的关系,因为她认可感情没有对错,也不受控制。但她觉得爸爸应该给到妈妈最起码的尊重。
向林声轻哼一声,讥诮说:“她教过你这么多,有没有教过你最基本的礼仪——尊重长辈,不要顶嘴。”
贺仪并不觉得自己不够尊重他,反倒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尊重了。不尊重人的是向林声,他不仅不尊重妻子,也不尊重情人,更不尊重他自己。不过贺仪心里十分平静,妈妈对她的教育成果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教会了她该如何忍耐。
她心平气和地回道:“这一点妈妈没有教过我。她只教过我尊重的目的,是尊重他人的人格,而不是推崇身份和地位。”
菲仪心里又鄙夷又欢腾。瞧不起她一个小三的女儿长篇大论,夸夸其谈大道理,又高兴她不似顶嘴却句句都在顶嘴,把向林声气得竖眉立目,已然失去了在向家立足的资本。
向林声确实动了气,脖子上血气通红。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没有人敢公然反抗他。即便是处处不让他顺心的向南风,也只是赌气耍嘴皮。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满口都是道理,说得掷地有声。没有一句话是在骂人,却让他深感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奇诡的是,她说了这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鬼话后却安之若素,脸色平静地像一湖碧波。她清亮通透的眼眸像是一面镜子,让他一眼望去竟然会觉得一阵心悸。他肃然质问道:“你一点都不怕我会生气?”
贺仪轻摇着头说:“不怕。”向林声问:“理由?”贺仪说:“因为我知道,一个成功人士能够永远保持成功的秘诀,是因为他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胸襟。”
向南风知道她能言善辩,但没想到她拍起马屁来水平也不赖,食指微动,在她手背上轻点了几下以示钦佩。
向林声垂首思忖片刻后,叹笑道:“我欣赏你的口才,也欣赏你的胆识,但我的决定不会更改。我有言在先,只要南风和你结婚我就会把人一起带回来,所以从今天起,婉清作为我三个孩子的母亲会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不过,我不会强制要求你们要如果相处,向太太不会变,你们依然要牢记希言是你们的母亲。”他推椅起身,将手帕扔进青白瓷盘中,补充道,“要是有人不满想要搬走,不用经过我同意,把姓氏改了就行。”
他连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这一走,剩下的人变得更加难办,气不知道该往何处撒,没经过他同意把人赶走的话,之后向林声也能把人再带回来,似乎唯一能做主的事只剩下改姓离开。
谭婉清倒是一点不知道拘谨,挨着南溪坐下,端起碗就开始吃,“我太饿了,就不等你们,自己先吃了。你们大可以放心地慢慢商量对策,我听见了也不会告诉别人。”看起来意外得很洒脱。
向南风询问母亲意见,看她呆滞地看着碗里没有反应,他后知后觉地道:“妈,你是不是已经同意了?”
向妈妈缓缓抬起头来看了儿子一眼,垂首说:“我同不同意能起什么作用。别说了,吃饭吧。”“是吗,那我也不想管了。”向南风转回来对贺仪说,“卿卿,你慢慢吃,吃完了我们上楼。”
贺仪也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能忍受,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便只有吃饭。
谭婉清关心女儿,问道:“南溪,你怎么不动筷子,减肥也要吃早餐,你看妈妈吃这么多不是也很瘦吗?”南溪却轻瞥了一眼,厌恶地说:“我可没承认过你是我妈妈。”
向南泉转过身来就朝妹妹吼道:“向南溪,你装疯也要有个限度。有谁像你这样跟妈妈说话?”南溪一点不害怕,甚至挑衅道:“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想打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向南泉说着就站了起来。谭婉清伸长手臂将南溪护住,责备道:“多大了,兄妹俩还喜欢这样打打闹闹。你是大哥让着点妹妹。”
南溪推开两人,头发丝上都透着不耐烦,“我不吃了,我回房间。”
向南松中立惯了,一碗水端平,两边都打完招呼,也跟着出了门。
见状,谭婉清撇嘴笑道:“明明是我亲自生的孩子,却跟我一点都不亲,也是挺好笑的。”向南泉温言宽慰了几句。
向南风等得实在不耐烦了,看贺仪一块三明治吃了半天,竟然还剩了一半,嘴巴凑到他耳边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贺仪想也没想就将头点了下去,侧头低声说:“我们等妈妈吃完了再走。”向南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留意到妈妈的处境,自己也觉得羞愧,别扭着点头同意了。
向南泉是全场最高兴的人,喜悦全写在脸上,着急问说:“妈,你带了些什么东西过来,放在哪的?要不要我帮忙搬?”谭婉清说:“对了,我还不知道我住哪间房。”
向妈妈不看她,却回道:“你住妈妈生前那间房。”
向南泉立马驳斥说:“那哪行。”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才放软声气对向妈妈说,“妈妈,我想让她住二楼。”
向妈妈却态度异常坚决地说:“不行,她只能住奶奶生前的房间。这不是我决定的。”
谭婉清道:“算了。没名没份的人住哪不都一样。南泉,我无所谓的。你奶奶的房间一定是这间屋子里风水最好的地方,我肯定能住得习惯。”
向南泉却想为她出头,他妈和他奶奶生前就是仇人,现在阴阳两隔,一明一暗,唯恐他妈会被吓着。菲仪却帮腔说:“既然谭姨自己都说住得惯,我们做小辈的就不要多嘴了。”
贺仪着实想象不出来最终大家会相安无事,只是各回各屋,接受了这个奇怪的安排。更让她奇怪的是二姐对待她两位婆婆的区别待遇,还有二哥和南溪对自己亲身母亲的态度。是因为谭婉清对他们不好,还是单纯因为谭婉清有道德瑕疵呢?
向南风看她皱着眉头,手指点在她眉心,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说:“你说爸爸为什么要安排谭姨住进家里,更不可思议的是两位妈妈居然也同意。”贺仪搞不清楚他家人的思路。向南风问东答西,说:“你好像挺喜欢那个女人的?”
贺仪纳闷地说:“我和她是初次见面,礼貌一点称呼是应分的吧。”他却霸道地说:“不行。我从小到大都讨厌那个女人,你也应该和我一样,讨厌她。”
贺仪一边收拾书桌,一边说:“你这样要求就是无理了。”
向南风不依,逼着她向自己靠拢。贺仪说:“那讨厌总需要过程,你要给我时间。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好不好。”
向南风坐在床沿上说:“安排她住进来有什么稀奇,我看以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住个七八个进来都不成问题。向家的男人从小就耳濡目染什么叫‘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只是以前有奶奶坐镇,我爸不敢乱来。”
贺仪说:“那妈妈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向南风说:“我提过让她离婚,但是你看她对着我爸畏畏缩缩的样子,她是什么都愿意忍,就是忍受不了离婚。”贺仪问他:“那你会学你爸爸那样吗?”向南风抿嘴笑起来,说:“昨天晚上我没回来,你等我的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贺仪昨天到还没有感觉,今天被他这么一问,忽然就委屈起来,声音涩涩地说:“那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看她突然泪光闪闪,他一下也慌乱了。忙将她扯进怀里,哄着她说:“怎么突然就难受了。我昨天只是回来得晚了那么一点点,还是我把你抱上床的。”贺仪抬起脸对着他,“那你早上去哪了?”向南风给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说:“你睡着的时候会跆拳道的,你知不知道吗?”贺仪才明白过来,“我昨晚踢你了?”他委屈点头,“被你踢了七八脚,你说我要不要跑?”
她情绪越来越低落,叹息着说:“那怎么办呢?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分床睡,不然我肯定还会踢你的。”
向南风本想糊弄她玩一玩,没想到她还能想出这种昏招。他们可是连新婚之夜还没过,怎么会同意分床。他忙说:“我刚刚是骗你的。其实是因为我浑身都是烟酒味,看你睡得很不安稳,我才出去的。你闻见烟味是不是会很难受,之前在车里,就见你一直对着窗。”
“嗯,”她说,“我有鼻敏感,闻了烟味还会咳嗽。”他玩笑说:“原来我娶了个林妹妹回家。”
贺仪不跟他闹,问他:“你不去上班吗?”他说:“我休婚假呀,我们去约会。”她将包背在肩头,遗憾着说:“可是我没有假,我今天得去所里开会。”
向南风开车载着她,每驶过一千米他就要抱怨一句。贺仪被他说心疼了,安慰说:“我晚上弥补你好不好。”他变得极其亢奋,阴阳怪气地问:“你准备怎么弥补我,提前剧透一下行不行?”
贺仪说:“你之前说想认识我的朋友,我晚上可以带你一起和她吃饭。”他唰地扭过头去,假装不理她。贺仪笑不可抑,说:“向南风,你好色。”他却说得理直气壮:“爱老婆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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