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银海生花[4]
贺仪说：“我帮你看店。”
“不行，”她说得斩钉截铁，“门口堆了一批货，必须在今天上午贴价入库，不然等我老公回来，没法跟他解释。”
她显然不信任贺仪能帮她把这些繁琐的事情做好，贺仪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放心交给自己。
这时，一只手机摆在了桌上，她抬眼一看，向南风胸有成竹地朝徐东妈妈说道：“我把你的订货单拍进手机，这个程序就会自动识别将它们转化成表格，我可以任意选择‘货号’，‘口味’，‘价格’来进行分类，所有信息一目了然。”
徐东妈妈觉得很神奇，这比她一个一个地数强了不知道几百倍。看他随手拣了几样货品摆在桌板上，拍了张照，跟着就说：“接下来的更神奇。”
他将手机界面翻转过来，徐东妈妈果然惊奇地叫了出来：“你这是怎么做到的，竟然每个东西的价格都自动显示出来了。”
贺仪一看，果然五个货品上面都悬浮着数字，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向南风对她挑了挑眉，侧首对徐东妈妈说道：“拍完照的货品会自动计入库存，这样点数的工夫也省了。我保证提前就能帮你做完一上午的工作。加上有店里的视频监控，你随时都能查看进度，这样你还不放心把店交给我们吗？”
徐东妈妈欣喜地说：“放心放心，放心死了。这个软件要怎么下载呢，太省事了。”
向南风说：“这是我们公司新研究的产品，等上了市我叫方老师买了送给你。”
徐东妈妈笑得开怀，夸赞说：“方老师你眼光真好，找的男朋友又帅又有本事，你命真好。”
贺仪来不及反驳澄清，那怕只会更耽误时间，只忙着催促她快点出发。
等店里一下子就只剩他俩个人，徐东妈妈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空气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她掩饰尴尬，问：“我们该怎么分工呢？”
向南风却早已经计划好了，说：“我教你操作软件，过后你好去教别人。”
贺仪回忆起刚才他说过的话，质疑道：“为什么是我要买来送给她呢？”
他撇嘴笑道：“因为我想让你有面子。我当然不会跟你要钱，自然是送给你。只是你为什么昨天那么大方，今天又变得这么小气？”
贺仪一怔，眼珠子转了转，才明白他是在说盒饭钱。她一边把纸箱拆开一边回道：“昨天也不是因为大方，只是情势所逼。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为什么你们谁也没有提饭钱的事，你们吃得太奢侈了，我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心疼。”
向南风抿嘴偷笑，看她认真思考的懵懂模样，笑意就更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富二代心疼盒饭钱。”
贺仪说：“我爸爸妈妈有钱，但我自己并不富裕，每天都是省吃俭用。”他点头说：“那我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吃顿最贵的。”
他的思维有些异于常人，通常这种情况不应该是说那我把钱还你吗？贺仪搞不懂他，岔开话题说：“我们开始做事吧。”
向南风却又变卦了，说：“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坐在一旁玩一会儿，负责给顾客买单。”
他一副命令口吻，贺仪却不见气。便坐在柜台里面，真的连打下手的活也不干，只是偶尔用扇子给他送点清风。
日头愈来愈烈，向南风脸上渐渐有热汗冒了出来。店铺里没有空调，唯有两台小风扇能指望，可是吹来吹去尽是热风，根本去不了热。贺仪看他热得难受，从货架上取了袋湿巾纸，付完钱后才问他说：“要不要擦一擦，去去热？”
他却相当顺口地说：“我没手了，你帮我。”说完立马将头仰起来，等着她动作，她却愣在原地。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催道：“你再不动手，汗珠就要流进我眼睛里去了。”
贺仪这才赶忙抬手，不再犹豫，撩开贴在他额前的碎发，一颗一颗替他擦拭起来。只是她并不习惯于这样的接触，以至于眼神没有聚焦，根本不敢认真看他的脸。反观向南风却是一脸镇定，视线一刻不离地对着她。
擦完脸后，他指着手臂叫她继续。贺仪见他确实汗蒸得难受，手臂上的汗汨汨往外渗，停在青筋上，晶莹剔透，仿佛树枝上的晨露，想到他下车也不愿关掉冷气，一定是极度怕热的人，便也不再计较了。可是刚擦完手臂，他脸颊上就又泛起了汗珠，沿着下颌骨正往锁骨处流。她好事做到底，又扯过一张湿纸巾，朝他右边脖颈擦去。
他坐在独凳上，贺仪要轻微弯腰侧首才能看见脖子。她头朝右边一歪，手指刚碰上他的脸，向南风却前臂一扣，搂上她的腰，将她往前一带。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但速度极快，加之她身体本身前倾着，毫无意识就扑倒在他怀里。
四目电光火石般擦过，思维全部静止了，只觉得鼻尖处有两股热气在碰撞。她双手下意识撑着他胸膛，迅速站了起来，直往后退。
却几乎是同时，向南风两腿夹紧，箍住她腿脚两侧就又将她往前一带。他手掌上的热气还停留在她腰际，寒潭般的双眸却将她的目光冷却了。不过只是一瞬，他就双目含笑地锁着她，嘴角也飞扬着笑意。
不似先前的慌乱，贺仪已经恢复了理智。尽管姿势有些难受，她不得不双掌附在他胸膛支撑，以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她却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并不讨厌他的注视。某种程度上说，他越来越专注的端视，反叫她有种说不出的安心，这种感觉不曾有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
他突然开口，温声说：“晚上跟我吃饭。”
距离太近了，他的话甚至不是先传进了她耳朵，而是先传进了她嘴里。贺仪避开他的眼神，强作镇定，才勉强把话说出来：“现在太热了。”
她答非所问，他却放开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风扇对着门外吹。走回来，笑意不止地说：“过一会就凉快了，你可以慢慢想。”
地点定在“君乐轩“，是一家私人订制餐厅，她陪着熊爸和妈妈来吃过一次，向南风果然选了最贵的地方。
既是私人订制，那一定是事先预约好的。果然，一进到内堂，她远远地就看见中间靠窗的圆桌旁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昨天刚好见过。那二人看见她，也吃了一惊。
还未走近，向南风就意味不明地说：“你没跟我说这里还有别人。”
沈宏吉不着急回他，故作绅士站起身来，殷勤地帮贺仪搬开椅子后才说：“你也没跟我说过你还要带别人一起来。”
贺仪起先不料还有他的朋友在，现在听来才发觉，似乎自己才是那个临时来宾，自觉有点打扰别人，显得有些局促。
向南风却云淡风轻地说：“她不是别人。”
莫名的一句话引得坐上所有人都朝他看去。沈宏吉站在贺仪身后，尽管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变化，但她只听见头顶上有几串扑哧声落下来。一抬眼，对坐的女生无趣地耸了耸肩，朝向南风问说道：“那我现在就走？”
她嘴上生气，却不见行动。贺仪在电视上见过她，以为她只是沈宏吉的朋友，这样看来原来三人都是旧识。
向南风朝杨汐睨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今天又不是我请客，一切作东的人说了算。”
杨汐随即扬头转向沈宏吉，跋扈地道：“作东的，我能帮你作主吗？我今天不想和这个人一起吃饭。”
两个人话里互相不待见，话外却又看不出发生了龃龉，贺仪自然能看出来他们是在斗嘴玩笑。
沈宏吉坐回到贺仪右手边，讨好地说：“别管他们，他俩是见面就要扯嘴皮，不扯不会吃饭的怪人，我们聊我们的，不理他们就是。你喜欢吃鱼吗，今天的主菜都是鱼。”
贺仪重复了一遍：“吃鱼吗？”沈宏吉皱眉说：“难道你不喜欢吃鱼？”贺仪摇了摇头，“不是，我吃鱼。”
两人的对话有些不清不楚，沈宏吉却忽然哦一声，道：“你以为他不吃鱼。”
他扭正脖子看着向南风，又扭回脑袋来对她说：“人家都说丑人多作怪，谁知道他不丑也爱作怪，比小孩子还挑食。好比昨天，他肚子跟饿狼一样嗷嗷地叫，也不吃你拿给他的盒饭，非叫gigi把你吃剩下的那份给他拿来，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不过今天你不用担心他，他不是不吃鱼，他只是嫌挑刺麻烦，把刺给他挑干净了他比谁都能吃，是不是比皇帝还难伺候？”
见她没有回音，沈宏吉把头凑近问道：“你在想什么？”
贺仪一怔，才说：“我在想，‘丑人多做怪’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沈宏吉哈哈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很幽默？”贺仪不置可否，只能对他笑了笑。
沈宏吉猝然说道：“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的预备影后，最近刷脸刷到爆的大明星——杨汐。不过，她没有我红。”说完扭回头来又问道，“对了，说了半天，我发现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敢问美女芳名？”
她回道：“我叫方贺仪。”沈宏吉时刻不忘拍马屁，眨眼就赞道：“真好听。”
她们家头三个女儿的名字都是“礼物”，她从来没想过好不好听，因为名字是父母送给孩子相随一生的礼物，不好听也得好听。
这家餐厅是中菜西吃，主厨会根据客人当时的穿着打扮和举止谈吐来设计专属菜单，虽然贺仪和向南风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但她吃到的菜品和他们仨的几乎都不重样。
席间闲聊了一些时事热点话题，很少聊到个人八卦，临近散席时，似乎是觉得欠了些什么，杨汐忽然就问沈宏吉说：“虽然你平时话也多，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过于殷勤了。这么积极是不是有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沈宏吉是自来水性格，只要你把开关打开，他就能滔滔不绝。他往贺仪身边一靠，胳膊肘立在餐桌上摊开手对着贺仪，朝余人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就是我最新的追求对象，我身上有什么优点，你可以尽情地讲给她听，不要有保留。”
杨汐一呆，贺仪更是愣住了，当下怀疑起这顿饭局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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