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密不透光的房间里，被子整个滚到地板上，朱垚腿夹抱枕扭成麻花状，鼻子里鼾声不断，面颊上酣笑不止。

        她正梦见有人跟她表白。

        一张俊朗的笑脸毫无征兆地直直朝她逼近，男人轻柔的鼻息暖暖扑打在她额头，预料到吻很快就要落下来……脑子里一阵眩晕，整颗心噗噗直跳，她红着面抬眼偷瞄男人近在咫尺的唇，迷迷糊糊中听见房门被人打开了。

        “我就知道！”进来的人尖声嚷道，“起来了，起来了，哪有睡懒觉的耕牛。”来人抱着床上的头一顿猛摇，“爆炸性新闻，垚猪赶快爬起来捡钱。”

        朱垚烦躁地翻个身，怨声载道起来：“烦死了，人家正做梦呢！眼看着马上就能跟帅哥亲嘴了，你做甚这个时候闯进来。金金你是不是跟我有仇，你赔我男朋友！”朱垚浑身是气地在床上板了几下，啥也不想听，来回辗转，只求把梦续上。

        “你男朋友不是在你怀里抱着吗？”金瑾满心搞钱，随口敷衍她说。

        朱垚闭眼朝她踢去，心里毛焦火辣，极不耐烦地说：“我要的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是软塌塌的男朋友抱枕！你把我闹铃关了然后麻溜儿地像皮球一样滚出去，别打扰我旧梦重温。”

        金瑾扯着抱枕边角给她擦了擦哈喇子，“今天全网都在八卦同一件事情，所有人都在趁热赶稿子，就你有工夫在这里大做春梦，还不知道害臊。”

        朱垚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什么事？”

        二人现在运营视频号营生，热点八卦是不爱也要蹭的题材。什么八卦这么热闹，所有同行都在蹭？她早就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金瑾一副嫌热闹不够大的口吻说道：“昨天莫南风他老婆又说错了话。现在各种传言甚嚣尘上，话题到今天还在趋势榜上挂着。你昨晚到底去哪逍遥，像从外太空回来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朱垚昨晚喝了小酒，做了按摩，一觉舒舒服服睡到天亮，外面的风风雨雨自然不知。乍听是跟莫南风有关，春梦被扰的事情她也全不计较，一颗心都扑在金瑾的话上，急声问道：“她这次说了什么？”

        莫南风是排名前100位富豪榜单上最年轻的上榜人，由他创建的希言公司是当下势头最猛的科技企业，爆款游戏前50里归属其旗下的游戏超半，莫南风更是朱垚幻想节目单上的固定嘉宾，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刹了个车，含春偷笑两声，才接着盘算。

        他公司各个项目都是风生水起，还拥有日活量超过2亿的社交媒体平台fix。男女老少都对莫南风夸赞有加，称他作富二代的良心。

        在“最想与之交换人生”的排行上也是年年榜上有名，朱垚和金瑾也投过他票。只不过，并非出于对他才华的赞赏，单单只是因为莫南风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

        用朱垚的话说，只要这张皮相一直在，她愿意丢弃三观，能原谅他出轨一百次。

        后来几次跑票，是有点嫉妒心理作祟。因为莫南风结婚了，和一个不知姓名的小明星。

        要是郎才女貌登对匹配她们也没有地方可以置气，可是这位全可欣小姐，除开姣好的容貌，是个才情、气质、修养全废的三无女孩。

        通常来说，安安静静做个笨蛋美人，坐享其成，也不是不行。可全可欣偏偏心比天高，非得抛头露面，想方设法要去证明自己根本不曾拥有的才华，很难不沦为笑柄。

        莫南风却盲目宠妻，钱跟大风吹来似的，明知是血本无归的买卖也一次又一次地撒钱让她玩。全可欣口无遮拦，不知礼数，莫南风就一如既往在后面给她兜着，一副睥睨天下的昏君模样。

        同类看同类最是苛刻。

        上回全可欣说：“现在是我工作的时候比他多，其实大家介绍的时候也可以说他是全可欣的老公，不用光说我是莫南风的妻子，呵呵。”

        这一句让很多人心里不爽快，直言她得了便宜卖乖，不懂分寸。但莫南风不以为意，把平台上嘲笑讥讽老婆的言论全删了，就娇惯她的脾气。

        这次高调地挂了一晚，朱垚直觉反常。

        “可有意思了。”金瑾说，“昨天方菲仪在直播间里问她有没有育儿心得可以分享。全可欣说她女儿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听一本有声读物，虽然自己觉得书并没有特别之处，但女儿好像挺喜欢。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但被好事网友发现，那册绘本的作者和配音竟然是莫南风的前妻，这下可就不得了了，纷纷猜测书到底是谁买回家的。”

        朱垚说：“既然全可欣觉得没有特别之处，那多半就是莫南风买的。”她不喜欢全可欣，觉得她说话空洞，全无长进。自己一事无成不思进取，却有心思暗讽老公前妻的工作成果，着实小人心性。

        只是，这么一句话怎么会让舆论大作？

        莫南风上一段婚姻听闻是家族联姻，双方没有感情基础，只勉强维系了两年就和平分手了。论吃干醋吃不到前妻头上去；论炒作的话，何不找曾经闹得沸沸扬扬，有名有姓的绯闻女友们开刀？毕竟前妻是圈外人，能引起多大舆论水花？朱垚越想越觉得不对，问道：“大家都在传什么？”

        金瑾看戏看得可起劲，哎呀一声说：“这还用问？当然是怀疑两人婚变了。你想想看，谁有事没事公开去提老公前任，还是说人家坏话。脑袋没被美容液十年腐蚀绝对说不出这种弱智话来。而且……”

        她一脸幸灾乐祸：“她还是在方菲仪的直播间里说的。听说方菲仪是莫南风前妻的姐姐，她当着人家姐姐面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现在全网都在嘲笑她双商感人。”

        朱垚等不及金瑾回答，早已摸手机翻看起来，滑了几页后说：“方菲仪把回看视频删了，那事情就不像无心之失这么简单了。”

        金瑾欢快着说：“你没看见全可欣的澄清文吗？说她事前对绘本并无了解，是家里的保姆好心买给女儿的，她猜想普通家庭应该是喜欢听这些，所以才想到分享给大家。”

        就这澄清话术，说了还不如不说。朱垚被蠢笑了，“她这话不是用墨水洗脏衣服——越洗越污。全可欣为什么突然要找人家麻烦，说得我现在对前妻好感兴趣。”

        “不止你感兴趣，现在好多营销号在扒前妻资料，”金瑾满眼钱星星，问道：“我们选哪条线做？现在的红海市场是杨汐和莫南风的前尘往事，他俩的粉丝基数太大，随便一个标题党文章就能有上万点击，做起来不费事。”

        杨汐作为一线女演员流量能小吗？可朱垚却不喜欢，俏皮说：“跟风有什么好玩，我们来做前妻吧。”

        金瑾迟疑道：“前妻身上能作文章的篇幅太小，她跟莫南风除了一段名义上的婚姻外找不到情感瓜葛，没有狗血情节怎么吸引吃瓜群众，我觉得杨汐才是正主。”

        她分析说：“我听说杨汐最近要上节目。多半是她和莫南风私下还有联系，全可欣才会借前妻之名来表达不满，目的就是提醒双方要收敛行为，不要因小失大。不然，方菲仪为什么当下不给全可欣难堪替自己妹妹说话，八成是通过气的。”

        “那我们就各自找资料，你找杨汐，我找前妻。”

        朱垚现在只对前妻感兴趣，加上，她不觉得全可欣的脑子能迂回作妖，澄清声明里也没有致歉。波及无辜的话道歉绝对是首要话术，所以她执意要追前妻线。

        金瑾不看好这条支线，折中说：“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做全可欣，骂她我能骂几十分钟，有钱赚。”

        朱垚却没兴趣，“要是能光想着赚钱我还能这么穷吗？人身攻击的事情我不做。”

        金瑾摇了摇头，埋汰说：“你就快连房租也交不出来了，还这么清高？”

        “不是清高，”

        朱垚摆摆手，“主要是我小时候良心药丸吃多了，不然哪里轮得到那些人当网红猖狂。你放心吧，等到下辈子，来世我一定会记住——良心药丸不能吃。陪你骂到天昏地暗。”她顽皮够，接着就严肃道，“别墨迹，快工作。我现在有声读物已经听了三段了，这位前妻有点水平。”

        金瑾赚钱的意识比她清晰，坚持劝道：“我们做杨莫情感纠葛史，绝对卖座。杨汐是以莫南风的游戏主角形象出道的，直到婚前，两人的绯闻一直没断，腻腻歪歪的心馋了好多人。莫南风的公司不叫希言吗，这两个字的缩写倒过来正巧就是yx？这可是大方示爱。而且莫南风婚后，两人也是不畏人言，大胆同框出镜，不顾及前妻颜面的新闻报道都有好几则。”她突然话锋一转，“前妻这也能忍得下，性格太弱了。”

        “我觉得不弱，”朱垚打开功放，“前妻声音是甜美，但谈吐利落，应该是个果敢的人。你听她写的这句‘你有一颗心，可以去登远方的山，也可以去爱脚下的花，可以去爱陌生的人，也可以全心守护自己的家。没人能限制爱的方向，因为人心永远是自由的，当你付出的爱越多，你得到的世界才会越大。’”

        犹如耳旁风吹过，金瑾说：“fix也是，f代表风，x代表汐，风i汐，太有种了，简直是霸总文照进现实。垚猪，不做杨莫就好比黄金树下过，片叶不沾身，是穷鬼附身的败相。”

        朱垚说：“她叫方贺仪……老是前妻前妻的叫，脑子里勾勒出的都是中年妇女的形象，原来人家长得这么漂亮。”

        两人各说各话，还都没察觉。

        金瑾仍在继续，“莫南风离婚后就迅速和杨汐修复了关系，那段时间两人同游的新闻比比皆是，”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问道，“你说谁长得漂亮？”

        朱垚将屏幕凑到她跟前，“网上有一张方贺仪的正脸照片，活脱脱一个大美人。不觉得她比杨汐，全可欣都要好看吗？”

        金瑾头一回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可是我记忆里莫南风对这段包办婚姻十分排斥，前妻就是个寡淡无趣的边缘角色，两个人的婚姻也是形同虚设，怎么会……”

        “怎么会跟眼前明丽亮眼的形象对得上号？”

        金瑾重重地点点头，“我有点快要被你说服了。莫南风又不是善男信女，和这样一个美女做了两年夫妻，中间没点故事发生，怎么说得过去？”

        朱垚奸笑起来，“而且这是第一回莫南风的宠妻人设失灵，这么多人嘲笑全可欣，他到现在还一动不动，怎么想都有猫腻。”她一双机灵的眼睛盯着金瑾，“现在是不是对前妻有兴趣了，要不要扒前妻线？”

        金瑾早已经变客为主，打开电脑做起初步统计，狡猾地说：“到现在这件事的讨论度也居高不下，要是真被你说中了前妻是真爱，那还不让我们把这一滩浑水搅得巨浪滔天？垚猪，我们得趁热度还在撸起袖子加油干，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指着这一朝了。”

        “不用你说，我已经通知炫风帮我挖资料了，估计下午就能有消息。”朱垚胸有成竹地说着，一张脸神采飞扬。

        消息到傍晚才陆续传送过来，俩人通宵达旦，坐在地板上分析了一整夜。直到隔天半晌午，两人无意中对视一眼，才忍不住笑说：“虽然现在故事链条还不完整，”

        “但是单凭我们手上东拼西凑的片段，”

        “也能成事。”

        “金金，”朱垚呆滞地说，“我们俩个，”

        金瑾接口说：“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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