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虚实中魔咒，魔教初劫严家

第五章    探虚实中魔咒，魔教初劫严家

严家庄除了严年鹤家的那一百五十四户严姓人家，都是历朝历代从严年鹤家这根主干上分支出去的，所以说他们应该属于同祖同宗。只不过是历朝历代或因兄弟不和分家，或因划分嫡出与庶出，而最终分支繁衍出了这一百五十四户人家。

兄弟不和分家不需过多解释，而这嫡出与庶出需要做一番说明：这里的“嫡”是指在中国宗法制度下家庭的正支，嫡出就是这种制度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所生的孩子为嫡出，它是用来区别于妾所生孩子的；这里的“庶”是指这种宗法制度下家庭的旁支，庶出就是这种制度下妾所生的孩子。

严年鹤的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当中就有两个属于庶出，那就是严年鹤的四儿子严丰贵和女儿严丰华，他俩是由严年鹤的妾王氏所生，也就是二姨太王姨娘的亲生儿子、女儿。由于王氏体弱多病，生了严丰贵、严丰华之后，就再也没有为严年鹤生育其他儿女，再加上王氏已是半老徐娘，于是严年鹤又娶了三姨太柳氏。柳氏是在严年鹤六十五岁那年被娶进严家的，当时她只有二十岁，可谓是杨柳细腰，婀娜多姿，走起路来是一摇三摆，一张鸭蛋形的粉白脸上长着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整天除了擦脂抹粉，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严家几个少爷公子出神，嫁进了严家八年却始终没有“开花结果”。柳氏进严家时，严年鹤最小的儿子严丰荣已经十五岁了，女儿严丰华已经十岁了。

当严年鹤这个家族的族长疯了，尤其是还赤身裸体满大街乱跑时，严氏子孙无不感到有伤大雅，甚至是伤风败俗。几位年长的严姓子孙开始商讨应该由谁来继任族长一职了，但讨论来讨论去，没有人敢做决定，最后大家推选出读过几年私塾，现在在严家庄年龄最大，已经八十多岁，瘦弱干瘪的严年忠到严年鹤家探听一下口风再做定夺。

二月二那天，老天爷一个霹雷把严家那棵大槐树劈开，并且还劈出了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尸骨，严年忠就已经感觉到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把家里收藏的黄历、易、卦、卜等等经书翻了个遍，又掐着指头“之乎者也”算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叹气、摇头。当听说严年鹤疯了时，他大惊失色，逢人便会说一些山雨欲来、大厦将倾之类的话。

严年忠吃过早饭，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严年鹤家的大门，站在门洞里，他仔细向里看着，没有人出来拦他，他所能听到的也只是“梆梆梆”的木鱼声。严年忠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但还是无人理他，他自言自语着：“人呢？都到哪去了？”开始抬腿向南院里走，可刚走了三步，只见严年鹤“嘿嘿”地笑着冲他跑来，他连忙停住脚步，有些胆怯地看着严年鹤，脸上慢慢挤出了一丝微笑，作出要和严年鹤寒暄一番的准备，但是严年鹤却笑着从他身旁直接跑了出去，根本没有理他。严年忠扭着头看着严年鹤的背影，等严年鹤跑远了，才回过头来，吃力地把脸上刚刚堆起的微笑慢慢抹平，叹着气摇着头说了一句：“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啊！”

见还没有人理自己，严年忠循着“梆梆梆”的木鱼声穿过南院，又跨过垂花门，站到了庭院里，还是一直没有人理他，他又一直走到了严老夫人住的屋门前。站在屋外，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屋里的“梆梆”声停了下来，只听屋里的严老夫人说道：“年忠兄长，屋里请吧！”

严年忠听屋里严夫人叫自己感到纳闷儿，她怎么知道我站在这里？正在犹豫时，大病初愈的严丰田从老夫人的屋里迎了出来：“大伯，你老快屋里请！”

严年忠跟着严丰田来到屋里，木鱼的“梆梆”声又响了起来。严丰田给严年忠让了座，严年忠看到严老夫人盘腿坐在炕上，双眼微闭，嘴里轻轻默念着什么，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正默默地数着手中的一串佛珠。他轻轻坐了下来，不敢打断眼前的严老夫人。

就这么尴尬地过了一会儿，木鱼声才再次停了下来，严老夫人头也没抬，双眼还是微闭着说道：“年忠兄长，我知道你为何登门，该来的定会自来，该去的定会自去，一切随缘吧！不过，以我一个妇道人家之见，严家的事不是我一家的事，自古以来严氏子孙就是风雨同舟，患难与共，肝胆相照，共度难关。相信如今大难面前，严氏子孙还不至于‘树倒猢狲散’，各自顾各自。年忠兄长，你说我说的对与不对？”

严年忠轻轻“哦、哦”了几声，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严老夫人又开始敲起了木鱼，严年忠更加尴尬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是严丰田强打精神说话了：“大伯，如今家里摊上这种事，一家老小都是寝食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我也是稀里糊涂地昏昏迷迷了两天，好多事还没看明白。不过家里的主意也只有靠母亲和我们这些晚辈来拿了，庄子里的大主意当然还得靠大家，自古严氏是一家，我们应该共度难关，共克劫难。”

严年忠连忙接话：“然也，然也。只是这一连串的怪事，让老朽如坠雾里，难辨其中之玄机，不知夫人能否给老朽点拨一二？”

严年忠说完眼睛怯怯地盯着严老夫人，只见老妇人双唇紧闭，一语不发，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木鱼声一阵比一阵急了。严年忠连忙站起身来，不知如何是好。

严丰田见母亲不会再多说一句话，领着严年忠告别严老夫人，跨出屋来。两个人刚来到庭院里，就看到严丰荣恍恍惚惚，如同丢了魂儿似地走进了大院儿。

严丰田看着严丰荣，问了一声：“老五，你这是怎么了？”

严丰荣一愣，如同一下子被从梦中叫醒似的，站在那里说道：“哦，哦，大哥，我没事……小妹丰华，她，她……”

不等严丰荣说完，严丰田急忙问道：“丰华怎么了？刚才我还见过她，好好的！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严丰荣好像更加糊涂了，像是自言自语道：“刚才你还见过她？小妹到家了？她没事？”

严丰田被他彻底搞糊涂了，摇着头说道：“老五，你没事吧？丰华刚才一直就在母亲大人的屋里，是我让她回屋休息去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严丰荣这时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是更加糊涂了，他愣了一下后连忙转移话题，对着严年忠说道：“大伯，你老来了？对了，我正想找你老呢。——大哥，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请大伯到我屋里，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严丰田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着头说了一句：“这一家老小都是怎么了？都跟丢了魂儿似的。”说完自己转身朝东厢房走去。

严丰荣扶着八十多岁的严年忠来到自己住的后罩房里，见屋里没有其他人，转身把屋门关了上来，请严年忠坐下之后，严丰荣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大伯，你老在我们严家庄识文断字，见过大世面，晚辈有些问题看不明白，想请大伯赐教。”

严年忠开始不知严丰荣把自己请进自己屋里要干什么，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谦让道：“不敢！不敢！贤侄，你有话请讲。”

严丰荣在旁边坐了下来，说道：“大伯，恕晚辈直言了。最近严家怪事不断，大伯肯定知道一些了。先是十几个家丁突然都变成了哑巴，接着老天一个惊雷劈开严家几百年的老槐树，并惊现一具无名尸骨，再接下来家父忽然变得疯疯癫癫，一条火龙又大闹了我们通明宫，昨天大街上又出现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乞丐，他们传唱的那些童谣，想必您也听说了，这群小乞丐后面又跟来了一个疯和尚，不知他对家母说了一些什么，家母从昨天到现在都是以泪洗面。晚辈才疏学浅，看不透这些事情当中的玄机，想请大伯不吝赐教！”

严年忠吃惊地看着严丰荣，等他说完，沉思了良久才说：“贤侄，不瞒你说，老朽正是为此等烦事而来，刚才在令堂屋里，老朽还想请夫人点拨一二，却未能如愿也。老朽查遍黄历、周易等所有经书，也难以参悟其中之玄机。但不管怎样，老朽有一种预感，这些怪事都是山雨欲来之兆，更大之不测仿佛还在后面。”

严丰荣轻轻点着头，跟了一句：“这也正是晚辈最担心的。”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谁也不再说话。过了有两袋烟的工夫，严丰荣犹豫着开口了：“大伯，晚辈再请教一个问题，您老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东海苍珠，南山枯木，西域古经，北漠地心吗？”

不等严丰荣说完，只见严年忠脸色大变，一种惊恐的表情迅速挂到了他的脸上，他开始惊慌起来，手脚轻轻抖动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扭头向窗外看去。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前掠了过去，严年忠浑身哆嗦着，语无伦次地说着：“这……这……老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没……没有别的事，老朽就此告辞了，告辞了……”

严丰荣背对着窗户，没有看到那个黑影，见严年忠如此惊恐，急忙起身再次施礼，但不管他再如何施礼请教，甚至祈求，严年忠就是什么都不说，慌里慌张转身离开了严家大院儿。

送走严年忠，严丰荣直接来到了严丰华住的屋子，见严丰华正和丫鬟红菱、紫燕在屋里打闹，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赵公子没事吧？”

严丰华和两个丫鬟都愣住了，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过了一会儿，严丰华才反问了一句：“五哥，什么赵公子？你说谁呢？”

严丰荣看着满脸疑惑的严丰华，苦笑了一下，很无趣地转身慢慢从严丰华的屋里走了出来。

严年忠回到自己家里就病倒了，嘴里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惊恐的面孔。那几位年长的严氏子孙听说他从严年鹤家回来了，都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想问个究竟，但当见到严年忠那副模样时，又都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第二天，严家庄满大街开始传播开了：严年忠到严年鹤家不到一个时辰，就中了魔咒，严家大院每天都在闹鬼，严家已经有人悄悄地逃走了……从此，好多胆小的人连严年鹤家大门口都不敢路过了，严家庄换族长一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胖和尚悟通离开严家庄三天后又悄悄地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不是他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一位白须白眉，身材有些微胖的老和尚。两个人是在这天的傍晚时分，悄悄进的严家庄，又轻轻叩开严年鹤家大门，顺着“梆梆”的木鱼声直接进了严老夫人的屋子。

两个和尚进了大院儿之后，本来死气沉沉的严家又开始活跃了起来，很快有一个老妈子从严老夫人的屋里跑出来，一直来到严丰田住的东厢房里。严丰田听明白是自己的母亲叫自己过去时，很不耐烦地对自己的夫人张桂英说道：“哪来的和尚？谁请他们来的？怎么还嫌家里不乱吗？”

五十多岁的大奶奶张桂英叹着气回了一句：“你就过去吧，别再抱怨了，那个老郎中不是也说过要我们请人驱驱邪吗？”

严丰田走到屋门口，又回过头来问张桂英：“我给峻儿写的信，你派人送出去了吧？”

张桂英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严宏达的乳名叫严峻，是严家孙子辈中年龄最大的，已经二十岁了，开始只是帮着父亲严丰田掌管严家在外的生意，后来逐渐能够独当一面，严丰田又为他雇了一位管家，才把严家在外的生意都掌管了起来。这样，严丰田只是在幕后为他出谋划策，生意也就越做越大。这几天听说朝廷要打仗，生意肯定没法做了，严丰田想赶紧把严宏达和在外的生意接回来，等天下太平之后，再重新打算。

严丰田出门，一直朝严老夫人的屋子走去，心里却一直在默默叨念着让老天保佑严家在外的生意和自己的儿子严宏达平安无事。

严丰田刚走出十几步，突然看到严家大院儿东北上空火光冲天，接着有人高喊：“着火了！快救火啊！”

严丰田拔腿向着火处跑去，来到近前才看明白，起火的地方正是花园东北角那座单独的小院儿。只见小院儿的院门大开，火苗从小院儿当中三间瓦房的窗户、屋门口向外蹿着，一股股浓烟直冲上天空，几个家人提着水桶来回跑着、喊着。

严丰田跨进小院儿，看到严年鹤正站在院子中央，手指着大火龇牙咧嘴“哈哈”大笑着。

严丰富、严丰贵和严丰荣听到喊叫声，也都跑了过来，更多的家人或提着水，或拿着扫帚冲进了小院儿，可是这把火烧得非常奇怪，一桶桶的水泼上去，火势却更猛了。严丰田吩咐跑进来的严丰荣：“老五，你先把父亲带出去，不要让他在这里碍事！”

严丰荣答应一声，拽着严年鹤就向外走，刚到院子门口，迎面碰到了胖和尚悟通和那个老和尚。严年鹤看到悟通，“嘿嘿”笑了起来，悟通和老和尚来不及理他，直冲进院子。刚在院子里站定，悟通就冲着起火的屋子大喝了一声：“阿弥陀佛！哪来的妖孽？还不赶快收手？”

院子里的人被他这一声喊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看着火势熊熊的三间瓦房，大火却烧得更急了。

只见那个老和尚和胖和尚悟通东西拉开足有五步的距离，面对面一起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接着只见两个和尚同时出手，手掌相对，在两个人中间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大火球。

众人都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这个蓝色火球和两个盘腿而坐的和尚，只见那个火球开始旋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老和尚和悟通同时把手掌快速向北转向起火的三间瓦房，这个蓝色的火球飞到了空中，一直飞到三间瓦房上空才停了下来。最后只听老和尚大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孽障，还不快快显形！”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本来从屋子窗户、门口向外蹿着的火苗，扭动着从屋里飞到了空中变成了一个大红火球。此时那个蓝色的火球朝着它就冲了过去，红火球急忙闪到旁边。接着，令所有的人更吃惊的是，这个红火球“哇哇”大叫起来，朝着蓝色火球主动撞了上去，两个火球相撞，红色火花和蓝色火花四处飞溅，并发出剧烈的撞击声，两个火球接着又反弹回去。

就这样，两个火球谁也不示弱，在空中来回撞击着。当两个火球最后一次撞击时，蓝色火球突然变大，一下子把红色火球吞没了，红色火球就像被装进了一只扎紧口子的蓝色布袋，在蓝色火球的包裹中发出惨烈的叫声，并在蓝色火球包裹中横冲直撞，胡乱向外撞击着，好像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最终从蓝色火球中钻了出来，在空中惨叫着转了一个圈儿，最后气急败坏地“哇哇”大叫着飞走了，蓝色火球这时开始慢慢变暗。

当人们回过神来，把目光从空中收回来，低头再看眼前这三间瓦房，瓦房完好无损，好像刚才的大火根本就没有着过。

站在院子门口的严年鹤“嘿嘿”地笑着，旁边的严丰荣眼睛却盯在两个和尚身上。这时，老和尚和悟通从地上站了起来，老和尚面朝空中越来越暗的蓝色火球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天空中那个蓝色火球“哗”的一下子变成了无数小块，接着越变越小，最后从空中消失了。

和众人一样惊呆了的严丰田这时才喊了一句：“快进屋看看有人伤了没有？”

几个家人答应着冲进屋里，很快又跑了出来，对严丰田喊道：“大爷，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严丰田吃惊地喊着：“丰登，丰登哪去了？关在院里的那些家丁哪去了？”仿佛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几天不见二弟严丰登，更没听到那些家丁“咿咿呀呀”的喊叫声了。

胖和尚悟通走到严丰田面前，抬手施礼说道：“阿弥陀佛！这位应该就是严家大爷吧？”

严丰田赶紧还礼，答道：“不敢，不敢。多谢高僧出手相助了！请问高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敢问大爷，这座屋子住着什么人？”悟通没有直接回答严丰田的问话，而是盯住眼前的三间屋继续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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