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馆
搬到新区以后,就见不到官岳了。
井初把工作排得很满,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推掉的工作里,很大部分来自秀场。
虽然不清楚每一场秀里都有哪些设计师出席,但是都一棒子打死。
“奇了怪了,白给的资源不要。”骆乔暗暗吐槽着,又给她处理一封邮件。
耿辛叠着手臂摇脑袋,“你是不是跟秀场有仇?”
她随口问的一句,让井初有点紧张。
“没有啦,这太费时间了。”她解释。
“rita跟你关系不够硬?”
“哎呀……这事儿讲你情我愿,你情我愿嘛。”
“出外景了,赶紧走啦!”助理背着个大包,在门外跳来跳去地收拾东西。
春天正在来临,不需要厚重的外套,中年人也不穿秋裤了。
就是春眠不觉晓,大家都很困。
井初在车里打的哈欠连天,连眼泪都横流。
“一天睡四五个小时,你有点自知之明吧,奔三了,不是小年轻了。”耿辛说着,也捂起嘴打了个大哈欠。
骆乔把纸巾按在她眼上,防止她的眼泪花了粉底。
“等我赚够了钱,在新区买了房子,一定好好休息。”井初说。
“真的啊?”骆乔显然不信,他可不觉得她这样大把时间地工作是单纯为了赚钱。
井初没回答,闭上眼睡觉了。
“你看这人,哎。”他摇摇头。
拍摄点在山里,几个男人扛着设备爬山都累得要死,到山上后随意找了几个大石头坐下去。
耿辛高中的时候体育差点没过,爬这山爬得想哭。
等到骆乔放下设备来找她时,她就忍不住抱着他哭起来,“太累了啊……”
骆乔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着,觉得好笑又心疼。
井初给他们拍了张合照,多好看。
模特也体力不支,休息了好久才开始拍摄。
山里的蚊子被养得好,嗡嗡叫个不停,飞来飞去,大家都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要不是品牌方给的钱多,才不搞这个呢。”模特抱怨着赶蚊子。
井初安慰她,“马上就好啦,再忍一忍。”
结束后,模特逃一样走了。
“小姑娘娇弱的……”骆乔老气横秋地摇晃着头,转头看见井初脸上的一个大蚊子包,“哈哈,大蚊子包。”
井初翻了个大白眼,“真欠。”
回到车上,她开始莫名地难过。
官岳以前也嘲笑过她的脸被蚊子叮了个大包,骆乔刚才那语气,简直和官岳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景,架起d咔嚓拍了一张。
今天是第104天,是春天。
都三个多月没见了,他那张脸还是清晰得很啊。
“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给我抛个花球吧。”她问说。
要是交个新男朋友,是不是能释怀。
“我倒想结,她非得等她哥回国,听说得半年呢,半年啊!”
“没事儿,省得人家说你们闪婚。”井初说。
耿辛对骆乔的不满也有耐心,摸摸他的头发,“就半年,我又不会跑了。”
“好,好。——哎井初,你要是想找对象,我哥不好吗?”
她撇撇嘴,“我不行,心理困难。”
她从没想过和骆垣发生点什么,见到他的第一眼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永远不会有。
况且,她小时候当他是亲哥哥呢。
“那,上次你拍的那男模特呢?他对你不也有意思吗?还有隔壁工作室的那男人,也年轻有为的啊。”
“额……”
他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男模特加了她微信就想约炮,隔壁的男老板说起话来油腻得要死,一口一个女人女人,没礼貌的家伙。
“你不膈应啊?”她收起相机。
“你要是跟我哥在一块儿,指定没这些事,他肯定给你搞个大公开。”
“算了算了!”她哭丧着脸,在手机上刷起帅哥。
这脸,这些脸。
没有官岳一半帅。
她觉得真太好笑了,一想到自己主动提了分开又这样后悔。
但是,他离开了她,工作一定更轻松些,日子也会顺风顺水。
他会有新的生活的,newlife,一定。
她对着手机笑起来,旁边的两人以为她在犯花痴,怎么花痴起来还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
-
“官岳,准备走啊?”rita在后边用英文喊着官岳。
官岳顿住步子,鞋尖一转,迈步过去。
“有事吗,rita?”
“我这一周在国内两场秀,她全都推了,她说太忙了。”
“怎么了。”
他也发现了,最近的秀场里都见不到井初,这回时装周她也没来。但他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其实大概猜到,那丫头干嘛了。
要避着他,八成这样。
“你有见到她吗?我婚礼那天她都没来,我也不好问,怕她不方便说。”
“你都见不到,别说我了。”
rita叹了叹气,“我以为你们挺熟的呢。”
官岳沉下眸。
熟是挺熟,亲过嘴上过床,还领了本离婚证。
“行啦,你忙你的吧,我和alva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
两个人挽手走远,让官岳想起以前,井初闲在家里的时候,会给他开门,把他的外套挂起来,还会挽住他的手臂让他猜猜今天吃什么。
她最近,有那么忙么。
她四个多月不在家,那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厨房都积了灰。
虽然他不会做饭,但就是要给家里留那些厨具——万一她哪天就回来了。
这想法,在几年前,他认为自己不会有。
好马不吃回头草,官岳觉得这很正确。他辛苦画出来的图纸,被别人碰了一笔他都不愿意再要。
结婚前他们分手过,可是又和好,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唉,他真的有很喜欢过她。怎么好像在她眼里,这都不存在了。
西裤里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看,是大学同学。
“喂,官岳,咱明天同学聚会,你有空吗?”
“有空。”
明天有空,空得很,一天都没行程。
可惜那丫头享受不到了。
“好嘞,明晚上八点,安布岛。”
“嗯。”
大学同学难聚在一起,一个系里四五十个人,到了二十多个。
“岳哥!”卓迁朝入口招手。
这酒馆挺偏僻,开在小巷子里,官岳找了半天。
卓迁给官岳开了瓶酒,送到他面前。
音乐悠哉悠哉地放着,空气里有酒馆特别的酒精味。
“哥,隔壁间儿就是英语系的,美女忒多!”
他正说着,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响,又进来一个姑娘。
井初找包间的时候,眼一瞥就看到官岳,他手里拿着杯酒。
什么人,车还停外边呢就贪酒喝,待会儿肯定回不去。
“哎呀呀,看见没?那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那个,那个井初?”
“在座谁没有女朋友啊,上去要个微信?”
官岳盯着杯里的酒,说,“别去。”
“怎么呀?”
“合作过,脾气不好。”
“乱说,你问哪个model不说她脾气好?”
“你是设计师,不是model。”
“你搞反向销售?我就要去。”
卓迁自信满满地跑过去,灰头土脸地回来。
“靠,她说不给,就俩字,我十句她应一句!兄弟们,我是不是魅力变小了?”
官岳往沙发上一靠,眼下是独自的满意。
做得好。
“宝贝儿!刚刚找你那个是卓迁吧?设计学院的……”
“我不知道。”井初摇摇头,放下包。
“没劲儿,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家还以为你喜欢女的。”
“井初迟到了啊,来罚酒!”
“哎呀……我开车来的,待会儿开不回去了得。”
她说这话掐了嗓子,语调慢悠悠的,惹人发笑。
“好好,赖皮蛋。”
整场下来她们醉的醉,倒的倒,有被男朋友接走的,有被家人接走的。井初陪着她们一个个走完,最后起身准备离开。
这群酒鬼,以后还是得悠着点啊。
结完账出了店门,遇见了官岳。
“井初。”
“怎么了,你不走吗?”
他今天穿得休闲,上身是件宽松的毛衣,像个高中生。高中生怎么能喝酒呢。
“我喝了酒。附近没有宾馆,也打不到车。”
她沉默几秒,按下车钥匙,“我送你。”
“谢谢了。”
车子在夜色里行驶,井初无意间瞥到他,他经常是一副疏冷的样子。
“那个酒馆里有房间可以住。”她说。
“我要回去喂猫吃饭。”
“……噢。”
他等着她问些别的,比如什么时候养的猫,养的什么猫,为什么养。
她以前可是连“为什么喂猫吃饭不喂我吃饭”这种奇怪的问题都问的出来,怎么现在不问了,嘴闭得这么严实。
到家时,官岳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他家的门是开着的,开了条缝。
“应该是家政阿姨走的时候没锁好。”他开了门进去,找了半天没找到猫。
井初在门外看着他出来,觉得他得要烦躁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找找?”她问。
他是有点担心的,就算面上没体现。
“好。”
“照片我看看。”
她一看这猫,心里就虚。
长得和以前丢的那只太像了。她可忘不了那猫丢了以后的几天,官岳是怎么对她的,他明明知道她最怕对方沉默。
“找不回来不怪我。”她事先说。
官岳显然也想起那事,边走边说,“我没有怪你。那个时候,在为论文的事操心,心情不好。”
她嘀咕着,“你什么也不说。”
“你不是什么也不问么?”
她无言,眼一垂,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妈的,吓死了。
她使劲儿咳了几下,指着楼下的东西,“你,你的猫,跑那儿去了。”
官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那只肥猫躲在楼梯角落里时,轻叹了口气,还好比以前那只听话点。
小猫慵懒地躺在他怀里,还是挺可爱的,除了那绿色的眼睛在乌漆墨黑的楼道里很恐怖。
“我走了,拜拜。”
“你最近很忙?”
“挺忙的。”
“就不来秀场么?”
她点头,“嗯。”
他这眼神,是将她看得透透的。
“你这样,会和rita搞僵的。”
井初转身靠在栏杆前,窗子外有弯弯的月亮。
官岳靠着身后的墙,注视她的背影。
月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清清冷冷。
“不用你操心。”
总共也没操心几回,可别这时候来。
“我赶时间回去,走了。”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彻底关上时,重重松一口气。
再听他说几句话,心都要软了。
他不生气不阴阳不刻意生疏时,讲话是很温柔的,声音像带磁似的蛊人。
井初握着方向盘,满脑是他刚才说话时的模样。
真是,不是前夫就好了。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浴室里水雾氤氲,水洒落在地的声音嘈杂。
官岳关了水,发间有水珠沿着脖颈滚落,划过腹间。
他随手穿起浴袍,在阳台上点了根烟,瞧了瞧卧室里的化妆镜,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上半身。
官岳的肩膀宽平,是很恰到好处的宽肩窄腰。
透过烟圈,他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材没走形,该有的还是有。
井初那个色女,接吻的时候手也不安分,稍投入些就爱在他衬衣里乱摸一通。
他一个大男人,卧室里有化妆镜是有点奇怪。那是井初买的,他没准备扔。
他以前不相信睹物思人这说法,最近信了。
思念磨起人来,可一点不舒服。
手机亮了一下子,是禄佳的信息。
“生日快乐啦,官总监。”
他回了句谢谢,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井初的信息。
她肯定是钟慢了,以前的生日祝福都是踩着点来的。
拇指越过杂乱的横线,滑进到最底下的一个对话框。
世界上有几个文字的组合,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让人莫名欣喜,比如,对方正在输入。
但直到烟尽,她什么也没发过来。
“胆小鬼。”他把手机一翻,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井初退出对话框后,关上了手机。
她才不要做舔狗。官岳从来不和她说生日快乐,她也不想要礼物那些的,就是希望他能记得。可她提醒了三四回,他还是记不得。
要是有心去记,怎么会记不住几个数字呢。
还是小事最惹人难过,小事最压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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