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与阳潇等人告别之后,月清涟和两个丫鬟又在猎区转悠了半晌,随意打了些猎物。直至日入之时,她才带了两人回营。
愿儿却看出,自家姑娘今日似乎心绪不佳。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王爷了。今日春狩刚开始,他便为了结交西海国使臣而与其同行。本是消闲娱乐的时节,猎场上众人都搭伴结伙,唯独自家姑娘,只能孤身一人带着两个算不上朋友的仆从狩猎。别说是外人,便是在她这个丫鬟看来,也只觉得凄凉。再加上早晨仪典时,宁和公主所说的话,更是揭了姑娘的伤疤。如此情形,让自家姑娘的心情又如何能好。
然而这一切,愿儿也只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心中还藏着一件事,到了此时,更是不敢告诉月清涟,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愿儿”,嫣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找你好一会儿了,快与我一同去准备烤架吧。姑娘今日打到许多猎物,咱们也得忙活起来。”
“我是看姑娘心绪不佳”,愿儿朝独自坐在帐前草地上一言不发的月清涟努了努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今日如此情形,任谁也不可能喜笑颜开”,嫣儿也跟着叹气,“早晨便受了好一番奚落,仪典完了,王爷也只是匆匆跑过来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姑娘却还得辛辛苦苦带着你我二人去刺探什么亲王的事。”
“正是如此”,愿儿转头瞥了一眼月清涟,又拉住嫣儿的衣袖,压低声音说,“还有一事,你万万不可告诉姑娘。”
“何事?”
“今日我与你们分头寻找那亲王的踪迹时”,愿儿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会儿,似是难以言说,“我见王爷与一位女子一同在分割猎物,那女子面生,看装束却不知是哪家贵眷。”
“还有这等事?”嫣儿忽然提高音量,险些没叫出声来,“那……”
她还没来得及说,愿儿便急忙将她扯到一边,看了看月清涟,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声音小些,姑娘还在那边呢,让她听到和如何是好?”
“是是是”,嫣儿慌忙点点头,“是我一时不小心。可是这事,对于我们二人和姑娘来说,未免太过意外了吧?”
“我只见过这一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也说不好”,愿儿微微皱眉,“退一万步说,王爷乃是天潢贵胄,三妻四妾亦无不可。我只是担心若真如你我所想,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你说的正是我所想”,嫣儿看了看愿儿,又低下了头,“姑娘虽是这天下第一奇女子,可终究是江湖中人,并无半分朝中势力。他日若有变故,恐怕……”
愿儿明白她的意思。月清涟是她的救命恩人,无论遇到如何变故,她必然都会与月清涟一起面对。可是嫣儿不同,她是王爷赐给月清涟的侍婢,虽也深受月清涟之恩,然究竟能为月清涟做到何种程度,尚未可知。
“你这是何意?”愿儿看嫣儿如此,心中急切,便扶住了她的肩头,“你难道忘了姑娘往日里对你的好?”
“你以为我是何意?”听愿儿如此问,嫣儿立刻明白她误会了自己,急忙解释,“我知道我与姑娘之间没有你那般深情厚谊,但她于我也有救命之恩。那夜若不是姑娘,我必然已经死于林中。你能为姑娘做的,我自然也做得到。”
“那你究竟何意?”
“目下为时尚早,无论姑娘作何打算都还有余地、可进可退。若王爷只是与其他女子要好也便罢了,大不了抽身而去,姑娘也能得个自由之身。我说‘恐怕’乃是担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到时再想全身而退,只怕不能了”,嫣儿说到这里,一副失望的神情,似乎极不情愿说出这些话,“如姑娘这般谋士,王爷即便自己弃之,又怎能让她落入别人之手。”
“那我们”,愿儿扶住嫣儿的双手仿佛突然脱力般垂下,喃喃自语,“要如何护住姑娘……”
“目下也还没到那一步”,嫣儿苦着脸,安慰道,“先不要想这么多,待事情有了转机,再作打算吧……”
“也只能如此了。”
“走吧,先去准备烤架”,嫣儿拉着愿儿离开了营帐,到旁边的树林里去采集晚上烧烤用的树枝和柴火。
就在她们刚才说话的不远处,营帐后面,一个身影始终伏在暗处偷听她们二人的谈话。一字一句,尽皆入了他的耳。见她二人走远,那人又悄然离开。只见他脚尖轻轻一点,身形便飞出老远,向镇国公府的营地而去……
“帝君在凡世多日,怎么净学人家听墙根儿啊?”阳潇乐呵呵笑着,抬头对落在树上的凛辰说。
“行事不能太高调”,凛辰白了阳潇一眼,“恰好听到而已。”
“所以,帝君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事了?”阳潇看着一脸寒气的凛辰,壮着胆子问。
“那位姓萧的王爷,与一位异国女子交好,若以此为见面礼,能否入得镇国公府门下?”
“帝君你这是要……”,阳潇差点惊掉下巴,“你是认真的?”
阳潇问了这一句,复又仔细看了看凛辰的眼神、表情,确定自家帝君肯定没有在和他说笑——凛辰是真的要留在凡世守护月清涟。他虽然有些担忧,但凛辰的决定他也不能违抗,只好点了点头,让凛辰稍待,自己去与靳红绡商议。
片刻之后,阳潇又回到原地来请凛辰。却发现,凛辰似乎在自己身上施了一个咒术。阳潇眼尖,一眼便看出凛辰用的是能掩盖容貌的咒术。这种咒术十分有趣,并不改变自己本身的容貌,却能让原先认识的人在看到时忘记记忆中的模样,从而无法分辨眼前之人是否故人。只有施咒者特许之人,才能识得真容。阳潇感叹,果然是他家帝君一贯的作风,宁可大费周章弄这么个咒术,也不愿暂时苟且,幻化自己的外貌。
凛辰跟着阳潇进了靳红绡营帐的前帐,只见帐中一条红毯铺地。循着红毯望去,尽头是一处用整张虎皮垫起来的几案。红毯两边分别放着兵器架子、铠甲架子,几案后面则是一副玉华国的地形图。只看这陈设,便知道这是一位军旅之人的营帐。若不是事先知道这营帐的主人便是那日在彰化城遇到的女子,凛辰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男人的营帐。
几案两侧的灯烛架子上插着二三十支蜡烛,烛光将整间帐篷照得亮如白昼。烛光里,映出靳红绡精致的面容。她标准的鹅蛋脸上生得一双杏眼,高挺的鼻梁下面,一张小巧的薄唇十分动人。只是这张脸,便是生得恰到好处了,偏偏她又肤白胜雪,更为姣好的容颜增色不少。然而,世间女子之美,多以温柔雅致为先,这靳红绡之美,却更胜在眉目之间多了三分英气、三分豪迈。
凛辰站在下首仔细端详着她,虽不似月清涟那般容貌倾城,但她也能算得上是眉目如画了。
“肖扬”,看到阳潇二人进帐,靳红绡急忙起身迎了上来,满脸皆是善意的笑容,“这位便是你的师父?”
“正是尊师”,阳潇恭恭敬敬地向靳红绡介绍凛辰其人。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贵庚几何”,靳红绡对凛辰抱了抱拳,豪情宛如男儿,“肖公子说阁下乃是修行之人,寿数容貌于常人不同,故有此一问,不敢怠慢。”
“在下姓凌名雪,年纪与我这个徒儿的爷爷差不多大”,凛辰心下失笑,只觉得阳潇这小子太能编,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便称呼您凌先生,不知可否?”
“嗯”,凛辰点点头,“我此次的来意,想必肖扬已然对您言明。”
“我已经知道了”,靳红绡摆摆手,“您不必多言。肖公子初来时是为友人打探王府贵眷的消息,现在又欲在打探消息之余,在玉华国谋一番前途。肖公子有此志向,我作为他的的朋友,自当尽心。如今先生愿意屈尊助肖公子一臂之力,我岂有推拒之理。”
“如此甚好”,凛辰也拱手还礼,“我与肖扬这便告辞。日后之事,便按之前与小姐商定的办。”
“先生慢走”,靳红绡一直将凛辰二人送到帐外,又恭敬地施了个礼,这才返回自己帐中。
凛辰与阳潇则缓缓踱着步子向阳潇的营帐走去——此后二人的身份都是靳氏二小姐的门客,暂且住在一处。镇国公府参加春狩的队伍不小,阳潇的营帐距靳红绡的营帐也有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各怀心事,就这么慢慢走着,不发一语。
“阳潇”,凛辰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你为何要说我是你师父?”
“这……”,阳潇压根没想到凛辰会有此一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在凛辰问的这个问题上,他确实有自己的小私心。他跟随凛辰多年,凛辰于他而言,既是授业恩师、又是一生挚友,更有如父亲般的恩情。多年来,他心中都想唤凛辰一声“师父”,无奈凛辰不收徒的规矩四海八荒人尽皆知,因而他这个心愿只能深深藏在心里。此番,凛辰让他为自己安排一个身份,他便借这个机会,圆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这声‘师父’……”,凛辰故意拖长了尾音,却还是一副淡淡的语气,“你等了多年了吧?”
“帝君怎知……”,阳潇见凛辰识破了自己的小心思,只好怯怯地说,“我有此心思?”
“哈哈哈哈哈”,凛辰看着阳潇怯怯懦懦的样子,难得不顾形象地开怀大笑一次,“我自己的徒儿,我若不知,还有谁知?”
“这么说……”,阳潇脑子稍微反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凛辰的意思,顿时又惊又喜,“您认我这个徒弟了?可是您不是……不收徒嘛?”
“破例一次”,凛辰眉目间尽是笑意。
阳潇看着自家师父,只觉得,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的绝世男子。就连笑容,都是这般……太好看了,找不到词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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