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part27

        在和最开始出现的霍力克恶魔的战斗中，亚瑟占了上风，那只恶魔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行动能力，只差最后一击，就能结束战斗。我就是这时候拖着人事不省的查尔斯和另一只恶魔出现捣乱的。如果我和亚瑟易地而处，在处理恶魔前，我一定会先给过来添乱的人扔个恶咒。

        亚瑟没有。

        看到我来，亚瑟给他对付的那只恶魔最后一击，转身就来回援，还难得地赞许了我一句：“特里曼，你做得很好。”由此可见，人们对我现在的期待到底低到什么程度了。

        在和第二只恶魔对战的时候，亚瑟的动作明显吃力了起来。我拽着查尔斯努力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不至于远到引出第三只霍力克，也没有近到让恶魔的攻击落到我身上。随着肩上和手腕的咒纹效力逐渐减退，查尔斯逐渐变得死沉，亚瑟也渐渐落了下风，他体力消耗过快，又没有盔甲保护，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整个人看上去惨兮兮的。

        即使这样，亚瑟的表现也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亚瑟是名三勋圣骑士，甚至够不到加入教会核心骑士团的资格，一人单挑两只合作级别的恶魔对他来说已经是很惊艳的成绩了。观察着眼前的战局，我开始思考着查尔斯和亚瑟都死了之后我用他们当材料对抗恶魔的可能性。我一时间有点出神，耳边突然传来物品破风而来的声音——亚瑟扔给了我一个卷轴。

        我打出一个照明光球，拉开卷轴扫了一眼，是便携的传送魔法阵，不过它的纹刻中没有标明固定的目的地，应该是短距离随机传送的魔法阵，就是不知道能让几个人用几次。

        “带着查尔斯离开。”亚瑟挥出了一剑，表面上颇有余裕地给我下了命令。

        我回忆了一下方圆百里的地形，周围没有太危险的地方——如果我运气很差，也顶多是传送到某家里的壁炉里——我撕开卷轴往地上一扔，毫不犹豫地带着查尔斯踏了进去。传送魔法在百年间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除了刺眼的光亮，我几乎没有其他不适感。

        我的运气还算不错，落到了小镇外的河边，我们来时路过过这里，我对方位都还有印象。我拍了拍查尔斯的双颊，我之前那一下子力求保险，他晕得很彻底。见状，我放心地把他丢在原地，自己去河边清理血咒术的痕迹。我因为战斗消耗过度，身上燥热，洗掉血痕之后脱了鞋，直接把脚探进了河水里，用脚趾拨弄河边圆圆的鹅卵石。

        我思索了一下刚刚的战局，试图把它和之前的线索联系到一起。霍力克并不是群居的恶魔，它们总是独来独往，很少会有两只一起出现，虽然食谱中包含人类，但它们是单纯的暴力狂，并不擅长操纵噩梦……事情比预想里要复杂很多。

        发了一会儿呆，我身后传来声响。我回头看去，亚瑟从传送阵里出来了，他的长外套不见了，马甲被撤成布条，里面的衬衣也沾满了血。“克劳德。”他喊了我一声，支着剑的手撑不住身体，“叮当”一声，剑和人一起落在了地上。

        我扭回头，继续玩水。

        一直到我的脚被河水冰得有些麻，我身后还是没有其他的动静。可能有恶魔出没的旷野并不适合睡眠，我实在无聊，从河中出来，转身到查尔斯和亚瑟的身边去了。我检查了一下两人的情况：除了被我砸出来的鼓包，查尔斯没有其他外伤，他呼吸还算平稳，没有发热，醒了就能活；亚瑟的状态则不太乐观，他有几处狰狞的撕裂伤，失血不少，身体也很烫，最重要的是，在我翻弄他伤口时，我从心口的划伤里看出了黑魔法的痕迹，它可能是之前的霍力克恶魔临死前留下的。

        我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我不救他，他估计会在三个小时之内痛苦的死去，如果我救他……凭我对神圣魔法的掌握能力，他大约会在两个小时内更加痛苦的死去。

        这样想着，我对着他的一道伤口扔出了治愈的祷告，“噗——”一个照明用的小光球在他伤口处蹦了一下，之后快速地弹走，停在了我头顶一掌高的位置。

        我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会这样。

        半个小时以后，我成功地用光球把查尔斯晃醒了。平心而论，查尔斯是个合格的随军牧师，他飞快地处理好了那些伤口，口里絮叨了两句，说亚瑟以后大概会留疤。亚瑟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如果我有感情，大约会觉得有些遗憾。

        差一点就把前男友玩死了，就差一点……算了，还是当成开心事好了。

        part28

        治疗完亚瑟之后，查尔斯就倒下了。我把他们两个分开摆好，自己躺在地上，往夜空里瞧。

        天穹晴朗，我能清楚地看到璀璨群星。我喜欢星相学，仅次于黑魔法。在我光明正大地做埃里克的时候，因为亚瑟的缘故，我重新规划过自己的人生。我当时想，如果我们都能脱离骑士团，我可能会去做占星师，表面上看着星星编故事，背地里用黑魔法解决一切和我占卜出来不一样的事情。

        我半遮半掩地和亚瑟说过这个想法，他当时笑了，很温柔地答应了我。我们选定了大陆中心海德拉斯帝国的一座小城作为我占星事业的起点。戈林罗德。那座城市我们都没去过。

        天亮的时候，查尔斯和亚瑟陆续醒来了。我们三个人的状态都很糟糕，只得一起停在河边休整。查尔斯简单地交代了事情的始末，我不时跟着他的话点头摇头——我不是故意唱反调，但我实在忍受不了他说我往霍力克眼前扔光球是在“好心地照明”。

        我身上没有纸笔，只能拿亚瑟的剑在地上划了一行字，把这点解释清楚。

        亚瑟并没有责怪查尔斯学艺不精，他显然已经在心里把责任划在了自己身上。

        “你们离开后不久，霍力克恶魔撤走了。”亚瑟解释着昨夜的事情，“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恶魔，我通过圣信申请了援助，他们会尽快到达，等我们恢复体力，就马上赶回小镇。”

        亚瑟安排完这个，似乎是为了活跃气氛，查尔斯又开始把话题往“克劳德的金发恋人”身上扯。也许是一同在生死边缘过了一回，亚瑟对查尔斯的唠叨宽容了许多，在他第三次问出“诺斯大人有喜欢的人吗”的时候，亚瑟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查尔斯没有料想到亚瑟真的会回答，一时间卡壳了。周围变得极静，半晌之后，查尔斯才回过神来，像是提问，又像是感叹：“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到诺斯大人的青睐啊……”

        “他不是女性。”亚瑟有些随意地回答，“他很善良。我希望他以后能学会自私一点。”

        我和查尔斯同时惊住了。

        “他不是女性？”

        以后？

        可惜我说不出话来，不然我肯定能和查尔斯一起反问出声。亚瑟身边并没有新欢，他谈到的人只可能是身首异处的埃里克·罗兰。我倒不是现在还痴情地相信埃里克·罗兰和亚瑟·诺斯情比金坚，我最初并没有“他只爱我”底气，于是花了大量时间，冒着黑巫师身份被看破的风险，用咒语确认了没有人和我分享我的男朋友。

        我有切实的证据——在我们恋爱伊始，我曾悄悄地给亚瑟下了个忠心咒，如果他出轨，全身上下的皮肤都会变成翠绿色——亚瑟一直没有变绿过，他对我并没有二心。

        “是的。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开了。”亚瑟看了查尔斯一眼，没有往下说。

        查尔斯仍旧没有回过神，他并不喜欢突然开始讲私事的“诺斯大人”。查尔斯目瞪口呆地重复着亚瑟口中的字眼：“离开？”

        “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在我身边了。”我看着亚瑟，我记得他说谎时喜欢用的小动作。没有，亚瑟的手指没有蜷曲，他依旧如实回答了问题。

        “原因？”感谢查尔斯，让我不用为我的哑巴懊恼焦急，这个人每次都能重复出我最想问的内容。

        这样问完之后，查尔斯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了——亚瑟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查尔斯张了张嘴，似乎是才明白说出去的话再不能撤回。他又尴尬地把嘴闭上了。

        “他救了我，然后离开了。”亚瑟语速很快，“不要再问了。”他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双手里，不再说话了。

        亚瑟在说这些的时候全程都很自然，没有刻意看我，也没有刻意不看我。我可以笃定，亚瑟知道我还活着，但不知道面前的克劳德就是“善良”的埃里克。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没有再追问亚瑟，也不再朝自己提问。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背后绝对没有什么快乐的答案。

        沉默如同鸦群在我们头顶盘旋了许久。

        我们回到小镇的时候情况很乐观，镇上并没有恶魔肆虐，查尔斯和亚瑟都有机会好好休整，我也能抓住机会彻底偷个懒。以防万一，我给自己套好了重甲，然后把自己砸进了床铺，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无论如何，能睡觉就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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