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成州大会

　　在那封信里，赵洵提出了一个三年远景目标，其行动路线图大致为：

　　以宋金联合议事堂为突破口，争取在三年之内把议事堂打造成为一个运转良好、上令下行的强势权力管理机关，负责一应行政、军事、经济、社会事务等，并深度介入到宋金两国的朝政中去，今后举凡两国一切重大朝政举措，不得议事堂核发不得实行。

　　在更远的未来，还将从联合议事堂里面分化出来一个名为“联合内阁”的机构，地位在六部之上，直接向皇帝负责。

　　赵洵正式邀请汝愚大叔成为议事堂的首任总理事务大臣，并对他寄以殷切厚望，期嘱他将巴蜀的先进管理办法和管理经验引入到议事堂的治理工作当中去。

　　不得不说，即便汝愚大叔这些年听多见惯了荣王千岁的众多新奇言论举措，自认为已经对此具备了超强的免疫力，但这一次又遗憾地被打败了，唯一的感觉就是震惊！还是震惊！

　　当看到这个方案时，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荒唐透顶，绝无可能！这个所谓的“联合内阁”一旦成立，将置枢密院于何地？枢密之下尚有六部，老夫虽已离开朝中多年，对六部那些人的德操禀性又岂有不知，平时哪怕动一动他们的位子都会招来大批同党的攻讦，还能指望让他们去接受议事堂的节制？更何况还要插手金朝内政，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乎！

　　但是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一些，静下心来一想，以当前宋朝沉疴多年的行政官僚体系，确实是到了动一动的时候了，而且要下就得下猛药。这个联合内阁的操作思路与当下川中的军政情况颇有相似之处，他和赵柬、杨四娘三人的分工不就正像一个小型内阁么？在巴蜀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管理方式，放到整个宋朝又有何不可？至于说到实际操作执行的问题，我们荣王千岁最擅长的就是营营造势，借力打力，既然他那样说了，想必心中已有了一个成熟定见，这是非当面亲谈而不得知的了。

　　想至此处，赵汝愚就越发急切地盼望着与赵洵的会见，开头还每天去赵柬的宣抚使衙门里打听赵洵何时可至，后来便干脆搬过来和赵柬住到一处，一心一意等候赵洵前来。

　　除了赵汝愚之外，成州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在迫切的等待之中！

　　从上次赵洵到成州算来，至今已是四年多过去了，成州这个班底又扩充壮大了不少，并开始向朝堂及其它州府输送新鲜血液，比如职方司、福建路及广南东路都有所谓“巴蜀派”官员的存在，甚至上个月在两浙东路的台州，也有一名刚从四川巴州平调过去的制置司参议官，青年余玠正式到任。

　　这些中下层官员的加入，倒不是说为赵洵发动新一轮党争打下坚实基础，而是只要在川中有过任职经验的官员，总会不自觉地采用川中那一套管理计量办法，原因无他，就是确实好用而已，这也间接带动了“巴式”教育方法在全国范围内的逐步普及。

　　任何一个新生事物在上升发展过程中总是会不可避免地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赵洵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个成州团队也不例外。如果是内部出现的问题，还可以通过充分有效的内部沟通协调机制予以解决，但是当困难和阻力来自于外部，甚至是整个大宋官僚体系的时候，所有人都难免会产生一种迷茫和无力感，不知道出路在何方，而“嘉定上书”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可以说，这些人的困惑与赵汝愚的震撼有殊途同归之处，也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赵洵才于庐州写下了那封书信，开始打算着手安抚自己团队的负面情绪，统一思想凝聚战斗力，为大家及时指明一个大方向。

　　赵洵抵达之后的第五天上午。

　　大宋帝国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成州大会”，正式召开！

　　这次大会召集了巴蜀境内所有县州以上主官，川军副统领以上军官，工商教育界领袖乃至一些社会贤达人士，实在路远难至的则会收到一份由大会组委会亲自编撰拟定的『成州大会纪要摘编』，并在日后逐步扩充完善为『大宋未来五年发展纲要白皮书』。

　　关于大宋帝国“成州大会”的详情，后世相关的论述文章已如汗牛充栋，在此不再赘述，倒是一些花絮八卦之类的消息，读来颇足解颐。

　　巴蜀地方大报『天府周报』曾经报道：

　　在参加完大会的第一天中午，来自潼川的魏了翁知府在走下会场台阶时，不知是受到强烈日光照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居然一脚踏空险些摔倒，幸好被走在他身后的陈金刚委员手疾眼快一把拉住。

　　这一次没有完成的跌跤事件，在后世被富有深意地称为“不惮相扶”，最终定格在长长的历史画卷当中。

　　同样，也难免有许多花边小报为了吸引读者眼球，拼命挖掘会议举办前后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比如某无良报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公然声称荣王千岁并非如官方所说是专程前来主持大会，而是此前遭人挟持，等逃脱之后才越境前来的，这种荒诞无聊的假新闻自然被所有主流媒体选择了集体漠视。

　　和谐的主旋律潮流仍然势无可挡地滚滚向前。

　　几十年后，在帝国***支持下，由大宋书画研究院、源氏邪马台国书道院、高丽国艺馆、奥托美术学院四方联合主办的“纪念成州大会胜利召开卅周年画展”庆典，在大宋帝国海疆重镇琉球府隆重召开。

　　在这次画展上，展出了帝国及海内外众多新老艺人对成州大会的描摹传扬，参展艺术家们均为享誉多年的世界顶级大师，他们通过各种艺术形式，极尽巧思地将大会召开前后的方方面面生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在艺术成就上也达到了他们个人生涯中的一个顶峰。

　　世界各大报纸如博报、要览、牛津公报等利用先进的印刷成像技术对画展实况进行全方位报道，取得了巨大的社会反响！

　　实际上，由于绝大部分画家并未亲自参加过成州大会，理所当然的，所有的画片内容只能来自于他们对帝国史料的研读以及个人想像，故此当时任帝国内阁副总理兼刑部事务大臣宋慈应邀参观画展时，他对于那些画作只是浏览一过并不置评，但笑不语而已。

　　其时宋慈的『洗冤集录』已经在世间享有鼎鼎大名，被世界各国司法当局奉为圣经一般顶礼膜拜着，乃是帝国学术型高级官员的典型代表。

　　当成州大会召开之时，宋慈刚年满二十岁，乡试得中礼经魁，后来受到记名恩师真德秀的推荐，来到成州做了一个通判，并在大会中充当一枚小小的书记。

　　职位虽低，宋慈却是正儿八经有过大会亲身经历的人，跟那些天马行空思想有多远画笔就敢滚多远的艺术家们自然不能同日而语，这也就让宋慈在看到那些画作时，心里其实是殊少认同的。

　　只有在走到一幅人物肖像写生的尺牍之作面前时，德高望重的宋副总理猛然停下了脚步，向画作上注目片刻，居然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极为伤感动情的模样，惹得随行人员及画展的陪同官员好一阵紧张折腾。

　　那副写生构图简单，上面只有一个人物，表现的是赵洵在大会中发言的情形。

　　画面上赵洵右手虚抬，脸庞微微侧过一边，眼神亲切而坚定地注视着下方的观众，嘴唇半开似是在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从他柔和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这番发言正在取得预期的效果。虽然画家的艺术功底不见得有多么深厚，却难能地通过寥寥几笔就清晰勾勒出了赵洵的面部特征及话语习惯，对人物的性格把握较为出色到位，可以称之为传神的再现。

　　这次画展有一个比赛评价的日程，由于宋副总理的一次落泪，这幅本来还不算上佳的写生小作重获关注。

　　经过评委会专家团的综合评判，最终『大帝在成州』人物写生图顺利进入了画展金奖行列。

　　只是在颁奖时评委会又遇到了麻烦，因为不管他们如何设法，总是联系不到那位画家，甚至到后来，就连画展的工作人员也说不清楚这幅写生的出处，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投递进来的，又是怎么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决赛，似乎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参赛作品当中！

　　这个意外插曲成为本次画展当中一次不大不小的神秘事件，好在其影响范围较小，并没有对整个画展的圆满落幕造成太大干扰，最后由画展评委会取消其参赛资格了事，这个处理决定也让其他获得金奖的世界著名艺术家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对画展的社会关注也逐渐平息下来之后，有一则小道消息开始在圈内悄悄流传：

　　据说那幅写生的作者来头颇大，乃是帝国皇室当中一位姓赵的贵女所画，今年才只有九岁芳龄。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所有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画得那么像！不过和大帝当时的年龄相比，似乎老了不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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