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羊和鸡蛋

　　郝星家养羊了，而且一次就弄来十只种羊，这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郝家堡，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可是令人疑惑的是，他郝星家穷得叮当响，还欠着一屁股外债呢，怎么竟一次买了十只种羊呢？当他们得知是郝振山的对象出的钱时，就纷纷夸起郝星的命好，能有一个有钱的儿媳妇，当然，也有嫉妒眼红生气的。
　　这消息同样传到抚贫书记马向原的耳朵里。他看完郝星家的羊，知道了那些羊的来龙去脉后，回到村委会，就立即组织召开了两委会，六个人悉数到场。
　　“惭愧呀，本来应该是咱们该做的事，却让一个外来的小丫头给做了。”
　　这是马向原的开场白。
　　大家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知道那惭愧从何而来，只有郝振亮清楚个中缘由。
　　“可能大家都知道了，贫困户郝星家养了十只羊，可是你们知道，那十只羊是怎么来的吗？”马向原问大家。
　　“是郝振山弄来的呗。”有人说。
　　“对，是郝振山弄来的，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吗？”
　　大家又面面相觑，云里雾里的。
　　“是郝振山借来的！”马向原抬高声音说，“是郝振山从他对象那借来的。”
　　“啊？借来的？那算怎么一回事呀？”有人问。
　　大家更糊涂了，不知道这借羊来养有什么好处。
　　“不明白了是吧？起初我也糊涂，后来听郝星一解释，我才懂得了其中的道理。”
　　接下来，马向原把借羊养羊的结果和大家道了出来。听完，大家恍然大悟，纷纷议论，说这可是一个致富的好办法。
　　“可是，谁又能借给咱们羊呢？”有人这样问。
　　“我们可以贷款呐，”郝振亮说，这也是马书记的意思，“抚贫贷款，贴息的，等种羊下了羊羔后，咱把种羊卖了还上贷款，给咱剩下羊羔，多好哇！”
　　“郝星家就是用这个办法养的羊。”马向原补充说。
　　大家同时叫起好来，有人激动得直拍桌子。待大家平息下来了，马向原说：“你们说咱们惭愧不？竟让一个小丫头给咱当了启蒙老师。”
　　大家嘿嘿笑，没看出来有谁感到惭愧。马向原又说：“不过没关系，唐僧取经不远万里，现在，有人把经验送到咱家门囗了，这总是一件好事吧？”
　　马向原是市教育局的干部，去年前受组织委派，到这里担任驻村第一书记，其首要任务是，在他任期这四年里，带领这里的村民过上富足的好日子。刚来时，看到这里一穷二白的面貌，他不知从哪里入手，愁得整夜整夜难以入眠，更为严重的是，这里的人从上到下，从妇孺到青壮年，对脱贫致富都毫无信心，更是让他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后来，他从邻市县那儿取得了真经，几经努力后，在这个村成立了养殖合作社，领导村民们养蚕，现已初见成效，就等着蚕结茧收获了。不过光靠养蚕这一项，不可能让大家走上丰衣足食的康庄大道，就在他到处寻找挣钱发财的路子时，王光辉借羊养羊的做法，刷新了他的思维，开启了他又一条让这里的村民脱贫致富的道路。不过让他惭愧的是，同样是市里人，肩上没有任何使命的一个小丫头，竟能想出一个那么出人意料的点子，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当了启蒙老师，上了一堂那么生动的、那么实实在在的脱贫致富课。
　　“所以说嘛，好的经验咱就得虚心学，大家说对吧？”马向原问大家。
　　大家齐喊“对！”
　　意见很快统一，于是，他们当即决定，向上级申请抚贫贷款，买种羊，然后把羊发给建档立卡的贫困户，争取让他们尽早摘掉贫穷的破帽子。
　　可是，人家那十只膘肥体壮的种羊是从哪里买的呢？品质怎么样，产羔率如何呢？大家却一概不知。
　　“问问我二叔，不就知道了吗？”郝振亮说。
　　“你二叔也未必全知道，”马向原对郝振亮说，“这样吧，你把你二叔的电话号告诉我，我和他说。”
　　马向原打通了郝星的手机，果然，郝星对马向原提出的几个问题全然不知，没办法，他只能把王光辉的手机号告诉了马向原。
　　王光辉说啥都没想到，自己本想帮郝振山家走出困境的举动，竟引起了郝家堡抚贫第一书记的高度重视，并让他们实际效仿。她把她购买种羊的地址等告诉了马向原后，马向原对她评价说：“你把我们领上了一条省时省力又省钱的致富之路，感谢呀！”
　　能得到别人这样的评价，甭提王光辉心里有多美了。高兴之余，她忽然想起了郝振山家的土鸡蛋，就说：“马书记，那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号召村民们养鸡呀，就养那种土鸡，然后卖土鸡蛋。”
　　马向原说：“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只是这儿离市里太远，销售是个问题，村民又太分散，沟沟岔岔各家各户的，有些事不太好协调。”
　　“不要紧，如果你能让大家把土鸡养起来，销路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办法？说来我听听。”
　　王光辉说：“第一，我可以联系市里的几家超市，由他们代销，我在你们那收的山楂，有一大部分就是通过超市卖的，我和他们还算熟吧；第二呢，我还能通过网络销售，可能你还不太知道，网络销售的渠道可宽呐，可以销往全国各地。”
　　“啊，那可太好啦！这样吧，你等我电话。”
　　结束了和王光辉的通话，马向原兴奋地搓着双手。他绝没想到，由一个项目引出了另一个项目。现在，他可不是刚到这里时，整天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才能完成使命了，一条较为宽阔的通往致富的路，正金光闪闪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抚贫贷款，特事特办，有关部门很快就批了下来，马向原和郝振亮亲自出马，按王光辉给的地址，雇了一辆货车，三十多只种羊拉回了郝家堡。
　　听说借给贫困户羊养，没有利息白借的，大家乐呵呵地来到村委会的院子里，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谈论着村两委这个史无前例的特殊举措。院子的另一边，三十多只羊咩咩地叫着，似乎在呼唤着它们的新主人，盼望自己能分到一个好人家，过上草肥水美的好日子。
　　马向原向大家说明了情况后，郝振亮说：“按照村两委和咱们合作社的决定，咱们每个贫困户，一家分两只羊，一公一母，一会儿，我念到谁的名，谁就过去领羊，不许挑肥捡瘦，给哪只算哪只啊。”
　　“二条”郝振全喊：“行，我不挑肥捡瘦，那，给我三只行不？”
　　“不行，一家就两只，一公一母。”郝振亮说。
　　“我要三只也不为别的，是为了咱村快点摘掉贫困村的破帽子，我多做贡献么。”
　　“那也不行，你别废话。”
　　郝振全刚要再废话，有人说：“要不这样吧，‘二条’，你只要两只母的，你把你自己当成个公的，那你不就有三只了吗？”
　　“那你的贡献就更大啦！”一个妇女喊。
　　众人哄堂大笑，有两个妇女笑得嘎嘎的，连那边的大山都发出了回音。
　　笑声过后，马向原说：“还有一件事，我顺便和大家说一下，咱们每家的房前屋后，不都有些空地吗？咱们可以养鸡呀，多养鸡多下蛋，咱们卖土鸡蛋，那，一年不也能增加一些收入吗？”
　　有人当时就提出了疑问：“那赶情好，可是咱们往哪卖呀？”
　　“这好办。我和大家说啊，还是郝振山那个对象，她叫王光辉，她说她有销路。”
　　大家议论起来，说养鸡他们都不是外行，只要鸡蛋好卖，那可是一件大好事。这时大家感到，那个王光辉可是能耐不小哇，净干别人想不到也干不了的事，同时大家又觉得，跟她王光辉干，准没错。
　　“那，咱家现在就有鸡蛋，她要不？”有人问。
　　“是呀，谁家还没有个三斤二斤的，马书记，你问她现在收不收？多少钱收？”
　　“行，一会分完羊我就问，大家等我的消息吧。”马向原说。
　　三十多只羊分了下去，大家往回赶着羊，心中的喜悦激励得他们满面笑容。
　　两天后，王光辉开着她的“皮卡”车，兴致勃勃地来到郝家堡。
　　这回，马向原和郝振亮如同迎接贵宾一样接待了王光辉，又是让座又是沏茶，问寒问暖问饥问饱的，好像王光辉刚出生不久，还得靠别人抚养似的。
　　紧接着，村里的大喇叭一响，全村人，包括那五个沟岔屯子里的人，就都知道市里那个胖胖的丫头又来了，来收大家手里的鸡蛋了，而且给到了四块钱一斤。虽然每家也只有那么三斤二斤的，换不了几个钱，但是，在他们心中却激起了一个很大的希望：只要那个胖丫能经常来收鸡蛋，一年下来，算算也是一个不太小的收入呢，况且，大家可以多养些鸡么。
　　和上两次收山楂一样，乡亲们各自拎着自家的副产品，陆陆续续汇聚到村委会大院，“二条”郝振全也来了，手捧着可怜巴巴的五六个鸡蛋。有人问他：“‘二条’哇，是你家养的鸡少哇，还是你家的鸡不爱下蛋吶？”
　　郝振全嬉笑着答道：“什么都不是，是我嘴馋，都叫我煎吃了。”
　　一位大嫂接道：“你是连谗带懒占全了呀，你这辈子还想娶媳妇不？”
　　“我娶那玩意干啥？”郝庆全仍旧嬉皮笑脸，“咱这叫单身主义，当今最时髦的，你懂个啥？”
　　“还你娶那玩意干啥？就怕你半夜想疯了吧！”
　　大家笑闹了一阵，然后开秤，三百来斤土鸡蛋很顺利地收了上来。
　　第二天，在市里几家超市的货架上，摆上了王光辉送来的鸡蛋，鸡蛋上方有几个醒目的大字：正宗大山沟里的土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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